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去的路上，璽克就看到他們紛紛往口袋和包包裡掏東西，走進安全部門辦公室以後，他們紛紛把拿出來的辭呈放在櫃檯上的紙盒裡。紙盒一下子就滿出來了。

沒有遞出辭呈的人用一種「雖然我很希望你留下來，但我也很懂你爲(wèi)什麼想走」的可憐眼神目送那些人轉(zhuǎn)身離去。現(xiàn)在安全部門的氣氛就像一窩被拋棄的小貓。

剛纔救了闊啥的人是這窩兄弟姊妹的老大。他坐在堆了最多文件的桌子後面，手肘靠著桌面，兩手抱著低垂的頭。

璽克走上前，儘可能用最不刺激人的句型跟他交談：「你好。我有點事情想要請教，請問有空嗎？」

「有空！我總是有空，反正我沒有在做事！」棄貓大哥猛的擡起頭來哭號，璽克還是刺激到他了。棄貓大哥用很大的力氣把桌上的紙揉成一團，投向垃圾桶。因爲(wèi)太用力而飛過垃圾桶上空，沒有掉進去。璽克眼尖的看到那份文件標(biāo)題是「安全措施改善建議」。

「有什麼事嗎？」棄貓大哥兩手握拳放在桌上。他好像把什麼重要的東西也一起扔了，現(xiàn)在整個人看起來彷佛是紙做的，風(fēng)一吹就會跑掉似的。他大約四十歲，戴著一副厚重的圓形眼鏡，一頭黑髮算是豐厚。皮膚上有不少因爲(wèi)過度勞累、壓力過大和睡眠不足長出的青春痘。他的皮膚鬆垮，應(yīng)該是近期內(nèi)急遽變瘦造成的。他穿著皮面經(jīng)過多次補漆的黑皮鞋，鞋底也補過好幾次。醜制服外面套著一件深灰色外套，屬於休閒工作都能穿的通用款。他看起來就是個這座城市裡隨處可見的白領(lǐng)階級法師。

「我們擬定了一份捕捉諾皮格的計畫書，你可以幫我們看看可行性嗎？」璽克遞出他和奈莫寫的東西。

棄貓大哥打起精神，認(rèn)真的看完他們的計畫書，嘆了口氣問：「你們是新來的接線生吧？我有看過你們的資料，有保證，但資歷不太完整。你們是上過戰(zhàn)場的傭兵嗎？看這個戰(zhàn)術(shù)很專業(yè)啊。」他看看這兩位法師的氣質(zhì)，說：「你們不可能是正規(guī)軍的軍人。」

「算是吧。」璽克說。

「我現(xiàn)役，他退役了。」奈莫說。

「雖然你們的計畫很不錯，我都想跟你們聯(lián)手了，但是闊霍蓋姆凱惹勒大人不會準(zhǔn)許。我之前就提出過一個類似的，他不準(zhǔn)我們在通道上安放法術(shù)，說這樣客人會覺得他不信任他們。」

提到客人，璽克立刻想到爆炸的那一位：「剛纔炸掉那個人，他進來之前你們有搜過他身體嗎？」璽克進來時被搜得很徹底，連小灰都出來跟警衛(wèi)打招呼了，這種人肉炸彈不可能不會發(fā)現(xiàn)。

「沒有。」棄貓大哥泄了氣，又變回一張薄紙。璽克戳中了他的痛點。如果之前是硬紙板，棄貓大哥現(xiàn)在厚度已經(jīng)變成宣紙了。他彷佛老了十歲，說：「闊霍蓋姆凱惹勒大人不準(zhǔn)我們搜客人的身。他說這樣客人會覺得他沒禮貌。」

璽克和奈莫很有默契的對看一眼，他們都認(rèn)爲(wèi)剛纔那場爆炸，闊啥自己要負全責(zé)。

棄貓大哥用凝重的語氣說：「雖然你們其實是來做保鑣工作的，如果老闆在場的話，你還是假裝自己有在做接線生的工作吧，不然他會發(fā)飆。」他低頭看了一眼計畫書：「你們的想法很正確。內(nèi)容比我那份更周詳，我會幫你們爭取看看，但不要抱太大希望。」

璽克趕緊把計畫書搶回來，雙手抓緊往身側(cè)挪，遠離棄貓大哥：「不用麻煩你了！」這份計畫書在大門和通道上放了一大堆不信任任何人的法術(shù)，還外加把禮貌拿去喂狗的搜身步驟。璽克簡直不敢想象要是棄貓大哥真的拿這東西去給闊啥看，他會受到怎樣的欺凌。

「我們再考慮考慮。」璽克說完，帶著計畫書，三人逃出棄貓的小窩。

走遠之後，奈莫搔搔耳朵，一甩手把計畫書從璽克手上搶過來，另一隻手彈了一下手指，施法在計畫書上點火燒掉：「安全部門根本就癱瘓了嘛。」在闊啥的大力干預(yù)下，這些專業(yè)人員根本無從施力。保全工作在這種情況下不可能做得好，完全不是他們的錯。

「現(xiàn)在我們還沒被盯上，要是那個闊盯上我們，我們也會和安全部門一樣動彈不得。」璽克說。不要被盯上的方法，大概就是做接線生的工作當(dāng)掩護。要不是闊啥一死他的薪水就停止計算，璽克還真不想救闊啥。

「越外行的傢伙越愛插手專業(yè)領(lǐng)域。」奈莫說：「這樣讓他們覺得自己很懂。」

「我覺得還有別的原因吧。」璽克覺得沒這麼單純，也許跟之前奈莫說的「可笑的理由」有關(guān)。

他們在大樓內(nèi)部到處逛，校正地圖。每個員工都在自己的崗位上忙碌，只有他們到處閒晃。璽克聽到許多抱怨，說上面老是突然扔下來一堆沒意義的工作讓所有人都投進去作，害他們連出辦公室上廁所的時間都沒有。在走廊上移動的人就只有他們?nèi)齻€，沒看到別人。

走著走著，莉絲娜突然停下腳步，說：「有火的味道。」

璽克和奈莫拔出祭刀，背對背戒備。注意諾皮格從哪冒出來。

「前面。」莉絲娜抓著奈莫的手說。璽克也聞到燃燒的味道了。有熱氣往這裡擴散。

莉絲娜走前面，奈莫和璽克跟上，三人維持隊形前進。走沒多遠就看到黑煙在走廊上翻滾。

璽克仔細檢查周圍的法力分佈。他並沒有感覺到諾皮格那種狂妄招搖的力量，他脖子上的銀匣也沒有跳動提出警告。諾皮格可能已經(jīng)玩夠離開了。

璽克先找到火災(zāi)警報鈕按下去，警鈴聲大作。他和奈莫一個人用骨頭、一個人用血瓶施法，在自己頭上罩一顆新鮮空氣團，進入火場。

莉絲娜是惡魔，不怕火和濃煙，她走最前面探路。

濃煙密佈的地方光照不進來，他們眼前一片黑，什麼都看不到，連火光也被煙擋住了。璽克只好放出他的使魔小灰，透過使魔聯(lián)結(jié)讓小灰告訴他哪裡能走。小灰是霧妖，霧妖通常生活在寒冷潮溼的地方，高溫對他們不好，牠儘量保持自己大部分都留在璽克的低溫法術(shù)範(fàn)圍內(nèi)，只伸出一部分探測移動路線。

莉絲娜和小灰讓主人知道他們看到了什麼。他們進入起火點的房間。這個房間裡有很多檔案櫃，現(xiàn)在都倒在地上，裡面文件堆在地上燃燒。桌子碎了，抽屜裡的東西散落一地。

他們發(fā)現(xiàn)裡面有人，倒在地上似乎是沒有意識了。靠著使魔的感官，璽克和奈莫摸到那些人旁邊，一人拖一個往門外拉。莉絲娜力氣大，她一手拖一個，三人拖著全部四個人往外走。

莉絲娜一下子就走出去，第一個離開濃煙範(fàn)圍。璽克和奈莫快走出去時，小灰突然纏到璽克身上，璽克只來得及聽到低沉的隆隆聲，一大團火焰就破開黑煙出現(xiàn)在他身邊。灰霧纏上火球，兩者一下子抵銷，小灰把火球吃掉了。

那是針對璽克而來的攻擊法術(shù)！

璽克放開他拖著的人，拿起咬在嘴裡的祭刀，跟奈莫一起朝火球來向放出酸液箭和震盪波。他們感覺法術(shù)直接撞上牆面，沒有打到任何人。

莉絲娜已經(jīng)把她拖的人放在安全的地方了，又跑回來接手璽克和奈莫的人。奈莫和璽克一人一邊保護她，快速衝出火場。

他們擺脫濃煙，魔燈的光再次照入眼裡。一時間有點刺眼，璽克眨眼眨個不停。

他們往前衝過走廊，拐過轉(zhuǎn)角，到莉絲娜放下先前兩個人的地方。

血肉的焦臭味迎面撲過來。先救出的兩個人躺在地上，變成一團混著熔巖的焦炭。他們躺在地板高溫熔化而成的一灘黏稠液態(tài)物裡頭，只剩腳踝以下的地方還看得到形狀，正慢慢被火舌吞噬。自動灑水系統(tǒng)徒勞無功的噴水，一碰到他們就變成蒸氣。

莉絲娜拖著兩個人愣在那裡，璽克也愣住了。

奈莫罵了句髒話，說：「難得救人居然給我搞這種飛機！」

消防人員趕來了。法師驅(qū)趕一大羣水構(gòu)成的水牛衝過走廊，還有滅火粉構(gòu)成的白鷺鷥飛往火場。醫(yī)護人員趕來接手莉絲娜拖著的兩名傷患，沒有人去碰地上躺著的兩個人。

任誰都看得出來他們沒救了。

等火熄了，後續(xù)處理跟璽克他們再也沒有任何關(guān)係後，他們躲回接線室策劃解決諾皮格的方法。

他們蹲在備用零件箱旁邊，更往後面是一大排測試用的魔話鈴鐺。都沒有放在魔話籠裡，而是一顆顆的掛在線上，線則保持等距離固定在一個大的金屬網(wǎng)上，金屬網(wǎng)垂掛在天花板下方。每顆鈴鐺的高度有微妙的差距，這樣掛一片看起來還滿漂亮的。

突然一顆鈴鐺響了，緊接著其他鈴鐺也響了起來。一個醜制服法師匆匆忙忙的跑過來接魔話。他拉了一顆鈴鐺，其他鈴鐺就一起安靜下來了。他站在那裡過了幾秒，切斷魔話破口大罵：「到底是誰這麼無聊打無聲魔話過來，讓我逮到那傢伙的話……」

「——可惡的諾皮格，我要剝他的皮用來繃大鼓！再拿他的骨頭當(dāng)鼓槌！」奈莫蹲在地上，用牛筋編織威力足以反映他怒氣的惡毒符咒。

「不能在主要幹道上設(shè)陷阱的話，光靠我們兩個要逮到他不容易。」璽克研究著地圖。剛纔那次交手他這麼神出鬼沒，就移動手段上來說，他比璽克他們強多了。不能到處埋陷阱的話，很難阻止他逃跑。璽克嘆了口氣：「需要更多資料。」也許可以在不容易被闊啥發(fā)現(xiàn)的位置設(shè)陷阱。

奈莫完成一個護身符，站起身說：「我去買『晚餐』。」他領(lǐng)著莉絲娜離開了。

璽克抓抓亂髮，決定去勘察環(huán)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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