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見不如不見, 再見已是陌路。
她這二十年來活得宛如一個笑話。她是誰,她在哪?她在做什麼。出事前和父母在一起的日子就是她的世界,之後查明真相就是她的全部。而今夙昀夫婦活生生地就站在眼前, 卻親口說出她不是人, 只是一個怪物。十二年的養育之恩只是假的嗎?她真想仰天大笑, 笑這可笑的世界。
天堂和地獄永遠只在一瞬之間。而她, 剛剛纔經歷。
她看著那三道厭惡到骨子裡的目光, 心裡猶如刀割。越看心就越痛便不再看去,又望向隱在候遠身後的垂涎著長生藥的薄倚天,和無聲流淚的夙向晚, 木然覺得天大地大,終於只剩下自己孤單一人。
遲銘覽沒空去感受著身體內某種東西被抽走得詭異空虛感, 他的族人和夙七希都處在絕望的深淵前, 踏錯一步萬劫不復。敵人促不及防的動手, 如果不是早有預謀就是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就等待一個下手的時機。
盧生身邊護著一羣光頭, 他就算被緊緊簇擁在人羣裡側身體仍不住在發抖:“我說,你們能不能快點?按照約定把長生不老藥給我!”他是個凡人,只是想長生不死,其他的事情就不是他能掌握得了。
候遠扯出一抹笑,瞪向那個負心的女人:“徐小姐, 這裡沒有我們的事了, 你什麼時候把藥給我們?”他在看到慕容的時候才知道徐四月是因爲什麼和他在一起。也是, 這麼青春年少的女人怎麼會心甘情願地和一個老頭子談戀愛。算了, 等到他能永生不死還愁沒有小姑娘前來討好?
徐四月冷冷瞥了他一眼, 她現在目的達到,自然不用在和候遠有所接觸:“急什麼!其中的藥引子人魚肉還沒煮熟, 太歲還沒拿到手呢。”說完徐四月朝於究走了過去。
遲銘覽一族的人才知道自己是被徐四月利用了,後悔難過現在也是沒有用了吧?很快他們就會像殺死小亦一樣被徐四月殺死。殺人者遲早被殺,要是早點明白這個道理,他們絕對不會和這個女人有一點關係。
“您說是吧,姍姨?您的寶貝兒子可還被吊著呢,不把全部的肉靈芝拿出來救他嗎?哦,或者你也想長生不老?”
“我沒有!”雲姍雙手雙腳被狼狽的縛住,頓時心焦如焚,恨不得把兒子換下來自己替他受苦。她隨即苦苦哀求著禁錮她地衆人,“求求你們把肉靈芝交出來吧,阿究是你們的親侄子啊,你們真的忍心讓他受苦嗎?”
於究的衆位叔伯都露出不相信的表情,其中一個年長的男人開口說:“大嫂還是不要騙人了,我們去採摘肉靈芝的時候溫室裡早就空空如也了!不是你監守自盜還會是誰!”
“你說你怎麼這麼犟呢,不在你手裡還在誰手裡?快點說出來,要是落得和前董事一樣的下場可怎麼好。那個男人要是肯聽話和我合作給我養殖肉靈芝,也就不會死得那麼悽慘了。”徐四月嘆息著說,她還是很愛才的,如果他和他的兄弟們一樣肯乖乖就範,說不定長生藥還能賞他一顆。
“是你!”殺死於究爸爸的竟然就是徐四月!遲銘覽看了看姍姨和表弟,他們都是不敢置信的表情。
徐四月毫無愧疚心地點頭:“是我。”
於究雙目噴火,秀氣的臉上因爲氣憤而獻血欲/滴,他開始在黑霧的束縛下掙扎起來,使得身上那圈黑霧不得不和他在空中玩起了過山車。
“你瞪我也沒用啊,誰讓你爹做事都不會爲你們想一想。”
慕容不贊同地按著如果有一條尾巴她絕對能翹到天際的徐四月。他生性謹慎,現在重要的人還沒出來,暴露太多沒有半分好處。
衆人因爲各有所圖而僵在原地。
“阿昭!”夙七希大喊,雙腿已於大腦發動指令前做出了選擇,但是腳步邁不開只能被摔在地上。於究急忙看去,也是睚眥欲裂,原因是薄晨昭承受不住體內的靈氣流通,被生生得吸昏過去。
而這個現象也出現在其他人身上,暈過去的人不在少數,包括於究和遲銘覽。解開封印的靈氣需要很多,徐四月沒有說讓黑霧停手,就代表了哪怕這些人被吸/幹吸死,也要把身體裡的靈氣全部獻出來。如果沒有人出手干預,薄晨昭等人一定會死在夙七希面前!
夙七希趴在地上好一會兒,才讓自己看起來平靜一點,她咬住下脣,乞求的看向夙向晚:“媽媽……求求你救救阿昭,放了他們……”
“剛纔不是說過了嗎?我媽不是你媽!不要逮著一個漂亮的女人就喊人家媽媽你這個怪物!”夙清韻右手託著臉蛋看著夙七希的慘相是津津有味,“你要是把仙靈移植到我的身上,說不定我心情好會讓人給你們收屍。”
“韻兒又不乖了,收屍多晦氣。”夙向晚和夙昀看也不看那個卑微到塵埃裡的夙七希,只和身邊的夙清韻低聲說笑。
“原來……如此……”夙七希低低笑了一聲,猛然擡頭把掌心洶涌澎湃的靈氣揮向黑霧,黑霧急忙閃身飛退。
面上的□□已被擦去露出了姣好的五官,一枚花鈿閃耀在夙七希眉間,她扶著靈氣凝成的柱子站了起來啓脣冷笑。她被人家口口聲聲稱作怪物,不做點怪物該做得事還真是對不起她們了!腳踝動不了,她還有手!沒人救阿昭,她就自己救!
夙七希不再手下留情,靈氣化作千千萬萬根牛毛針刺向黑霧,招招致命,就算被困在原地她也照樣把黑霧打得滿地找牙。黑霧只好放下全部的人,停止靈氣的運輸,不得不恢復成一團黑霧四處逃竄。
慕容見他不敵,讓徐四月把蘭喬派上去對付夙七希,畢竟靈氣傳輸斷開重新啓動會耗費更多的時間。
“蘭喬你去幫助黑霧,只要別殺了夙七希隨你怎麼折騰。”
彪悍體型的男人從暗處走出來眷戀地看了眼熱血奮戰的夙七希,對徐四月搖了搖頭:“我不會再給你做任何事情了,你們這麼做會遭天譴的。”
“既然你待我有二心,那也留你不得了。”徐四月冷笑。這個魂師縱使以往辦事再深得她意,等到她心口咒印一解開,也就沒什麼用處了,不如現在就處理掉,於是她只好使出了殺手鐗――從候遠那裡把夙七希的一點仙靈偷出來了。
她拿出一個小瓶子,裡面裝著指甲蓋大小的,像是螢火蟲一樣的光芒,把它拋向了天空中化作一團黑霧的男人。
仙靈沾身即消,黑霧的體積膨脹了,他口裡吐出墨色氣體,席捲了整個天空,天色暗了下來。
失去敵人蹤影就沒辦法繼續戰鬥了,夙七希沒想到剛纔還能吊著打的人居然還能再升級,一時不察落了下風,被黑霧一陣毒氣吹倒在地上,動彈不得。
又進化了的黑霧再次分化出無數根“觸手”重新吊著人類給封印的陣法當做靈氣傳輸器,還要隨時當做徐四月的的殺人工具,指哪殺哪。黑霧只好再分出一絲心神對上了蘭喬。
吸取衆多靈氣過身的黑霧怎麼可能打不過小小的魂師,他只需要捲住男人的腰部抽取完靈氣再輕輕一折,看似強悍的人就像斷了線的風箏往地上墜落。
蘭喬……還是走了。
夙七希眼中無淚,心裡卻好像裂開了一個口子,呼呼地灌滿了冷風。難道就這樣了嗎?只能這樣了嗎?是不是接下來就一個接一個的離開這世界?
蘭喬過多的靈氣傳遞進去後,封印最終還是被打開了,夙七希就躺在陣法上近距離感受到遠古的威壓從“封”字上慢慢滲透出來,她閉上眼睛悲哀地發現這一刻心底升起了從沒有產生過的對力量的渴望。
她需要力量!沒有力量怎麼能夠從這一羣狼子野心的人手中救出阿昭?沒有力量怎麼把因她而起的禍端盡數剷除?沒有力量她怎麼把破封而出的未知生物遣返回印中?
夙昀率領一衆夙家人匍匐在地,口中高呼著夙氏攜家僕恭賀主人重見天日。
徐四月和慕容等人都微微垂下了頭,以表示對來人的恭敬。徐四月她算盡機關,就是爲了可以擺脫心上被人下咒的噩夢,然後吃下長生不老藥,和慕容恩恩愛愛,與天同壽了。
偌大的祭臺只能聽見轟隆隆的聲響,封字逐漸消失化成一扇刻滿經文的大門,沉重地開啓了。
夙七希面無表情的仰躺在門上,只能順著力道朝門裡滾了進去,就在她想自己可能會磕死的時候,一雙手有力地抱住了她下沉的身體。
男人。
一個模樣很清秀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