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臺上的教練們同樣有點呆若木雞，這基本上已經(jīng)屬於非專業(yè)隊的本省青少年最強陣容了，居然會被一個來自從來沒有羣衆(zhòng)基礎(chǔ)的小縣城球隊擊敗？
目光還是不由自主的集中在那個不怎麼說話的藍(lán)T恤身上，他似乎也在思考什麼，皺著雙眉……
眼看比賽都要結(jié)束了，才長出一口氣：“把省隊那個娃娃臉借調(diào)過來，反正他的年齡也才大兩三歲，後天的決賽讓他當(dāng)投手，逼一逼這支球隊，看看還有什麼料。”
條紋T恤的教練有點疑惑：“您不找個擊球手來徹底看看這個投手的能力？”
藍(lán)T恤搖搖頭：“我不知道他爲(wèi)什麼要包紮雙腿，但是如果只是爲(wèi)了獲得更好的穩(wěn)定下盤，施展他那個比較特殊的反彈動作，我覺得他就已經(jīng)走上了歪路廢掉了，也沒有辦法糾正過來，晚了……所以等後天決賽完畢，我們再找他來談?wù)劊熬瓦@樣吧，你們這兩個省城隊的年輕教練……水平還真不如那個小球隊的。”難得長篇大論，做出這麼個結(jié)論，又一言不發(fā)了。
最終的結(jié)果就是五比零，確實沒有什麼懸念，看臺上下歡騰一片，看見省城球隊被擊敗，那些之前賽程被擊敗還被奚落的地方球隊真是樂瘋了，衝到看臺邊使勁的喊“炮臺！”
陸文龍畢竟還是個少年，正被猴子和麻凡扶著出場呢，也滿臉笑意的揮手……
晚上黃曉彬又想帶大家出去一醉方休，因爲(wèi)現(xiàn)在已經(jīng)把一條腿踏進了明年春季的全國青運會賽場，雖然那時候他已經(jīng)不在這個團體當(dāng)中，但是他所做的一切已經(jīng)被很多人看到，剛纔有就不少體院的老師教授來對他表示了祝賀……
有一位系領(lǐng)導(dǎo)甚至還直接提出了青年教師隊伍應(yīng)該有需要補充的官方語言……
真是揚眉吐氣，天亮了！
少年們自然也興奮得很，鬧鬧嚷嚷的也要出發(fā)……
可這事兒被一下給揪住了雞脖子，戛然而止，因爲(wèi)兩位局校領(lǐng)導(dǎo)大悅，覺得今天請孩子們一起到餐廳去吃個飯，算是慶功，對他們來說，是否拿冠軍意義已經(jīng)不大，小縣城蹦出了個金鳳凰，跳上全國舞臺，以他們的心境都忍不住想趕緊回去享受縣領(lǐng)導(dǎo)的驚喜了。
那也行，反正都是吃，檔次其實也沒高多少，找了家外觀看起來大氣，裡面卻有點剝落的國營餐廳，兩位領(lǐng)導(dǎo)倒是熟門熟路的點完菜，一直保持一副彌勒佛的表情，樂呵呵的端坐在那裡，多半時間都是兩人在相互低語，偶爾給黃曉彬一些鼓勵讚揚的感謝，明確的答覆一定會盡這邊的力量幫助他……
皆大歡喜。
少年們也許是大多對學(xué)校沒有什麼歸屬感，反而對領(lǐng)導(dǎo)沒有什麼拘束，熱烈的海吃胡塞，湯燦清覺得有點丟臉，笑罵了幾次都沒叫住，反而是領(lǐng)導(dǎo)笑著喊她別管：“孩子嘛，就是這樣的，精力旺盛……”贏了什麼都好。
反而是啦啦隊的小女孩們要文雅許多，笑瞇瞇的坐在一起看那些男孩子們折騰，雖然沒有酒，小子們就一個勁的喝飲料，喝桔子水……
蔣琪自然是以啦啦隊長的名義和球隊隊長坐在一起，慢吞吞不露痕跡的給陸文龍挾菜，什麼好挾什麼，既不讓他的碗裡堆起來，也不讓筷子空著，陸文龍就埋頭吃，根本不說話。
挾幾塊，自己才吃一口，樂在其中的蔣琪小聲：“明天休息呢……幹什麼？”
陸文龍嘴裡包著東西：“這幾天我本來想出去看看也沒機會，要不明天我們?nèi)サ教幙纯矗〕怯惺颤N不同。”包著腿實在不方便他去觀察那些省城的社會營生。
小美女的臉上頓時就笑起來：“好！”繼續(xù)挾菜：“明天我來接你出去？”說起來她天天跟著湯燦清坐面的過來賽場，貌似比陸文龍還熟悉外面，這幫土包子都一直在體院範(fàn)圍內(nèi)，沒有出去過。
陸文龍點點頭……
可是吃完飯，黃曉彬剛要帶著隊員們返回學(xué)校，湯燦清叫住他：“陸文龍跟我們走，我有些事情要問問他……”黃曉彬掉頭看陸文龍，他的隊長一臉茫然，黃曉彬還真有點羨慕，爲(wèi)嘛不找自己問點啥呢？拍拍他的肩膀就帶著其他隊員返回體院了。
陸文龍包著腿呢，自然坐在面的最後一排靠門邊，這樣可以把雙腳伸直，小姑娘們嘻嘻哈哈的讓蔣琪坐在他旁邊，蔣小妹可沒什麼害羞的心思，理所當(dāng)然坐在那，車廂有點狹窄，卻遂了她的心願，輕輕拉住陸文龍的左手，自己靠在座椅上，慢慢的撓，巴不得車行時間越長越好。
湯燦清就是存心搗亂的，到了自己家就把蔣琪攆開：“給你說了別黏糊糊的，趕緊的，指揮大家去洗澡換衣服，今天你們也夠累的。”
蔣小妹關(guān)心別人：“他還不是沒有洗澡！”
湯燦清滿臉驚訝：“難不成你還要幫他洗澡？瞎操什麼心！”
嗯，這方面蔣琪終究是沒有密斯湯臉皮厚，紅著臉帶小姑娘們上樓了。
陸文龍還是穿著球衣，坐在一樓客廳的一張椅子上，怎麼都不坐沙發(fā)：“我打過球，身上髒得很，免得把沙發(fā)弄髒了。”
湯燦清看著這個有時候無法無天，有時候有點過分懂事的少年，笑著彈他的頭：“你這個右腳是怎麼回事？”
陸文龍沒回答：“您找我來就是這事兒？”
湯燦清不耐煩：“左腳好點沒？”
陸文龍點頭：“其實基本上沒什麼問題了。”
湯燦清隨意的拿腳踢一下：“那就拆了，我還不知道你怎麼回事兒？就是裝……到那邊去，可以洗澡，我去給你拿兩件內(nèi)衣，你是不是……那晚以後，就沒洗澡？”
陸文龍有點臉紅：“洗了！我們一塊去學(xué)校澡堂子洗的，只是包著這個是有點不方便。”嘴上說，手上就開始拆繃帶……
湯燦清就到父親的房間去翻騰一陣，找出父親的內(nèi)衣，外加一條大短褲，老頭衫出來扔給已經(jīng)拆得差不多的陸文龍：“那就先去洗澡，然後來幫我做飯，那幫小姑奶奶都是嬌嬌小姐，沒一個像樣的能幫忙！”自己就抓著圍裙去了廚房。
獨生子女嘛，現(xiàn)在不都這樣，她自己要不是母親在世，不也是含在嘴裡怕化了？
陸文龍拆了腳上的兩邊夾板，站起來走了幾步，做了幾個下蹲動作，沒覺得有什麼大礙，瞇著眼睛在原地做了一套腳尖不離地的原地腿部運動，嘴角泛起點詭笑，抓起衣服就去洗澡了。
熟練的在衛(wèi)生間順便就把自己的球衣搓洗了，才換上衣服出來，大了不少，但也勉強能穿，他不是很在意的隨便把球衣晾在小樓大門外的石欄桿上，就到一樓的廚房去幫湯燦清做晚飯，七八個人的呢。
湯燦清手腳麻利，半截圍裙系在腰上，有種很成熟的美感，就是一副典型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感覺，身上頗爲(wèi)時尚的裙子在廚房裡這麼一晃悠，讓進來的少年忍不住貪婪的多看了幾眼。
湯燦清熟練指揮：“先擇菜……然後切肉，我最不喜歡動刀了，我就知道你會，趕緊的，碼點鹽……”
陸文龍手上動作確實也跟得上，還是忍不住問：“您叫我來什麼事兒？”
湯燦清才轉(zhuǎn)頭看看他，上下打量一下：“這是我爸的衣服，你穿著就大了不少……我爸叫你來的，想找你談?wù)劇！?
少年有點驚訝：“找我談，談什麼？”
湯燦清嗤笑：“他什麼都喜歡跟孩子談，人生啦，理想啦，高興的不高興的都可以談。”
陸文龍好歹也經(jīng)常看書，現(xiàn)在傍晚還經(jīng)常去期刊閱覽室看各種新鮮雜誌，有點驚訝：“他這個算是心理輔導(dǎo)麼？”
湯燦清是真有點驚訝：“你還知道這個？”別說少年，這時的縣城去問問成年人，多半都說不出這個詞來。
陸文龍點點頭：“我還是看過一些書的，雜誌上也說外國很流行這個，聽說很有用。”
湯燦清笑：“他不是搞心理課程的，就是教育學(xué)，你不覺得你的思路和做法太奇特了一點麼？”
陸文龍不覺得：“你看我們那麼多小崽子都這樣呢，有什麼奇特的？”
湯燦清笑：“那你就是普遍性中有代表意義的，更值得他探究。”
少年也笑：“把我拿來做科學(xué)研究？要不要解剖了研究？”
湯燦清笑語嫣然：“那也不錯，切開你的豬頭看看都在想些什麼……究竟是蘇同學(xué)多一點，還是蔣同學(xué)多一些……”氣氛實在是很輕鬆，一點沒有老師和學(xué)生之間的感覺，而且一起在廚房做事的默契配合，也很容易忘掉雙方的身份，有點像在票房的感覺，只是寬敞了不少。
陸文龍奇怪的看看手裡的菜刀，提起左手正在切絲的豬肉：“這不會是你們研究了誰，解剖下來的人肉吧？”
這個就稍微噁心了點，湯燦清笑罵著就轉(zhuǎn)身踢人：“小兔崽子，我看你膽子越來越大！”
湯培元就在這時候把頭伸進來：“哦？小清你也有這麼活潑的時候？這是……就是你說起過的小陸同學(xué)吧？”花白的頭髮但是卻有點茂密，沒有戴老花眼鏡的臉龐刻滿不少皺紋，卻顯得和氣慈祥……
陸文龍趕緊站好行禮：“爺爺好……”
湯燦清哈哈大笑。
難道有什麼不對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