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三。
吉。
宜嫁娶。
鞭炮噼裡啪啦響徹雲(yún)霄，周府大門大開，無數(shù)賀喜之人提著禮物進門，一掃前段時間門可羅雀的淒涼慘狀。
無他。誰讓周府二姑娘成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貴妃呢？而且隱有傳聞，皇后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只怕沒多久，那個一人之下就會去掉，周府二姑娘周莞顏搖身一變成爲衛(wèi)國最尊貴的女子，而周府，則成爲名副其實的皇親國戚。
雖然隱有官員暗地裡瞧不起周浩南賣女爲榮，將自家嬌滴滴的二小姐嫁給五六十的衛(wèi)皇，但這話誰敢說？
衛(wèi)皇再老！仍然是皇帝！
周府會客廳內(nèi)貼滿了喜字剪紙，屋內(nèi)外伺候的婢女和小廝們一個個臉上掛笑喜氣洋洋。
自家二姑娘成了貴妃娘娘，就是回到鄉(xiāng)下他們都會被人給高看幾眼！這就足夠他們今天所有人樂呵呵地使出一切手段來迎接賓客了！
主位之上，周浩南笑的一臉得意。
她的身旁坐了王氏。
王氏身爲周莞顏的親姑母，如今周莞顏身價大增，王氏的地位再周府也穩(wěn)步上升，而前段時間頗受寵愛的書夫人，則不知道躲在哪個角落暗自垂淚了。
小小周府，五臟俱全，勢力更迭跟一場宮心大計似的。
“父親，姨娘。”
周莞顏在衆(zhòng)人的簇擁之下，穿著火紅色的嫁衣，頭戴鸞鳳九首鳳冠——這是貴妃的標配。
一入殿，盈盈一拜，聲音裡帶著哭腔，“今日女兒出嫁，以後再不能在二老之前服侍了，女兒惟願二老身體安康如意，一世安穩(wěn)吉祥，但有差遣，無論女兒身在何方，都是周家的女兒。”
言罷，磕了三個響頭。
一番話，說的冠冕亮堂。
人羣之中的贊聲響起，“嘖嘖……周相真會教女，教出這麼個聽話懂事的乖女兒，我家女兒能有周二小姐三分懂事，我就這輩子就什麼都不想了啊……”
“是啊是啊，能被聖上選爲貴妃的小姐，果然賢良淑德，周家教女有方啊。”
“周老爺，有莞貴妃這句話，您以後和周府可就無憂了啊…
…”
……
恭贊之聲淹沒周浩南，他擺手，“諸位謬讚了，老夫?qū)嵲诋敳坏冒 ?
有嬤嬤給周莞顏帶上了喜帕，喜帕之下，周莞顏神色冰冷陰毒，帶著隱隱的不屑。
“吉時到！”
禮官的聲音在外響起，周莞顏扶著身邊全福嬤嬤的手，正要出門，迎面而來一道青色身影。
“好妹妹。母親都還沒拜呢，就這麼上轎了？不太好吧？”
正是凌若。
凌若穿了一身青色長裙，頭上攢了一圈米白色的珍珠，整張臉溫婉出塵，絕美醉人。
而她的手上，則捧了一副遺像。
正是凌婉君。
屋內(nèi)嘈雜起來，諸多前來觀禮的官員一臉詭異，交頭接耳討論著，剛纔喜氣洋洋賓主盡歡的場景一掃而空，似大好的一缸滾油，被人從頭澆來一盆涼水。
噼裡啪啦，油點四濺。
周浩南怒了，一拍桌子質(zhì)問凌若，“你這是幹什麼！還想不想讓你妹妹好好出嫁了？難不成你是嫉妒嗎？”
擱到以前。
他可不敢這麼跟自己說話。
無非是覺得一向溫婉恭順的“二女兒”當上貴妃了，以後官途一路順暢再也不用求著她凌若看她臉色了。
壓了這幾個月的怒火，傾泄而出罷了。
人吶……
凌若摸了摸裱著畫像的外框上的百合花紋路，脣角微勾，看不出是在嘲諷還是在微笑。
“孽女！你還不退下！”
見凌若仍站在原地不動，周浩南唯恐她耽誤了周莞顏的急事，吩咐身邊的小廝，“沒看見嗎？快點兒把大小姐帶走！丟人現(xiàn)眼的來這地方幹什麼！”
“誰敢動我。”
凌若瞇眼，“陛下親賜的明珠郡主，正二品官職，就是父親你見了我都得行禮，現(xiàn)在還想當著這麼多朝廷重臣的面讓這些小廝把我?guī)ё撸俊?
“您這是不尊陛下不尊禮制嗎？”
“亦或者……您覺得自己當了皇親國戚就能不把皇室的尊嚴放在眼裡？”
她每說一句，周浩南的臉色就慘白一分。
遭了！剛纔只顧著自己爽快！怎麼忘了這孽女的身份了！更忘了她牙尖嘴利的囂張勁兒！當這麼多賓客她不怕丟人！他還怕丟人呢！
強壓下怒火，“若兒這話就說的過分了……今日是你二妹妹出嫁……”
不說大小姐了，也隻字不提之前讓小廝把她拖下去。
不得不說，周浩南察言觀色分析利弊的本事真是一流！
凌若一臉無辜，黑白分明的眼睛裡透出純善的光，“今日我過來，就是爲了二妹能好好出嫁啊……”
你捧個遺像過來是讓她好好出嫁？！
周浩南一口老血差點吐出來！他是搗了八輩子血黴了才把這個孽女給帶回家！早知道如此，當初他就該任由這孽障淪落街頭！
凌若纔不管他怎麼想，冷冷地撇了坐在一邊的王氏一眼。
王氏後背一寒，急忙起身。
凌若勾脣——這王氏比以前有眼色多了。
捧著遺像，推開擺在桌上的一應(yīng)賀禮，凌若把遺像立好，衝門邊渾身僵硬地周莞顏招招手。
“二妹，母親在這兒看著你呢，你不過來給母親磕個頭行個禮？”
周莞顏不是愛裝賢良淑德嗎？不是愛裝溫婉大氣嗎？如今她帶著周莞顏名義上生母的遺像過來，若她不跪——之前的一切形象轟然倒塌，一個不敬主母的貴妃就算再怎麼溫婉也要遭受名流清士的口誅筆伐！
一輩子都當不了皇后不能掌鳳印管六宮！因爲她名聲有損就連衛(wèi)皇都不敢開這個頭！
如果拜了？
凌若眼神的冷光一掃而過。
冒名頂替頂了孃親的這張臉在衛(wèi)京城內(nèi)坑蒙拐騙，又靠著孃親和衛(wèi)皇的舊情給衛(wèi)皇下蠱一朝成貴妃！大庭廣衆(zhòng)之下讓她紆尊降貴給孃親的遺像磕個頭——她周莞顏說什麼都虧不了！
這一跪！就當先收點利息了！
周莞顏寬大的鳳袍之下，拳頭攥進，尖銳的指甲戳進了掌心。
這個賤人！
她凌若捧著遺像，若此時下跪豈不是連這個賤人都給跪了？
什麼東西！
周莞顏肺都要氣炸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