優(yōu)雅的中年女子是藍藍。浮躁的年輕女孩是夜永愛,還有豪氣的夜無天,夜二叔。我以爲就這三人,誰知直升機螺旋槳停了之後,駕駛座上下來一個。
不是藍蒙,又是誰!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我二話不說,轉(zhuǎn)身往外走。
雪拉住我,“冷靜點。”
“我現(xiàn)在需要的不是冷靜,而是行動。”最好把藍蒙打得滿地爬。看他還惡不噁心?看他還兇不兇狠?
“這裡是夜家。”雪淡淡說一句。
就這一句話敲明白了我。科學(xué)分析,生氣會讓人體產(chǎn)生某種化學(xué)成分,它會降低人的智商。果然有理。我氣到胸肺要爆炸時,根本沒想過後果。
離開窗口,我坐下來,藉著深呼吸,平靜自己躁動的情緒。
紅鶯說過,夜家其他人上山,需要夜主允許。他們的出現(xiàn),夜無雲(yún)應(yīng)該知道。
“夜無雲(yún)提過他們要來嗎?”我問雪。
“他只說藍藍會在新年夜到。”雪記得很清楚。
“從翼城過來,直升機的速度,三十分鐘可到。他們出發(fā)時。夜無雲(yún)還在和你說話。也就是說,他們沒有通知他。”突襲?
“因爲我們來了?”雪估計。
目前看,這是唯一的可能。我冷笑著說:“他們倒像來興師問罪的。”
“現(xiàn)在我們怎麼辦?”段夏雨迷惘得很。
“等。”我答她,“有一點我很放心,至少夜無雲(yún)不會同意那些人在雲(yún)音堡大開殺戒。”雪山之巔珍藏著他和母親最美好的回憶,怎允許染血!
正說著,踏歌回來了。他看見段夏雨,略顯驚訝。當(dāng)我告訴他明明被關(guān)在三樓,海粟還活著時,他長長吐出口氣。這兩天過得太壓抑了。
“雖然還沒有單秋寒的消息,他可能和海粟關(guān)在同一個地方。”我推測。
“我看到藍蒙來了。”踏歌那時剛進大廳。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不過,我暫時不會找他,“你有收穫嗎?”
“我們處的位置,三面不通路。纜車站後的西面和房子北面都是絕壁。南面,剛纔夜無雲(yún)他們打獵上來的那片是緩坡,大概五十米高。但再往下又是陡峭密林,不可能爬上來。東面是羣山山頂,延伸很遠,可百米處就有哨站,因爲路很窄,兩個人兩間小亭子就擋住去路。”踏歌探查到的情況。
“所以除了纜車,直升機,只有不知通往哪裡的山頂小路或許可以逃生?”我總結(jié)。
“我試著和哨站的人談過,他們說不是不能過去,而是走到頭時只有大片原始森林,蔓延一百多公里。人很容易迷路,最後死在裡面。”踏歌加入自己的意見,“他們不像說謊。每隔一段路,就豎個十字架。據(jù)說是爲了悼念迷失的亡靈。”
“他們沒撒謊。”段夏雨立刻說,“那片國家原始森林很大,就算最資深,土生土長的老人也不敢太縱深或攀太高。雖然說現(xiàn)在通訊科技都很發(fā)達,那片區(qū)域仍然每年死好幾個冒險家或膽大包天的旅行者。”
“那條路不能用的話,只有直升機和纜車。”我認爲段夏雨的話可信,她畢竟是這裡人,“停機坪那個點不太好動,四面沒地方躲。纜車一頭好解決,另一頭麻煩。只要被發(fā)現(xiàn),中央控制檯可以把纜車停在半空,接著就等被人掃成馬蜂窩了。”
“你們爲什麼想逃跑啊?”段夏雨是個醫(yī)學(xué)天才,但絕沒有玩陰謀的細胞。
“找條後路,以防萬一。”我說。
“夜無雲(yún)會讓我們走的。他很講義氣,從不傷害無辜。”所以她纔來告狀。
“我可不那麼確定。凡事涉及到他家裡人,弄得一團糟。”夜無雲(yún)單人走正途有什麼用?身後一堆人拖他的後腿,動不動方向就偏了。
“我同意。”雪當(dāng)然感同身受,“直升機的可能性更大。我和傑都會開。如果有機會偷到鑰匙,最好。如果不行,也有別的辦法。”
“你還會偷東西?”段夏雨覺得很新鮮。
雪沒回答。
我卻是知道的。長在街頭的他,偷只爲了填飽肚子。一想到我那便宜老爹,哼,都是他的錯。害得我們姐弟分離,和媽媽生死永訣。
“吃飯時,過來找你。”這麼說完,他和傑到隔壁套房去了。
段夏雨拼命想粘上去,硬生生被雪天生的冰寒隔開一個門板距離。最後灰溜溜回到我這兒,說今晚要跟我擠一張牀,怎麼也不肯回樓上。我知道她怕孤單,所以就隨她了。
從昨晚上飛機到現(xiàn)在,我沒睡過像樣的覺。躺在牀上,抱著枕頭,分鐘就沉夢。
又是那種寒意,就像有人把我浸在冬天的海水裡,如千萬根針刺得骨頭脆疼脆疼。我想要翻身,才轉(zhuǎn)半,手被人握住了。手心傳來令我不快的癢感,包圍著的溫度彷彿正在升溫中的電水壺,從溫?zé)岬交馉C。
“放手。”我冷然著語氣,卻依舊閉著眼睛。
“不放。”厚顏無恥的笑意,聲音卻好不朗快,居然掩蓋住血液裡的陰毒。
我身體的感官已經(jīng)清醒,頭腦也很冷靜。這種情況下睜開眼睛,會影響判斷力的不利因素幾乎排除乾淨(jìng)。
房間里拉著窗簾,看不出天色。明黃的落地?zé)粝蛏洗蛑樟烈唤翘旎ò濉V車窒砟撬纳⒄凵涞墓饬!o@得沒那麼黑。牆上倒映的影子,巨大得詭異,吞沒了我的小身影。
藍蒙側(cè)臥在我身邊,左手肘撐起半身,手支著頭。右手很不安分,一直摩挲我的手。昏色的光在他臉上分著明暗,五官和上次吃飯時一樣,應(yīng)該是本尊。神采飛揚的雙眸,挑不出缺點的鼻樑,性感的脣色。
這麼好的一張臉,偏偏長在毒蛇的身上。暴殄天物!我暗暗唾棄。
“你再不放手,我就動手了。”我被他那隻手摸得直起膩。
“你知不知道,你有讓男人瘋狂的本錢?”他放開我的手,我還沒來得及縮回被窩,他卻摸上了手臂,“不需要傾國傾城,不需要絕妙身材,只需要碰到你的皮膚,就能讓人興奮。再加上這張能言善辯的小嘴,真恨不得吃了你。”越說越妖。
“你是外星球來的吧?”我因爲他的話反胃,“怎麼不會說人話呢!”
“你看是不是?”他一個翻身,壓住我,大拇指輕擦著我的脣。“又讓我心癢了。”
雖然隔開厚厚的被子,但他營造出來的曖昧和放肆,令我相當(dāng),非常得受不了。這個變態(tài),神經(jīng)病,被雷劈到的非正常人類,從頭到腳都讓我噁心。
“你放開我的話,我就送你爽身粉。”跟這種人不能進行合乎常理的對話。
他突然低下頭來,害得我心臟狂跳,以爲他要做什麼,手準備去掐他脖子。誰知他的頭只是抵住我的肩膀。在那兒不知所謂的一個人獨樂。震得我從肩膀到胳膊,發(fā)麻。
於是,我得出個結(jié)論。凡是我認爲對話不正常,他就認爲很中聽很有魅力。凡是我認爲很正經(jīng),他就認爲很搞笑很有趣。這是某種演化了的——雞同鴨講式溝通法。我無力爲繼。
“藍蒙,你來找我,應(yīng)該不是爲了誇我肌膚如雪吧?”我不提正經(jīng)事,就別想他主動交待。
“我以爲是你來找我。”他擡起頭,眼眸裡漆黑無邊。
“我來找你姐夫而已。”我動了動身體,想擺拖被壓的困境。
“別亂動。”他的大掌包住我的脖子,“那麼細,我一用力,你就和李平安團聚去了。”
他的手指就沒有老實的時候,上下?lián)崦业尼犷i,竟然還往鎖骨移去。他的呼吸有些不穩(wěn),目光落在我脣上,已有侵略的意圖。
“如果不想肚子開花,我勸你別打歪主意。”我神情一變,卻是笑容燦爛。
“你當(dāng)我三歲小孩子那麼好騙?”他這麼說,但壓勢停止,看見被子頂起個高高的包,“能上山,身上絕不可能有武器。女人用的指甲刀都會沒收,更別說槍了。”
“我不介意你嘗試。”我很惡質(zhì)得鼓勵他,“你因此喪命的話,我最多防衛(wèi)過當(dāng)。”
藍蒙突然動了。他的目標是那把槍,我立刻把它往旁邊挪。他的重心一離開我身上,我趁機推開他,翻身下牀。腳踩到實地,我心稍微安定。
“騙的技巧不高明。”他手探進被子,摸出一隻木頭衣架,“你放這個在被子裡,有什麼用?”
“技巧不高明,能騙到就行。”我檢查一下自己的睡衣,布料很結(jié)實很好,“衣架沒有用,能當(dāng)回槍使也不錯。”
“你這麼不聽話怎麼行?”他從牀上下來。站直,“不想救人了?”
他終於說到點上了,這一圈繞過大半個地球。但我沒急著開口,不想被他牽著走,雖然形勢明顯他強,因爲他手上有兩個對我至關(guān)重要的人。而他對藍震漠很可能具有影響力,或許也能決定白明明的生死。
“你沉得住氣,我可不行。脾氣一上來,就想殺人了。”往往我過分冷靜,藍蒙就會上火。一生氣,就會愚蠢,就會入圈套。
“我的舊愛新歡,你想殺哪一個呢?”我等得就是他不理智的時候。
“從你老公先。他死了,你就是寡婦。再嫁人的話,別人也不好說什麼。”他果然上套,但後面那些話,我也不當(dāng)人話去聽。
可是,藍蒙畢竟是狡猾耍陰險的高手,話出口,已經(jīng)察覺我在套他。
“原來你知道了。”他聳聳肩,“本來想給你驚喜的,可惜了我一片心意。”
我當(dāng)時要是自私點,選了海粟,他就會把人殺了,再還給我。沒準到最後的最後,再告訴我真相,我就成了害死海粟的罪魁禍首。陰險到極點的男人!
心意?分明不懷好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