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情況？我已經下了車，公寓的大門就在我的前方，可是我完全不想走過去。
現在還是過年期間啊，該死的何湛明。我猜想我的臉色鐵青，程真海學長輕輕碰了下我的手。
“染染要不要我幫你……”
我搖搖頭，因爲何湛明走過來了。
“好久不見，新年快樂。”何湛明微微一笑。只是這亮晃晃的陽光下，何湛明俊秀的臉龐看起來竟有幾分憔悴。
“新年快樂。”一說完，我就抿緊脣。
“可以跟你聊聊嗎？”何湛明看著我的眼神竟好哀傷。
爲什麼？不應該是這樣的，不應該現在他在我的面前竟像個受害者！我覺得太荒謬了。
“學長有什麼重要的事嗎？”我的語氣用力落在“重要”兩字上。
“米娜的事情我很抱歉。”他的眼睛緊緊盯著我。
“沒關係，我根本就沒放在心上。學長還有什麼事嗎？”我就不信你還有什麼鬼事！
“難道和我說話真的這麼痛苦嗎？”
“因爲我不想又莫名其妙被人巴。”我瞪著他的眼睛。
“我保證不會。”他苦笑著，“因爲她現在人在日本過年。”
好悲哀，但不是我。
我轉過頭看著程真海學長，“學長我晚一點會再過去店裡，謝謝你載我回來。”
我覺得有一瞬間我在學長的眼中看見了象是受傷的神情，然而學長依舊揚起嘴角，拍拍我的頭。“好，我們晚點見。”
“嗯，拜拜。”搖搖手，我看著學長髮動機車離開了。
一個走了，後面還有另一個。我轉過身，“現在你要跟我說什麼？”
“看來你現在真的非常討厭我，之前不是才說還是朋友的嗎？”何湛明揚起脣。
“沒辦法，我覺得跟你交朋友真的太危險了。”我微微一笑。既然我跟趙米娜都鬧開了，我想我跟何湛明也不用再留半點情分。
“剛剛那個男生看起來好像跟你感情滿好的嘛。”
“所以？”挑了挑眉，我真不明白怎麼突然會扯到學長身上。
何湛明突然走近我，“他對你就像我以前對你一樣啊，染染。”
我揚起嘴角，“你太看得起你自己……啊！”正當我想要後退時，何湛明突然伸手一把將我扯進他懷中。“你放手！”我用力推著他。
“染染你聽我說，只要一下下就好，真的……拜託你，聽我一下好不好？”任憑我怎麼推，何湛明就是不放手，只是放軟了語氣哄著。
“你放手我一樣可以聽！”該死！這個角度不好，不然我一定狠狠踢下去！
“我不要，每次只要我一放手，你就跑了，就像以前一樣。”何湛明說著，又摟緊了我幾分，“染染，我當時真的很喜歡你的。”
“可是你應該更喜歡趙米娜吧，不然你幹嘛跟她在一起這麼久？”我擡起頭瞪了他一眼。
“那是因爲我直到現在才知道自己當時真的好喜歡你。”
“那又怎樣？”過去就是過去，幹嘛現在還非要緊咬著我不放？
“你真的一點機會都不願意給我嗎？”
“我給你機會做什麼？我已經不喜歡你了，你難道不知道嗎？你跟趙米娜，一個是毀了我對愛情的憧憬，另一個則是讓我對與人相處戒慎恐懼，你們——爲什麼到現在都還不肯放過我？”說到最後，我吼了起來。
“我知道，當時米娜對你做過的事情，我其實都知道。”
“可是你裝作不知道？”我覺得心寒極了，原來我的初戀真是一場荒謬。
“不是的，當我知道時，什麼都太遲了。米娜說，如果我不離開你，她就要找人對你……”何湛明停頓了下，似乎說出那句話將令他痛苦萬分，然而他望著我的眼睛還是說了，“她要找人對你做出讓你更痛苦的事，我沒有辦法，我只能答應她……我只能這樣保護你。”
讓我更痛苦的事？看著何湛明，我不禁怔怔。有必要嗎？趙米娜你真的有必要對我做得這麼絕嗎？
“染染，別討厭我好不好？”
何湛明的手輕輕撫在我臉龐上，“我只剩下你了……”
我搖搖頭。
“染染……”他輕聲喚著。
好溫柔的聲音，就像他第一次喚我，只是此時早已非彼時。“抱歉，我對你已經沒有任何有感情了，我更不想再介入你跟趙米娜之間。”
“染染，你只是還在氣我對不對？”何湛明凝視我的眼神彷彿深不底見。
“我不氣了，只是覺得這一切就像一場鬧劇一樣，我希望它快點落幕。”
“我會把事情都處理好的。”何湛明的語氣堅定，“這一次我絕對不會再讓你受到任何受傷。”
莫名的，我有些想笑。嘿，何湛明，就算你不再讓我受傷害又如何呢？心如止水的人也是不會受到任何傷害的。
“放開我好不好？”現在我只剩下這一個請求了。
然而何湛明輕輕撫著我的臉，“你喜歡上他了對不對？”
他？
“那個載你回來的男生。我初二就下高雄了，因爲猜想你有打工應該也會提早回來，所以我每天都過來等你……”
所以，何湛明就在不知道我究竟何時會回來的情形下，在高雄獨自等了我兩天。但，真的是太遲了，他要等的那個人並不在這裡。
原來不愛是這樣的，不管凝視得多深情，也不管述說得多動人，彷彿一切都只是我置身事外的一場戲，那是風吹起也水波不興。
“我沒有喜歡誰，而他也不喜歡我。”我慢慢說著，連自己的心跳都聽見了。
何湛明笑了笑，有些苦澀的。“好，那現在可以給我一個機會嗎？”
“不要，因爲我完全不喜歡你。”
“你好殘忍。”
“要殘忍點，纔不會再受傷，不是嗎？”我向他微笑，然後右腳舉起，狠狠踩下！
“啊……！”何湛明悶悶慘叫了聲，終於放開我。
我向後退一步，冷眼看著他臉上痛苦的表情，真的是早該踩下去。
“你不要再來找我了，又或者你是真想逼著我，搬家或是去轉學考！”我會說到做到，因爲我已經不是從前那個讓他們欺負著好玩的女生了。
“染染你變了。”何湛明苦笑著。
“是啊，所以你還喜歡的那個女生已經不在這裡了。”
曾經何湛明說，他喜歡我，只是因爲我是我。這樣話聽來好饒舌，但我猜想他喜歡的，或許便是那年十六歲個性單純又天真的小女孩。然而我距離十六歲已經有四年了，經過四年的時間，人怎麼能不改變，從前又怎能回去？
“不，還在。”何湛明搖搖頭，“我的染染一直都還在。”
很好，這樣的偏執究竟是所爲何來？或許何湛明與趙米娜真的是天生絕配吧！
望著何湛明，我微微一笑，“那就讓她留在你心裡吧。”
因爲你已經不在我心裡了。相見不如懷念的，是吧？
我可以感覺當我拎著行李走進公寓關上門，我的背脊始終是挺直，我沒有跟何湛明說再見，那種虛僞的禮貌太悲哀，我連轉過頭看他一眼也不曾。
真的是別再見了。這樣就好，我知道你曾經待我是真心的，只是那時我們都還太小，纔會沒有勇氣好好面對、好好處理接踵而來的感情、事情，然而過去就是過去了。
不久前，我曾以爲我跟何湛明在高中之後便不再見面，或是再沒有任何音訊的往來，就是我跟他最好的收尾方式。然而今天何湛明對我所說的話，不論是真或是假，以及我狠狠踩他的那一腳，我終於感覺，是結束了。
我對愛情的信仰並沒有讓他毀去，只是不再憧憬罷了。談戀愛真的好可怕，爲愛失去理智的，其實何止趙米娜一個？
隨便吃過午餐後，我就開始整理房間，先前才考完試我就忙著打工，好不容易年假放了，我也只是衣服收一收就打包回家，算算日子我應該有將近一個月的時間沒把房間的地板好好掃過、拖過了。
年終大掃除這件事有沒有意義我不知道，不過能夠好好清理周遭的環境，心情其實還真的不會太差，更何況當身體勞動時，
腦袋還會空空呢。
因爲腦袋空空，所以時間就過得特別快，當我把客廳地板擦過一遍時，外頭的天色也暗了。冬天向來天黑得快，只是高雄的春天好像也已經來了，看著天黑我不禁有些愣愣的，當放在房間裡的手機響起時，我才趕緊把手上的抹布放下。
手機上亮著藍光的顯示來電是程真海學長，我猜想或許是來叫我去店裡報到。
“染染，你要過去了嗎？”果然沒錯！
“哦，我要準備出門了。”是真的，只要再換件衣服就好。
“那五分鐘後，我在你家樓下等你。”
“不用……”我還來不及說出完整的拒絕，學長便切斷了通話，而且聽起來好像在生氣。
“呿，跟我生氣有啥用啊……”我忍不住碎碎念。又不是我自己要把事情變成這樣的。
有句話說，要謝得太多，那就謝天吧。同理可證，要恨得太多，那就恨天吧。喵喵咧，我還有多年的心靈創傷耶，你那一下算什麼？可惡。
然而可惡歸可惡，碎碎念歸碎碎念，我還很孬地加快手腳換好衣服，錢包手機往揹包一丟，就咚咚地跑下樓了。
當我走出大門時，我看見了不鏽鋼的鐵門上映著我微微扭曲非常好笑的圓臉，以及圓圓的不太有曲線的身材。我一直都知道自己長得不算好看，並且身材距離苗條的標準更有好大的距離。還記得高一認識何湛明時便是我最瘦的時期，只是就算是那時，我也還有五十幾公斤，是不算太胖但就是有點點肉肉的，所以當時何湛明會說喜歡我，我一直都覺得不可思議。只不過那時與現在兩相對照之下，他現在對我竟還是不放手，也許這就叫所謂的真愛？
之前悠跟邱靈玫曾經爭執過愛情的濃度是否跟身材的好比成正比，悠認爲真愛無敵有愛當然一切包容，邱靈玫則是非常不以爲然。
“拜託，男生都嘛嘴巴上說說愛，可是眼睛還是會一直看身材好的辣妹，男生可是視覺的動物呢！”其實邱靈玫真的是最有資格說這句話，因爲她向來就是間接造成不少情侶吵架的原因。
“可是照你這樣說，身材不好的女生豈不是一輩子都不用戀愛了？”悠氣呼呼地反駁。
“我沒有這麼講，我只是覺得如果女生本身對自己就是沒自信的話，那可能就必須要靠外在的條件來加持一下了。”邱靈玫有時是有些強勢，但她對自己就是自信滿滿。
“那……”悠說不過她，最後就扯到我身上。“那麼染染要怎麼辦？”
靠，當然是不怎麼辦啊！“這……關我什麼事啊？”我是無言以對。
“染染又不會怎樣。”不過邱靈玫倒是很平靜。
“可是染染她……”悠開頭說得快，但後頭又支支吾吾了。
“我怎樣？”我瞪了悠一眼。
“染染她又沒什麼不好。”邱靈玫慢條斯理地接下話，“我是覺得，與其相信真愛那還不如相信自己，染染比你對自己有自信多了。更何況將來若有人喜歡上染染，那我更相信他百分之百是真心的。”
是這樣嗎？但就算何湛明是真的對我真心，我的心裡也不可能會再有些什麼了。這樣好像有些悲哀呢。
“染染。”身後傳來的是學長的聲音。
莫名的，我感覺心突然一跳，輕輕帶上門，我深深吸呼慢慢回過頭。
“嗨，學長。”怪怪的，我竟有些緊張。
然而學長沒什麼表情。“走吧。店長爸爸說他已經煮好大餐了。”
生氣了？很好，你要氣就氣到喜瑪拉雅山去吧。
學長沒有等我，一轉身就是往前走，我也只好默默跟著他身後。平常總是學長主動來和我聊天，雖然我討厭他拍我的頭像拍小狗，但現在學長沉默下來了，我覺得自己彷彿也失去說話的能力。
默默走在學長身後，我努力瞪著學長的背影，那些壓在我心上的情緒，也許煩悶也許沮喪也許生氣……我還有些不明白，但總之就是討厭死了。
“染染。”在距離卡卡希還有一百公尺遠的地方，學長終於開口了。
“幹嘛？”我扁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