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越有那麼一瞬間，覺得自己又回到了新兵連。牛再栓嘴裡喊“抓左後一個”的迴音還嫋嫋地沒有消散。
短暫的寂靜之後，教室裡忽然就炸了鍋。誰都知道，站在講臺上的那個中校，不是好惹的。
雖然不知道最後一個會有什麼處罰，但大家都是從新兵出來的，沒人還想懷念以身試法的經(jīng)歷。
“走啊！”張朝封一巴掌扇在楊越的後腦勺上，一陣“嗡嗡嗡”地才讓楊越反應(yīng)過來。兩人跟著鄒城和李成在人羣裡擠成了沙丁魚，從教學(xué)樓下來，也不知道去哪裡集合。一大堆人站在那你看我，我看你。
操場另一邊開來幾輛東風(fēng)，停在了衆(zhòng)人的面前。從卡車上跳下來一幫荷槍實彈的士兵，其中一個上來就往張朝封的臉上蒙了一塊黑布。
張朝封掙扎了兩下，然後被人一槍托砸在了腰眼上，痛的在地上打滾。楊越心裡一涼，這特麼公報私仇吧。
他擡眼最後看了一眼站在三樓的眼鏡蛇，後者對著他笑，然後一塊黑布就矇住了楊越的視線。
全中隊都沒能倖免，他們被帶上了卡車，然後帶出了陸院。經(jīng)過了嘈雜的街市，最後車隊出城而去。
楊越被捆住了雙手，眼睛也看不見。摸不清卡車到底轉(zhuǎn)了幾個彎，走了幾條路，反正滿腦子漿糊，稀裡糊塗地感覺越走越偏。
一開始偶爾還能聽到一聲驢叫，幾個小時以後，就只剩下了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
那聲音粗糙渾濁，不像是在公路上奔跑，倒像是已經(jīng)開進(jìn)了戈壁灘。
楊越心裡咯噔一下，不會一上來就讓人自生自滅吧。
全世界也沒這麼教野外生存的！
“張朝封！”楊越呼喚了一聲，車廂裡沒有反應(yīng)。
“張朝封！”楊越又喊了一聲，然後身邊有一個聲音答道：“他好像不在我們這個車上。”
“你哪位啊！？”
“我李成啊！”
“哦！”楊越的腦海裡勾勒出一個一米九的漢子形象。
“不許說話！”一槍托砸在了楊越的肩窩，鎖骨一陣鑽心的疼。
約摸著跑了快一個上午，直到楊越的肚子咕咕直叫的時候，卡車終於停了下來。有人往他的肩膀上掛了個包，然後被人一腳從車上踹了下去。
楊越摔在滾燙的沙地上，剛想破口大罵，卻覺得腳邊還有一個人。
“李成嗎？”
“是我！”
楊越掙扎著爬坐起來，聽著卡車已經(jīng)遠(yuǎn)離了，“你大爺?shù)陌。≈\殺啊！”
他喊的聲音很大，但明顯沒有人聽得到，沙漠裡吹來的熱風(fēng)灌進(jìn)了他的脖子裡，乾燥得讓人窒息。
“先解開繩子吧。”李成挨著楊越也坐起來了，“我個子高，彎不下腰，你先幫我解開手上的繩子。”
“好。”楊越心說也就只能這樣了，於是嘟著嘴在李成的身上摸索了一圈，終於找到了繩結(jié)，牙齒都快咬斷了，才把捆在李成手腕上的繩子解開。
兩人一見光明，頓時傻了眼。
四處張望，只見遠(yuǎn)處沙丘連綿，無邊無際。楊越一屁股又坐了下來，這特麼哪裡是戈壁灘啊，這特麼是沙漠裡啊！
兩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上了一座沙丘，放眼望去，周圍就更是渺無人煙，只有一片茫茫沙海。
楊越摘下了帽子，蹲在沙丘上，心裡想著完蛋球了，這是要趕盡殺絕的節(jié)奏。
他翻了翻身上的挎包，裡面有一張地圖，一個指北針，一把尺子和一支鉛筆，另外，還有一柄匕首，一卷繩索……
然後，還有一小塊壓縮餅乾。餅乾下，有一張紙條。
紙條上寫了一些數(shù)字。
“這是啥啊？”李成也翻到了那張紙，一臉茫然地問。
“方位角。”楊越放下手裡的指，看了看已經(jīng)升到頭頂?shù)奶枴＿@鬼地方根本沒有明顯的參照物，不能用參照物來標(biāo)定地圖。
他拿著地圖看了一眼就不願再看了，這是一張一比兩萬比例的普通地圖，地圖上沒有等高線，沒有地點標(biāo)記，更沒有方向指示，而且的地圖上只能看到沙漠，整張地圖都是沙漠。
這樣的一張地圖，就算標(biāo)定了，他們也不知道自己的具體位置在哪裡。不知道位置在哪裡，就不知道怎麼才能直接回到學(xué)院。
在這種野外條件下，沒有GPS導(dǎo)航，就只能用給出的方位角來行動。起點就在腳下，終點在哪？鬼知道！
好特麼陰險啊！
這種行進(jìn)方式，專業(yè)分隊哪裡還著重練過啊？雖然這也是步兵共同科目，可是大家基本在營區(qū)按方位角找個目標(biāo)物就完事了，誰沒事還把自己扔在沙漠裡，對著地圖玩方位角的？
簡直喪心病狂啊！
楊越又翻了一遍包，這次翻出來個紅色的發(fā)煙罐和一支手電筒。
紙上給出了任務(wù)，七天之內(nèi)，回到營區(qū)，總共需要按方位角行進(jìn)的方法找到四個點，每一個點都有特定的任務(wù)物品，全部帶回來算優(yōu)秀，少一樣，扣41分。
楊越仔細(xì)地讀完紙條，心裡默默地嘆了一口氣，他倒還好，張朝封怎麼辦？他完全不懂啊！
等一下。
楊越心裡忽然咯噔了一聲，七天？
這特麼意思是說，他們要在沙漠裡呆七天？就靠一塊壓縮餅乾？
和一個半滿的水壺？
李成舔了舔嘴脣，他那高大的個子，水分要求還更高。
他有些猶豫地道：“楊越，我們先試試看吧，實在不行的話，我們就拉發(fā)煙罐求救吧。”
也只有這樣了！
楊越點點頭，但是現(xiàn)在的當(dāng)務(wù)之急不是找到下一個點，而是要避開中午的熱浪。沙漠裡的氣候乾燥，氣溫變態(tài)。人在烈日當(dāng)空的沙漠裡徒步行走，就算有水，也恐怕?lián)尾涣藥讉€小時。
楊越帶著李成下到了沙丘背陽的一面，然後徒手挖了一個坑，兩人用衣服遮擋坑口，躲在裡面吃了一小口壓縮餅乾，喝了點水之後，一個警戒，一個睡覺，輪換著捱到了晚上。
太陽下山之後，氣溫也就低了下來。滾燙的砂礫散熱十分迅速，爬出坑口的時候，已經(jīng)完全沒有了白天的燥熱，只剩下一片清涼。
第一個點的距離是十公里，難度不大。
李成拿著電筒，幫楊越照明，楊越則把指北針放在地圖上，然後旋轉(zhuǎn)著地圖，找到了地圖的磁北方向。
地圖標(biāo)定完成，楊越咬著筆，按照紙條上提示的方位角，測定了第一個點的目標(biāo)概略方向，然後他用筆和尺子在地圖上沿著這個方向畫了一條線，這條線和磁北線的交叉點，是他們現(xiàn)在在地圖上所處的位置。而這條連線，就是他們的前進(jìn)方向。他們的第一個點，在這條線上的十公里的地方。
楊越拿著尺子量，一比兩萬，表示著地圖上的一釐米代表著實際距離的兩萬釐米，也就是兩百米。而十公里，就是五十釐米。
楊越挪動著尺子，特麼的，五十釐米，都快跑到地圖外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