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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紅繡坊

阿梔冰眸空空凝望著花盆中一株清香白的重瓣芍藥花,花朵如美人面盤大小,花瓣繁重,花色白如雪浪,瑩潤透明,便是連花蕊中的花絲亦是根根纖細,雪白粉嫩,一盆花栽上,結(jié)著四五朵這樣的芍花,散發(fā)清冷的芳香,一如阿梔冰清的氣質(zhì)。

芍藥花只開在四五月間,可是這天香樓,卻常年四季都能看見各種盛開的鮮花,天香樓有專門的養(yǎng)花室,有花匠精心打理,不同季節(jié)的花,他們皆能夠培育出來。

這也是天香樓吸引顧客的一處地方,天香,天香,顧名思義,採天下之香齊聚溫柔之鄉(xiāng)。但整座天香樓,只有她的廂房裡,纔會看得見一株這樣的白色芍藥花,芍花乃花中之王,一株清香白的芍藥花,更是花中翹首,這樓子裡,不知多少歌姬舞妓羨慕至極。

四名婢女當(dāng)中,爲(wèi)首那名婢女,看著阿梔欣賞芍藥花。

說是欣賞,不如說是自嘲。

因爲(wèi)每回這位亡國公主在欣賞花盆裡的花時,眼裡從來都是帶著一絲冷笑,那樣的眼神彷彿在譏諷云溪皇朝,既然要將她這位公主囚禁在風(fēng)塵之地,又何故在她房中,擺放這一盆冰清玉潔的白花。

婢女只知道,這白色花種的芍花,是紫溟大人費盡心思得來,別的不說,倒是和這位公主的氣質(zhì)十分吻合,花映人面,冰冷空靈得彷彿是一縷仙臺飄下的雪花。

婢女記得,最開始時,天香樓有位較得寵的舞妓,仗著自己乃是姬三娘一手栽培,爲(wèi)天香樓籠絡(luò)了不少高門貴客,不滿一個亡國公主獨享殊榮,命底下婢女將公主房中的白色芍花搬到自己房中。

結(jié)果,那名舞妓被挖瞎了眼睛,綁在柴房,紫溟大人找來一百個骯髒污穢的乞丐,將那舞妓活生生奸輪到死,再剁碎了送到花房裡當(dāng)成了花肥。舞妓底下兩名婢女,亦慘遭同樣的下場。

甚至連公主身邊的婢女,也因看護不力,而被紫溟大人懲罰,卸掉手臂,正是那次,她們四個人才替代進來,成爲(wèi)這位公主身邊的婢子。

幾年來,她們盡心盡力照顧著這位公主,但也僅僅只是如此。

“姑娘……”

婢女欲言又止,似乎想要說些什麼,畢竟相處幾年,阿梔的獨特與品性早看在她們眼中,說沒一點同情是不可能。

剛開個口,感覺到身後有人,四名婢女轉(zhuǎn)身看見紫溟出現(xiàn)在房中,四人只欠了個身,規(guī)規(guī)矩矩退下去,紫溟看著阿梔,阿梔今日穿著一件淺月色縐紗寬袖上裳和一件同色百褶羅裙,如雲(yún)的黑髮,只用一根淡綠色繡花枝絲帶綁著,美得宛若一株空谷幽蘭。

今日阿梔看著紫溟的眸光,帶著一點冰淺的笑容,“你是不是來看我有沒有自殺的傾向?你不必爲(wèi)此困擾,七年了,我若要自盡,也不會茍活到今日。我活著就是爲(wèi)了再見到哥哥們,我若死,他們必定傷心難過,阿梔不會讓他們掛牽我,至於是賣藝還是賣身,對阿梔來說,早都是一樣。”

紫溟狹冷的劍目盯著阿梔,像是一把鋒利的奪命刀,冷煞得讓人望而卻步,“你的身、除我——他人休想碰。”

阿梔忽然間諷刺的輕笑:“七年,你沒騙過我,所以我信。”

紫溟一愣,冷魅的目光中剎那間涌上覆雜的情緒,又在瞬間歸攏於瞳孔最深處。

她信,原來他的阿梔,一直都信他。

阿梔看著紫溟輕聲的說:“你們想利用我引哥哥出來,你們不會得逞,因爲(wèi)哥哥也知道,紫溟你把我保護得太好了……”

紫溟看著阿梔,只是靜靜的好一會沒說話,真是有點諷刺,他對她的好,反倒成了她握在手中的籌碼,而阿梔明明知道他的好,卻依舊視他爲(wèi)仇敵,更諷刺的是,他聽了她的話,不怒反而歡喜。

“連你都這麼覺得,主人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紫溟站在阿梔面前,摘下一朵清香的芍花,動作生硬,別在阿梔鬢邊,“僅僅只是以你初夜拿來拍賣,或許不足以引出你的哥哥和拜幽餘孽,正如你所說,我把你保護得太好……主人的籌碼,是你哥哥的情,但這份情不是對你,而是別有她人。”

阿梔輕輕蹙眉,訝異的道:“你在說什麼?”

紫溟握著阿梔的肩膀,說道:“阿梔,總有一日,你會明白,今日犧牲你的清譽,只是在報恩。”

“報恩?”阿梔像聽見什麼荒謬的事,“你們無恥。”

云溪毀了她的家園,羞辱她這位公主七年,她和他們勢不兩立,仇深似海。

“聽話,我?guī)阕摺!弊箱槔澉鹊氐溃d來不及再問他什麼,紫溟已下手點了阿梔的昏穴,將阿梔抱起來,自窗口飛出,徒留滿室清冷的餘香。

……

楚翹早起後照舊替璟幽號脈診查病情好轉(zhuǎn)的程度,照顧璟幽用過早飯,楚翹將璟幽兩條手臂上的木條和繃帶拆下來,說:“斷骨已經(jīng)癒合,從今日起可以開始活動了,稍加留意,莫過於大幅度的使力,基本不會有什麼問題。”

璟幽試著動了動,從重陽節(jié)前幾日受傷,到今日滿打滿算二十餘天,若換做尋常人受此重傷,早已癱瘓,然而楚翹卻憑著她鬼手天醫(yī)般的精湛醫(yī)術(shù),讓璟幽迅速的康復(fù)起來,就連姬三娘都驚歎不已。

“恭喜公子,賀喜公子,看來公子這傷是徹底的好了。”姬三娘恰恰此時走了進來,看見璟幽試著去握一隻花瓶,跟著姬三娘一起進來的,還有小春。

璟幽的眸光復(fù)雜的看了一眼姬三娘,冷墨的面容上似乎蒙上了一層更寒徹的陰霾,卻是對姬三娘稍有客氣的說:“這些日子,叨擾了姬三娘。”

“公子不必客氣,三娘我不過是挪了個地方借公子住宿,這照顧公子,替公子療傷治病的人都是這丫頭。”姬三娘笑睇了一眼璟幽和楚翹,風(fēng)情地搖著她的花面團扇,“若非得要謝我三娘,三娘這,到是真有件事兒讓丫頭來幫襯個忙。”

璟幽看了一眼楚翹,楚翹則掃了眼姬三娘,說道:“三娘有事兒?”

“是有事,一會子你若不介意,到三娘房中來,我瞅著你這身段和未央那丫頭不差多少,幫襯著試個衣裳總該可以的?”姬三娘斜飛的眸光,瀲灩風(fēng)情地在楚翹身段上游弋著。

楚翹心中疑惑,便說道:“不知三娘說的試衣是何意思?”

姬三娘爽快笑著道:“眼下離下月初二也不過六七日的光景,前兒才定下的主意,要在情花塢給未央那丫頭開頭苞,競花擂臺大賽何等大事,自然不能砸了天香樓招牌。老孃花了不少功夫,請了原先爲(wèi)皇家裁製衣裳的司衣局老繡娘,趕著三天兩晚的功夫,替未央裁製了一套新衣裳,花賽那日要穿,未央不在,得尋個人試試合不合身,若是不合身,那司衣局的老繡娘當(dāng)場就改制改制,方纔妥當(dāng)!”

話音落,璟幽寒眸一沉,默默盯了姬三娘兩眼。

楚翹的眸光從璟幽身上掠過,前天關(guān)於拜幽公主阿梔頭苞拍賣的消息出來,別說帝京人盡皆知,天香樓自然也是人所聽聞,包括了璟幽,但這兩日,璟幽一直對此事沉默不語。

姬三娘當(dāng)著面兒說這事,怕是有三分故意呢。

楚翹略有些冷淡的說:“試衣這種事,三娘這花樓裡不缺姑娘,何必非要我,隨意挑一個便是了。”至於爲(wèi)何阿梔不在天香樓,隨便動動腦子也能想到,競花賽將至,爲(wèi)怕‘有些人’在下月初二就動手,潛入天香樓救人或劫人,自然是把阿梔先帶到一處秘密地方比較妥當(dāng)。

“這你就不懂了。”姬三娘見她推拒,也不著惱,而是慢慢的說:“我這天香樓裡,是有不少的姑娘,也有不少和未央那丫頭身段相仿的,可她們是什麼身份,都是妓子,讓她們先試了未央的衣裳,一來不合規(guī)矩,二來也怕將衣裳弄‘髒’了。”

“可不是,少說麻煩下姑娘。”小春也插了句嘴。

試衣就試衣,非得進來當(dāng)著璟幽的面說,楚翹剜了一眼姬三娘,彷彿各自都心如明鏡,楚翹擺擺手道:“行吧,一會我就去,三娘先去忙著,我與璟幽再說幾句話先。”

“小春,今兒璟公子大好,中午讓廚房多下幾個菜,好酒好肉的備著,三娘要和他們一起吃飯,也算是慶賀慶賀璟公子身體復(fù)原。”姬三娘春風(fēng)得意的扭著她的腰,邁著施施然的步子往外走去。

楚翹又看了看璟幽,經(jīng)過這些日子相處,楚翹知道姬三娘表面是個老鴇,實則楚緋夜許多事情,姬三娘都清楚,比如說,楚緋夜在溶洞中助她修煉,又比如說,楚緋夜借用拍賣阿梔雛夜來引出拜幽人,或者說,引出他們認定的拜幽太子‘璟幽’。

所以楚翹認爲(wèi),姬三娘剛纔的用意,不過是刺激璟幽。

“將一國公主的貞潔公然拍賣,朝廷卻不管不顧,任由此妖風(fēng)擴散,原來云溪亦不過如此。”璟幽寒潭似的一雙眸子,彷彿像是浸染了墨水一般的漆黑,靜靜的望不見底。

楚翹收拾著藥箱,眼睫下,也淡淡滑過一絲複雜的情緒,漠然的說:“這世上不公之事多不勝數(shù),哪裡都有,如此手段的確卑鄙,你我又能奈何。”

“翹兒,我能否問你一個問題?”璟幽望著楚翹。

“你想問我什麼?”楚翹轉(zhuǎn)身看著他。

“我能感覺得到,你留在帝京,不僅僅是受千歲王脅迫,你……你好像是自願留下,爲(wèi)了某種目的?”璟幽早就感覺到,依楚翹的性子,不該這麼平靜的接受一個人的脅迫,哪怕那人是云溪當(dāng)朝千歲王。

楚翹一怔,璟幽看似靜默寡言,實際上心思格外細密,竟連這都有所發(fā)覺。

“我的確有目的才留下,因爲(wèi)我想找一個人,要找到這個人,就得先弄清楚一件事情。”楚翹淡淡的回答璟幽。

“這件事,和他有關(guān)?”璟幽口中的他,儼然指的是楚緋夜。

事實上,在天香樓的這些天,每回早晨,當(dāng)楚翹出現(xiàn)在璟幽房中,近身爲(wèi)他換藥上藥,璟幽便能聞見楚翹身上沾染的一絲媚骨香的氣息。香氣極淡,別人根本察覺不出。但璟幽鼻息格外靈敏,一絲微弱的香氣,隔著三丈的距離,他都能夠清晰的辨別。

媚骨香,璟幽在楚緋夜的身上聞見過。

楚翹不僅髮絲上沾有此香氣,便是連身體每一處都沾染了此香,除非是……

璟幽想到在這的每日晚上,楚翹和楚緋夜極有可能在某個地方行男女之歡,或有親密的身體接觸,璟幽便會覺得胸口窒息的煩悶,身體某處一陣陣灼熱,又一陣陣寒冷,心似沉落在無極的寒潭中無法自拔。

“我無法確切的回答你,因爲(wèi)這件事,連我自己也無法肯定,璟,你且放心,我知道如何保護自己。”楚翹見璟幽的眸光,似有若無從她脖頸上滑過,不由耳根微熱,想起脖頸上被楚緋夜弄出來的吻痕,還未消散,她不自然拉了拉衣襟。

“今日天色很好,晚上……能否陪我逛逛夜市?”璟幽忽然間低聲地道。

“我亦覺著待悶了,你身體剛剛康復(fù),不若趁此機會,出去透透氣也好。”楚翹面帶笑意,眸中卻隱隱有一絲失意滑過。

若璟幽當(dāng)真是拜幽太子,只怕這一晚,她和他就得分道揚鑣。

楚翹又與璟幽談了會話,這裡小春來催促,楚翹便悻悻然來見姬三娘,剛走至迴廊拐角,斜地裡一劍對她刺來,楚翹眸中幽光一懍,她兩指一夾,眨眼間夾住劍身,叮地一聲折斷了劍尖,反刺過去,卻在看清對方是誰時及時收了招式,但那劍仍是從雲(yún)瀟瀟的脖子上輕輕割破了一道口子。

一旁,小春吃驚。大概是沒想到楚翹的功力竟如此之深!怕是姬三娘和她打起來,姬三娘也才能打個平手,若是這姑娘再使些毒啊針啊的,姬三娘沒準(zhǔn)討不到便宜還得遭殃。

雲(yún)瀟瀟手裡握著殘斷的劍,哐當(dāng)一下,劍從手裡掉在地面。

“你……”

雲(yún)瀟瀟似也沒料到,楚翹武功,居然如此驚人。

她太生氣了,以至於不知從哪裡找到一把劍,就氣沖沖過來找楚翹質(zhì)問,拐角見楚翹走過來,正好,雲(yún)瀟瀟想也沒想,就刺了過去。

“反了不成,在樓裡持兇器傷人。”小春呵斥著雲(yún)瀟瀟。

“給我住嘴!”雲(yún)瀟瀟怒瞪小春,小春一愣,雲(yún)瀟瀟噙著淚,忍著脖子上的疼,冷冷又瞪著楚翹,“你騙我!他們、根本早就知道我是雲(yún)家孫小姐,你這可惡的女人,你存了心整我!”

雲(yún)瀟瀟前幾日打璟幽房中丟了花後跑出來,撞見阿梔,進了阿梔的房間,和阿梔談了幾句。因阿梔給她的感覺和璟幽有幾分相似,又因阿梔沉魚落雁之貌和冰清氣質(zhì)讓雲(yún)瀟瀟很是喜歡,得知阿梔要被公然拍賣雛子之夜的消息,雲(yún)瀟瀟很是生氣,尋了機會想見阿梔,不料被婢女阻攔。

雲(yún)瀟瀟沒忍住小姐脾氣,險和婢女打起來,卻偶然聽得有婢女低聲說,“別傷了她,她是雲(yún)家孫小姐。”

驚訝的雲(yún)瀟瀟不禁疑惑起來,想了想,方覺得自己被人耍了。怪不得在這的日子,不論她怎麼打聽,也打聽不出楚翹和璟幽究竟是誰,這花樓裡的人,對她的態(tài)度也是奇怪的很,看似鄙夷她,拿她當(dāng)奴才,可當(dāng)她犯了事,卻並沒人真正狠狠的懲罰她。

楚翹大約早料到有一日雲(yún)瀟瀟會察覺,若不是因爲(wèi)璟幽分了雲(yún)瀟瀟的心,雲(yún)瀟瀟怕會更早發(fā)現(xiàn)異樣,楚翹也不慌,坦然說:“瀟兒小姐跟蹤我來到這,難道不是你自己,自討苦吃?”

“你還敢言辭狡辯,虧得我跟了來,看清了你的面目,簡直惡毒,我哥怎會看中你這樣的女人,你敢這麼對我,別說從我雲(yún)家討得一點好處,我哥,不會饒你。”雲(yún)瀟瀟氣惱萬分,一對俏眸噙著憤怒的淚水。

“你哥早知道,並不見他對我怎麼。”楚翹涼薄的看著雲(yún)瀟瀟氣急委屈的模樣,心裡一嘆。

“你胡說!”雲(yún)瀟瀟的語氣,忽然帶著幾分心虛。

“是不是胡說,你仔細想想就知道了。你哪次在外逗留,不是你哥哥暗中派了人跟隨,若沒人跟隨,也必定確保你每天都能平安歸家。如今你大半月的日子沒回家,你哥卻杳無音訊,從未派人來找,難道,你不覺得很奇怪?”

“可這裡是……”

“即便這裡是花街,背後勢力錯綜複雜,可你哥是雲(yún)家少公子,他若要尋你,還怕尋不著這?你哥不僅知道你在天香樓,也知道我對你做了什麼,他默許了。”

“你撒謊,哥不會不顧我,就算生我氣,他也不會不顧我安危!”雲(yún)瀟瀟氣吼著,但底氣薄弱,的確,長這麼大,哥哥和奶奶從不讓她受半點委屈和傷害,她消失這麼多天,沒道理雲(yún)家人找不到她。

“你哥不會,那你奶奶呢?你奶奶也未曾派人來找你,在雲(yún)家,還有誰能勸住你奶奶,讓她忍著不來管你?”楚翹一針見血地刺在雲(yún)瀟瀟心口上。

雲(yún)瀟瀟慘白了臉色:“他們……他們……”雲(yún)瀟瀟握了握拳頭,憤憤瞪著楚翹,“你究竟?fàn)?wèi)什麼要這麼對我,到底對我哥使了什麼湯,你不說,我、我殺了你!”

“你可以試試。”楚翹幽涼的語氣,坦然的態(tài)度,讓雲(yún)瀟瀟怒火中燒,又毫無信心。

剛纔那一招,她就見識到了楚翹的厲害。

“你走吧,若想知道答案,回去見了你哥,他或許會讓你明白。”楚翹漠然清冷地道。

“我會記著你!”雲(yún)瀟瀟捧面,扭頭往天香樓外袍去。

小春默默看了眼楚翹:“可要讓人跟著?”

“不必了,天香樓外,自然有云家護衛(wèi)在守著呢。”楚翹越過地上殘劍,往姬三娘房間走去。

小春默默跟著。

雲(yún)瀟瀟一口氣跑出天香樓,心是從未有過的茫然傷心,她哪裡受過半點委屈,承受過一絲風(fēng)雨,不過是朵兒溫室中被人呵護著長大的嬌花,開得刁蠻明媚又單純。

在天香樓的這些日子,她漸漸學(xué)會了打理自己的一切,懂得了什麼叫苦澀艱辛,每日睡柴房,啃饅頭,還得被人呼喝來去,從最開始的什麼也幹不好,氣得咬牙,到後來慢慢的習(xí)慣,她憑的是一顆早日能順利回家,投入哥哥和奶奶溫暖懷抱的心。她還想著若能回家,一定不再跟哥置氣。

可這一刻,她發(fā)現(xiàn),一切都變了。

他們不愛她了麼?

“是瀟小姐。”

“跟上。”

當(dāng)雲(yún)瀟瀟跑出天香樓,暗處,如楚翹所想般有云家的兩名護衛(wèi)試圖跟上來。

然而兩人毫不設(shè)防,反被人以暗器刺昏,倒在了地上。

另有幾個身披黑色斗篷的人從角落裡走出來,掃了眼昏迷在地上的雲(yún)家護衛(wèi),爲(wèi)首一人詭譎的嗓音從斗篷下傳來:“去,跟上那女的,綁了。”

……

楚翹進到姬三孃的房中,倒有些愣了愣,十幾個穿同樣款式銀紅色水襖褶裙的繡女,梳著雙繯髻,容色秀秀氣氣,兩排站在房中,各端著一隻墨紅漆富貴鳥獸圖紋的托盤。

桌子前除了坐著姬三娘,另還坐著一位七老八十的老嫗。那老嫗雖老,卻通身的精氣神,面色潤澤,穿一襲紅綾青緞豎領(lǐng)長襦衫,搭著一件松花撒花綾對襟褙子,頭戴一條綠松石抹額,高髻上插著一根金鳳,身上指環(huán),手鐲,珠串,耳墜等物件一應(yīng)俱全,但樣式各自呼應(yīng),既華美又不花俏,既新穎又穩(wěn)重。

老嫗一身氣派,儀態(tài)端莊,一見既是大家大戶,或?qū)m廷裡出來的人。

想必,這就是那位老繡娘。

後來楚翹才知道,這老繡娘官齡滿期,因在司衣局掌權(quán)時十分盡忠,出宮時皇家賜了她不少東西,還有一塊匾額。這老繡娘出宮後,傳授手藝給後輩,後輩開了繡坊,便是帝京最出名的‘紅繡坊’。

能請得動這位紅繡坊的老繡娘出山裁衣,楚翹不禁嘆惋,那大妖孽究竟有什麼是他辦不到的。

“老繡娘,就是她了,您只照著她的身段來裁便是了。”姬三娘斜眼飛了楚翹一眼。

老繡娘看了看楚翹:“上前來,老身眼兒不好使。”

楚翹走了過來,老繡娘近身打量了一會,端莊地將手中茶杯擱下,說:“先焚香沐浴,再試衣。”

“老繡娘,翹兒昨晚剛洗的澡。”不就是試穿個衣,麻煩。

老繡娘一臉的不悅:“這是我紅繡坊的規(guī)矩,穿新衣,必薰香沐浴後方才能上身!”

宮裡出來的人,到底臭規(guī)矩多。不過楚翹卻有點能理解,對於這種執(zhí)著於一樣?xùn)|西的人,她們對自己熱衷的東西既熱愛,又是敬奉的。

姬三娘搖著團扇笑了笑:“老繡孃的紅繡坊,可非同尋常,每一件衣裳,都乃紅繡坊精心裁製,如今就連皇室想得一件,也未必能得,你這懶骨的丫頭,快去吧!就在那屏風(fēng)後,已備了熱水薰了香。”

既如此清高,又何故要爲(wèi)一個淪落青樓的敵國公主裁衣?

楚翹褪衣進桶沐浴一番,由著婢女伺候她擦乾了頭髮,抹上了香膏,方纔走出來。

她只穿了一件白色中衣,一頭黑髮披於肩頭,面容乾淨(jìng),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出水嬌芙蓉的清麗。

老繡孃的眼中,似乎也浮現(xiàn)一絲驚歎,“給她穿上。”

一聲吩咐,十幾名繡女上前,熟稔的將富貴紅漆盤內(nèi)的物什一件一件,一樣一樣,逐一的穿戴在她身上,隆重到讓楚翹錯覺得自己是要和親出嫁的公主。

她站在那,活脫脫一付衣架,只覺身上沉甸甸得幾乎要將她壓迫得喘不過氣來。

想象著阿梔那般清瘦的身子,穿戴著這些東西,別說跳舞彈琴,光是頂一個晚上都要累得夠嗆。

“這套不好,換。”老繡娘不疾不徐地道。

原來她們不止備了一套?短短三天趕出幾套精緻絕美的衣裳,紅繡坊名不虛傳。

繡女們手腳輕柔而麻利,迅速又換了一套。

“再換。”

繡女們迅速再換下一套。

及至她們換下第五套衣裳,楚翹的臉冷沉黑耷下來,“姬三娘,不就是把一個亡國的公主趕著往火坑裡推,又何必花這樣大心思來給公主裝點打扮,打扮得再如何驚豔,終究還不是得在牀上以色侍男人,你們也該適可而止吧?”

似阿梔公主那樣的人,打扮得越是華麗驚豔,想那阿梔公主越會覺得尊嚴受辱,這姬三娘竟還搞這麼大精力,請了紅繡坊的老繡娘來,楚翹倒是有一絲慶幸,今兒試衣的人是她,而不是阿梔。

“著你幫襯這點子事,也這樣大火氣,近日爲(wèi)救你那朋友,老孃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個沒良心的。”姬三娘啜著茶,滿口不啻地道。

“好了,就這身。”老繡娘終於開了口,拄著一根紅木雕花的柺杖,但精神飽滿的目光,上上下下將楚翹審視了一番,微微頜首。

衆(zhòng)繡女紛紛退後三步。

楚翹只見一旁的姬三娘和天香樓婢女們,各個眼底皆露出一抹愕然之色。

她不由低頭看去,大約瞧見自己身上穿著的衣服樣式,這一身華麗、精美、瀲豔到極致的長裙著實也讓楚翹驚歎了一下,更重要的是,這一身雖看似重重疊疊,一件件,一層層,但其實並不沉重,甚至十分輕柔。

可惜沒有鏡面,她無法具體仔細的看一看穿在身上究竟是何種模樣。

不過,這一套衣裙似乎才只是裁製了一半,並沒有完工,老繡娘起身以金尺量罷她的尺寸,便立即讓繡女將她身上衣袍悉數(shù)寬下來,原又疊好放於盤中。

“三日後,衣裳必定完工遣繡女親自送來,老身先辭了。”老繡娘斂襟合禮,端的是儀容高雅,便領(lǐng)著紅繡坊一羣繡女離了天香樓。

楚翹看著離去的老繡娘,心頭隱隱總覺得有什麼不妥,卻一時想不出來。

午膳時,姬三娘果真弄了滿桌的酒菜,三人吃得酣暢,待到傍晚時分,楚翹與璟幽相約逛帝京夜市,璟幽在馬車裡等候著,楚翹珊珊來遲,打起馬車簾,上了天香樓的馬車,坐在馬車上的璟幽漆黑的眼神驀然一僵。

只見楚翹換上了一身女兒裝,上著淡月色繡枝蔓鑲白貂毛的襖裳,下穿散花水霧梅枝百褶裙,綰著流雲(yún)髻,以一根雪白的絲綢綁系,只兩邊各簪了一朵琉璃珠花,裙下精緻的繡花鞋若隱若現(xiàn),面上戴上了一條淺雪色面紗,面紗的邊緣綴著如豆般細小的碎鈴,遮掩五官的地方,則淺淺繡了一片彩蝶。

她身段柔軟妙曼,清流婉轉(zhuǎn),面紗外一雙眸子,更是讓人覺得瀲媚入骨,幽幽顧盼。

“坐穩(wěn)了。”璟幽在深深的一望中,融化了許多難以察覺的情愫在他寒徹的眸子裡,執(zhí)了楚翹的手讓她坐穩(wěn),低聲對車伕道,“去南街。”

馬車剛緩緩奔馳起來,街道這頭,便有另外一輛奢華豪車停在剛剛的地方。

第18章 誤診,龍嗣不保第7章 逃宮,九叔叔第14章 璟幽,幸虧妳還在第15章 喬裝,她是個精分貨第31章 邀請,千歲請喝茶?!第2章 附身,冷宮冤魂第43章 條件,他救她?第73章 情花塢對決(一)第44章 索要,爺不是吃素的第10章 下毒,酷刑蹂躪第80章 活死人第42章 赤鷹,殿前襲擊!第58章 花魁,翹被盯上!V公告第33章 逼問,臣有良方第77章 魂燈蠱(二)第50章 丫頭,你心疼了?第35章 舞衣,瑤妃心計第43章 條件,他救她?第23章 協(xié)議,九叔叔饒命第11章 瘋女,搖風(fēng)娘娘第8章 猜心,媚骨香第78章 陪著他痛第38章 宮宴,禍國殃民第4章 妖孽,美人千歲爺!第21章 僞娘,重口味千歲爺第9章 穢香,下作物事第75章 捨不得傷她第22章 幻蠱,劫財又劫色第78章 陪著他痛第26章 佞臣,陰毒太后第49章 拷打,困獸之鬥!第50章 丫頭,你心疼了?第35章 舞衣,瑤妃心計第25章 傷疤,虎口脫險第69章 紅繡坊第67章 邪靡妖花(二)第54章 誘引,偷窺被抓包第51章 相認,太子景憂!第71章 娘子的信物第34章 良方,犯龍顏第36章 香秘,巴掌的代價!第71章 娘子的信物第24章 相認,九叔溫柔點第78章 陪著他痛第34章 良方,犯龍顏第79章 密道之謎第5章 救人,美人姐姐別怕第33章 逼問,臣有良方第22章 幻蠱,劫財又劫色第43章 條件,他救她?第58章 花魁,翹被盯上!V公告第80章 活死人第5章 救人,美人姐姐別怕第61章 千歲的怒火第16章 醫(yī)病,真太醫(yī)假侄女第40章 表彰,軍權(quán)調(diào)動第5章 救人,美人姐姐別怕第34章 良方,犯龍顏第20章 鬼醫(yī),妖孽出沒!第1章 穿越,楚家翹女第47章 暴打,第九衙門第5章 救人,美人姐姐別怕第84章 冠壓衆(zhòng)妃!第50章 丫頭,你心疼了?第23章 協(xié)議,九叔叔饒命第47章 暴打,第九衙門第13章 佞臣,吾愛歸來第75章 捨不得傷她第6章 錯認,悲催千歲爺第82章 封妃(二)第38章 宮宴,禍國殃民第39章 進獻,三宗罪第57章 報仇,杖打周公公!第54章 誘引,偷窺被抓包第85章 氣死楚瑤仙第50章 丫頭,你心疼了?第4章 妖孽,美人千歲爺!第12章 胎記,地獄墨蓮第40章 表彰,軍權(quán)調(diào)動第38章 宮宴,禍國殃民第49章 拷打,困獸之鬥!第4章 妖孽,美人千歲爺!第1章 穿越,楚家翹女第60章 翹的詭計第77章 魂燈蠱(二)第53章 耍詐,翹的勾心術(shù)第59章 媚骨之歡!第14章 璟幽,幸虧妳還在第4章 妖孽,美人千歲爺!第20章 鬼醫(yī),妖孽出沒!第72章 千年老狐貍第43章 條件,他救她?第3章 瘋女,神秘禁殿第79章 密道之謎第24章 相認,九叔溫柔點第41章 獻舞,血染大殿第28章 控制,苗疆秘藥第30章 遊戲,楚翹完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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