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子是個不論做什麼都簡潔有力的人,即便是南俊的葬禮也是同樣。
葬禮的整個過程都十分的簡潔,既沒有那些冗長的步驟,也沒有那些虛僞的哀辭。
而對於並不迷信的葉子來說,他要做的也只有一件事,那便是讓南俊儘早入土爲安。
南俊最終還是走了,仿似未曾來過這個世界一般消失在了那些貧瘠的土壤中。
看著那一抔新起的黃土,看著那抔黃土前靜立的葉子,又有誰能解讀出他此刻的落寞與悲傷。
警察這兩個字在大多數時候大多數人的眼中無疑是唐突這兩個字最好的釋義,而這一刻一輛拉著警報的警車也毫不猶豫的攪亂了這份沉重的哀思。
一雙雙詫異與憤怒的眼光中,兩名身著警服的中年男子,絲毫不去理會這些雨水般密集的視線,大步向葉子走去。
“葉子?”
葉子緩緩的轉過身去,面無表情的看著陡然出現的兩名警察,沉默了好一會,方纔啓口道:“我跟你們走。”
葉子這猶如某現行犯被捕獲時的發言頓時引來了一片訝異的目光,而訝異的並非只有與他同來的朋友,就連他眼前的兩名警察也是同樣的不解。
葉子面向衆人面無表情的說道:“你們都回吧。”
在這裡的每一個人自然都不會不知道葉子的性格,所以即便他們有些不滿和疑惑但卻還是紛紛起腳離去。
至此葉子方纔再次看向眼前那兩名面露訝異的警察,冷冷說道:“這輩子他最煩的就是警察。”
葉子口中的他是誰,兩名警察起初還一頭霧水,但隨著葉子那小山般擋在眼前的身影離去,他們纔不約而同的看見了那抔新起的黃土,與立於其上的墓碑—南俊之墓。
“我很快就回來。”
“好。”墨簡看了看依舊一言不發的南佳佳,才向葉子看去,“別太久。”
葉子輕輕地拍了拍墨簡的肩膀,便領著身後的兩名警察大步的向路邊停靠的警車走去。
警車在一陣暴起的灰色塵霧中隱去,而此刻遺留在場的也只有南佳佳、墨簡與李天鷹幾人。
沉默是一種可以將人大腦掏空的毒藥,所能體會的亦只有那漫漫無期的無力與窒息。
最終李天鷹幾人也走了,或是因爲他們明白,這裡已並不需要他們。
偌大的曠野之中,一時間只剩下了那時不時呼嘯而過的寒風與如同雕像般靜立的南佳佳和墨簡。
墨簡似乎想要說些什麼,然而當墨簡的視線觸到了她那空洞的眼眸時,他不由得緊閉起那微微張啓的脣角。
他本該說些什麼,然而卻不知該說什麼,更不知該怎樣才能將他的關切傳達與她。
她本該有許多話要說,也本該有許多話要問,但她卻什麼都沒有說什麼都沒有問。
從她走入墨簡視野的那一刻,她便彷彿已成了一具被掏空的軀殼般喪失了那些應有的情感。
她本該哭,本該無助的慟哭,但她非但沒有哭,甚至連一絲表情都未曾流露,不哭是不是便沒有痛?
當然不是,這個世界最最痛苦的,只是那些使得心臟凝固使思維停滯的無法宣泄的痛。
若是繼續如此下去她會怎樣?或許真的會像南俊所說的那樣,她會壞掉。
人並非機器,卻又比任何機器更爲的精密,機器壞了還可以修好,但若是一個人壞了,又該如何去修?
無聲的沉默之中時光流逝,轉眼已至黃昏,但南佳佳卻依舊如同一尊雕像般不知疲倦爲何物的動也不動的站著。
直至葉子拖曳著那道狹長的影來到他們的身邊。
“回去吧,天快暗了,他也該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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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邃而無聲的夜吐露出一片萬物俱滅般的死寂。
南俊宅邸,南俊的房間,幽暗之中南佳佳靜靜的坐於牀邊,她本是個怕黑的女孩,但這一刻她去彷彿爲這些躁動的黑暗所吞噬般的安靜。
墨簡斜斜的倚在牆邊,仿似也被這些無聲的幽暗所吞噬般沒有一絲的動作。
“你爲什麼還不走。”
空洞的聲音響起的同時,墨簡也怔怔的看向了那道爲幽暗所吞噬的倩影。
“我在等。”
“等什麼?”就在墨簡吐出這幾個字的同時,南佳佳那異常空洞的聲音也再次響起。
“等你哭出來。”
“我爲什麼要哭。”南佳佳的聲音依然異常的空洞,但卻不知爲何變得有些顫抖。
“因爲他死了。”墨簡站了起來,緩緩的向幽暗中的南佳佳走去。
“他死了……”
“是。”只是短短兩句話的時間,墨簡便來到了南佳佳的眼前,而當他捕捉到幽暗之中那道顫抖的身影時,他的眼中也不禁泛起了一抹濃郁的痛苦,“他死了,已經再也見不到他,已經再也看不到他的微笑,已經再也聽不到他的聲音,已經再也沒有機會告訴他那些想要告訴他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你胡說!”歇斯底里的怒吼在炸響與墨簡耳中的同時,南佳佳也整個人撲到了墨簡的身上,胡亂的廝打著墨簡的胸膛。
宛如洪水決堤般難以忍受的痛苦在墨簡的心中炸裂,然他的痛苦卻並非源於那些雨水般落在胸膛上的拳頭,而是源於那些不得不由他去面對的殘酷現實與不得不將這份殘酷現實強加與她的殘忍。
“你胡說……你胡說……”她的拳頭越來越微弱,而她的身體卻變得顫抖的愈發劇烈,最終她再也無法遏制那些與眼眶中掙扎的淚水,撲在了墨簡的懷中失聲痛哭了起來。
“爲什麼……”
斷斷續續的聲音從懷中傳來的同時,墨簡的喉嚨也像被什麼堵死一般喘不過起來。
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更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即便他成熟的已不似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但在他的心中也存在這同樣絕望的問題。
所以他只能像塊木頭,像塊沒有思維沒有呼吸的木頭般靜靜的站著,任由她伏在肩膀無助的慟哭。
許久,不知是淚哭幹了亦或是一整天的滴水未盡,她最終還是漸漸的停止了抽泣。
“……我該走了。”墨簡有些吃力的吐出了這幾個字,在他看來,他已沒有繼續留在這裡的理由,更沒有再去面對她的勇氣。
然而就在他準備抽身離去之際,她也緊緊的握住了他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