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3 爲什麼？
“本公主倒要看看這裡面是什麼東西！你們神神秘秘地藏著想要做什麼？”江雁雪逼視著他們的眼，不放過他們?nèi)魏我粋€表情。
剛纔那一下爆發(fā)的力量明顯很強，連多多都險些受了重傷昏了過去。這座鐵籠似的東西竟被人下了禁制，不準人碰觸。這時她也才發(fā)現(xiàn)那幾名擡著鐵籠的魔衛(wèi)都戴著以一種特殊的雲(yún)絲編成的手套，可以隔絕鐵籠反噬。
魔衛(wèi)們面面相覷，沒有人聽她的話行動。
氣急的江雁雪自己上前想要去掀開黑布，蘇陌路被嚇了一大跳，上前抓住了她的手，急道：“小雪，別亂來！這東西應(yīng)是魔主要的，你若是闖了禍，連彭大哥都保不了你！”
“魔主魔主，你們一個兩個都叫他魔主，也都能見到他，爲什麼他就偏偏不見我，他的東西從小到大我什麼沒見過，可如今一個兩個把我排除在外，你們就那麼討厭我嗎？”江雁雪睜著眼看著他，泛紅的眼眶是冷落的難受。
蘇陌路怔住，一時無言以對。
江雁雪從他手裡抽回了自己的手，自嘲道：“我知道了，我現(xiàn)在就回南森林，今後不會再回來，也不會再麻煩你們。”
空落落的手心是慢慢消失的溫度，蘇陌路難受地看著她，懷裡還抱著縮成一團的多多，見江雁雪轉(zhuǎn)身往來路回去，蘇陌路跟上失魂落魄的她，小小在她腳邊低低地叫了幾聲，可沒有得到人的迴應(yīng)。
似乎有晶瑩的東西打在地面，江雁雪邊走邊在哭。
一百九十九次了……什麼都做夠了，也受夠了。她認識的相依爲命的哥哥以後再也不見了，原以爲是同路人，可如今才發(fā)現(xiàn)他們兩個人相差得那麼遠，失落感淹沒了她，伴隨著深深的孤獨……
“小怪物小怪物，人類跟妖怪，生出了小怪物，天下雨，害人精，害死母親害鄰居，長得漂亮還是怪！江雁雪就是小怪物，沒有朋友跟她玩！”童謠唱起，聲聲都是刺痛。
“從她出生後我們村裡滴雨未下，別的村子莊稼豐收，就我們村子跟中了詛咒似的，年年死人。”
“唉，沒辦法，難道你忘記三年前她出生的時候下的那場血雨嗎？”
“這孩子就是個不詳?shù)模冒阉妥卟判邪 ！?
“誰不想呢，可別看她年紀小小，每次都能自己找回來，這又有什麼辦法……這是註定被纏上了啊。”
孤零零的她聽著旁人冷嘲熱諷，接過村長遞給她的最後一個饅頭，聽他道：“小雪啊，你不能在村子裡住下去了……我們這裡都是普通人，容不下你了……”
她安靜地伸出手，由著這雙被繭子佈滿的手將她交給了獵戶，直到進了森林深處，她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不哭不鬧的她只是蹣跚著腳步走著，從她走出村子裡那一刻，她就知道她不再是人類。
她不知道她是誰，只知道她叫江雁雪。是在一個下雪的日子出生，北風(fēng)吹雁雪紛紛，卻也代表著離別之意……
第一次見到末殤是她闖進了一整片綿綿不絕的彩色山谷，鮮花綠葉，芬芬花香。七彩的顏色鮮豔似畫。
而那一抹白色是她第一眼就看見的了，他俯身在花叢間，一雙漂亮乾淨(jìng)的手呵護著他手中的每一株花草，眼底深處是她在這個世界能看見的所有溫柔。
彷彿他手上的不是一株花，而是……一條生命。
三天三夜，她就這麼盯著他每天早起，澆水，施肥，清理，每一個動作都有著十足的耐心，末殤是她見過最會養(yǎng)花、養(yǎng)樹的人。
經(jīng)他手過的植物，就沒有養(yǎng)不活的，彷彿他天職爲此，但更多的時候，他是在發(fā)呆……很久很久以後，她才知道，原來她跟他一樣，都是在尋找著自己。
她小心地坐在他身旁，看著暖陽落在他側(cè)顏上，就這麼望著。末殤很漂亮，他的漂亮是即便長大後的她也比不上的。
在之後的認識裡，她只見過兩個人的容貌能跟他相比，一個是小五的母親秦素，一個是小五的父親翟凌雲(yún)。
但三人卻是不同的美。
對於這樣的他，她沒有心機地說出了她的來歷。
“人族跟妖族的孩子，真巧，我是神族跟妖族的孩子，也是被詛咒的……”一句真巧就這麼輕描淡寫地道出了他的身世，彷彿他並不爲此困擾。江雁雪很疑惑他的坦然，可之後她才知道……原來他把那個陰暗的他給割捨了，把他所有的痛，所有的恨都拋棄了。
其實她並不知道是末殤拋棄了阿凜，還是阿凜拋棄了末殤，可他們把自己分成了兩半，一半是純淨(jìng)無暇與世無爭，一半是承載了所有的仇恨，試圖毀滅一切。
直到她見到阿凜，她才知道末殤的恨……比她深……深好多好多。那是怎樣的悲傷才能造就出這樣的一雙眼睛，孤獨的，彷徨的，只剩一人的那種絕望。
複雜得讓她瞧不清，或者是她不敢看，她怕她會爲之沉淪，而變得跟阿凜一樣。想要毀滅這個世界。
一起爲他的孤獨埋葬。
但看到他的那一眼，江雁雪承認她哭了。
……
蘇陌路看著江雁雪邁著沉重的步子往來路走，身後的魔衛(wèi)也不知何去何從，直到一聲低沉卻富有磁性的聲音打破了這個僵局。
“小雪……”
江雁雪身軀僵住，聽著這久違的聲音從厚重的殿門傳出。嘎吱聲響，她次次碰壁的殿門開了。
蘇陌路吃驚地看了過去，魔衛(wèi)們恭敬地讓出了路，對著江雁雪躬身行禮。
江雁雪艱難地回過身，光亮透出的廊上，那道門真的開了……小小咬住她的裙襬想要往回走，他們就要見到末殤了！
江雁雪卻是有些心怯，但還是下意識的跟著小小的腳步，蘇陌路喊住了她，將多多給了她之後，給了她鼓勵。
“去吧。”
那一聲小雪讓蘇陌路知道，至少魔主不會傷害她。
江雁雪深吸口氣，邁開步子往殿內(nèi)走去，魔衛(wèi)們見她進殿，對蘇陌路點過頭算打過招呼後便擡著鐵籠跟著進去。
擦身而過的剎那，蘇陌路徒然心中一跳，目光緊盯著鐵籠若有所思。想要一探情況卻敏感到察覺到有人過來，他回頭看去，只見魔衛(wèi)匆匆來稟。
“大人！彭大人與闖入者打起來了！”
蘇陌路面色大變，沉聲道：“帶路！”話未落大步邁開，蘇陌路轉(zhuǎn)身的剎那，殿門嘎吱關(guān)上，一顆丹藥從鐵籠下方溜出。
嗖地跟在他後面。
砰聲關(guān)閉的殿門中，連魔衛(wèi)們也撤退，只剩下江雁雪跟末殤，一個殿前，一個殿中，卻彷彿隔著千山萬水的距離，眼前的末殤，讓江雁雪陌生了。
“小雪，你找我……”
低沉緩慢的磁性嗓音沒有變，其中還夾帶著她熟悉的笑意，可江雁雪敏感地察覺到這縷笑不同了。
它變得沉重且疲憊。
小小也感覺到眼前人的不對勁，竟沒有如往常一般竄上前粘著他，而是小心翼翼地打量著上座的男子。
“末殤哥哥，你……”是不是不舒服？很想這樣問出口的話，開口又改成了，“多多受傷了，你能幫它看看嗎？”
末殤微怔，對上江雁雪期盼的眼，他揚脣微笑道：“好。”江雁雪踏上階梯，上了殿前，將多多抱給了他，而後在一旁仔細地瞧著他的態(tài)度，見他仍如以往一般，耐心檢查多多的傷勢，她不知爲何緩緩地鬆了一口氣，他還是她的末殤哥哥。沒有變……
天地靈力從末殤手中聚來涌向多多的體內(nèi)，比江雁雪之前所認識的末殤要強大許多的靈力，令江雁雪這口氣凝固住。
她的末殤哥哥什麼時候這麼強了？
多多緩緩地清醒了過來，睜開的眼睛茫然地瞧著末殤，待看清了，興奮地叫了一聲，舔了舔他的手心。
末殤失笑出聲，大掌揉了揉它的頭，笑彎了眉眼。
“你真的當了魔主……”江雁雪響起的話令一人一獸的動作頓了一下，又恢復(fù)如常。
“是啊，你不爲我開心嗎？”末殤望著手裡的多多，狀若不經(jīng)心地回道。
“那你不回南森林的無憂谷了嗎？”
“暫時不回去。”
“你想要做什麼？”
“嗯……打戰(zhàn)吧。”不確定的話語令江雁雪的心高高提起，末殤轉(zhuǎn)頭對她輕聲說：“如果你想呆在這裡的話，就先別回去，人類世界可能會亂一些時間，等我清理了一些野草碎石，再接你回去住。”
野草碎石……江雁雪不敢相信地看著他，他口中的野草碎石是指奕東大陸那些人嗎？
“大軍在兩個月前已經(jīng)出發(fā)，現(xiàn)在這時候……”末殤沉吟著估算了一下，“應(yīng)該到了。”
江雁雪霍然站起：“你想要開戰(zhàn)？想要讓人類世界生靈塗炭？！想要讓奕東大陸徹底消失？！”
末殤平靜地瞧著她，點了頭。
“末殤哥哥！”提高聲音帶著她的難以置信，她定聲道：“你不能這麼做！你要讓他們撤回來。”
“小雪，這是我的事。”末殤定定地望著她，吐字清晰不容置喙：“也是我一直想做的事。”
“爲什麼？”無力的爲什麼是江雁雪的茫然，爲什麼要打戰(zhàn)……
末殤輕輕地笑了一聲，莫測的一聲輕笑，卻讓江雁雪一顆心沉到了谷底，又酸澀地涌上了鼻頭。
可她又說不出什麼來。只是看著末殤一下又一下地撫摸著多多，如往常一樣。多多夾在兩人之間，見氣氛沉寂，它溜下了末殤的膝上，跑到了那個被兩人忽視的鐵籠前，激動得說著。
“這個，打開打開這個！”
末殤見狀撤去了鐵籠上的禁制，任由多多跟小小一起扯下了黑布，也讓裡面的東西顯露在他跟江雁雪的視線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