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皇后退兩步。
不可置信地望著跪地的兒子，嘴巴僵硬地張了張，卻發現聲音堵在喉嚨處，再溢不出來。
他曾經無數次想象過，也有過無數次的渴盼，可當一個又一個太醫宣佈殘忍的結局，當他邀遍天下的神醫，甚至求到玄佛之事將太玄宗宗主身上，得到的答案永遠是冰冷無情的五個字。
活不過二十。
這五個字像咒語一樣盤在他的頭頂，每提起一次，他對衛央的愧疚就多了一層。
畢竟，若不是當初把解藥給了心愛的女人，若不是他的一己私慾衛央的生母完全可以不用死，而衛央也不要一出生就拖著一副殘敗的軀體靠藥維持生命。
可現在？
他的兒子竟然親自跪在地上說他的命有救了？
這讓他如何不震撼！如何不驚惶！如何不目瞪口呆！
“你說的是真的嗎？”
衛皇猶不敢相信。
衛央語氣篤定平穩，“父皇覺得，兒臣會拿這種事開玩笑？”
“是跟她有關？”
掌帝位多年，衛皇早就通曉人情練達，下意識地問道：“你要跟她成婚，也是因此的緣故？”
衛央搖頭，“若這身體沒救，兒臣縱然對她再有意，也會離的遠遠的。可如今兒臣這條命撿回來了，兒臣要親手給她最好的。”
“還請父皇同意。”
衛皇良久無言。
當初，他還沒有這個兒子看的明白。
親手給她最好的。若當初他不顧她的反對把她迎娶入宮百般疼愛，想必她也不會鬱鬱而終最後死在尋女兒的途中吧？
所幸，還有莞顏，他還來得及彌補。
想起莞顏，衛皇眼底閃過柔色——也許，她是她的轉世？
不得不佩服王蠱的強大，區區一個下午，竟然讓一個帝王相信這種無稽之談，甚至不考慮就算轉世，凌婉君也不可能後退十五年鑽進周莞顏的身體裡。
“罷了。既然你有意，那父皇也不阻止，你好好待她便是。”
衛皇妥協了，他還需要時
間來讓自己消化和冷靜。畢竟一旦衛央身體完全康復，那麼整個衛國的儲君勢力絕對會被打破！
原來的一切打算都要重頭開始了……
草草吩咐幾句，衛皇離開之前，突然提起周莞顏，“對了，既然你病好，便也參與衛國諸事吧，後宮將添一位莞貴妃，你和禮部溝通，準備下應有的禮儀跟聘禮，擇日送到周府。“
衛央身形僵住，“周府？”
“呵呵。朕倒是忘了。”衛皇摸了摸鬍鬚，笑道：“這位莞貴妃是明珠郡主的二妹妹，想必你也認識吧？”
衛央強迫自己的話音保持平穩，“周莞顏？父皇決定封她爲貴妃？”
衛皇點頭，“其實本想封后，可惜劉皇后雖然不仁，但暫時沒有太多的錯處，朕不好直接廢皇后寒了天下臣子的心，還是以後再說吧。”
廢后。封后。
饒是衛央心理素質驚人，也被衛皇接連扔下的這個消息砸的恍惚，
可衛央也深知眼前之人的身份和性格，也知道後者做的決定根本不容自己質疑，眉毛蹙起來，“父皇定好日子了嗎？”
衛皇眼底閃過柔色，“越早越好，到時候朕直接將她安排到琉璃宮，聽她說她跟明珠郡主的關係不錯，你可以嚮明珠打探一下她的喜好，回宮稟報朕後，也好安排琉璃宮的宮人和裝飾。”
衛央緊抿嘴脣。
琉璃宮和衛皇的住所乾陽殿比鄰而居，建築羣華美精緻，院內還有專門請南郡匠人制作的假山流水和亭臺樓閣，小橋流水相映成趣，風景精緻，整個宮殿的正殿用琉璃製成，華美無比。
只是歷朝歷代，幾乎沒有宮妃住在那兒。
一則太過華麗，二則還沒有哪個宮妃能有本事讓皇帝把她的宮殿設到琉璃殿。
因爲一旦住進琉璃殿，便意味著專房獨寵。
衛皇走後，衛央起身，長衣覆地，面色一片肅容。
周莞顏在父皇心中的分量，比他想象的還要大。琉璃殿，那個地方因爲離衛皇的住所極近，一應侍衛都由專屬皇帝的暗衛親自調控，他極難插手。
而且看父皇的態度，是絕對不允許任何人打周莞顏的主意。
他若此刻殺了她，無異於親手斬斷和衛皇之間的父子關係。
衛央猶豫了。
叫來扶桑，“查查父皇今天下午都跟那周莞顏談了些什麼。還有把我們的勢力往琉璃殿滲透。”
琉璃殿……
扶桑眼底閃過苦色，“主子，那地方怕是會損點人手啊……”
“損就損了。”衛央擡眸，眼底暗色一閃而過，“就算損十個，只要能進去一個就行，絕不能讓事情脫離掌控。”
“是！”扶桑領命。
周府。
秋華居。
“別哭了！這時候哭還有什麼用！”
王夫人臉色陰的嚇人，指著雙眼已經腫成桃子狼狽不堪的周采薇道：“你是傻子嗎？你明明知道咱們設計好了凌若那賤人，你往那地方跑什麼？還跟那侍衛滾在一起？”
“我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不知廉恥的閨女！你這是要氣死我啊！”
周采薇哭腔濃重，猛拍著身後的牀面，“我怎麼知道！稀裡糊塗地竟然去了那地方，等我清醒過來的時候……竟然竟然！”
想起自己赤身裸體地被一個男人抱著，又裸露在大庭廣衆之中，周采薇想死的心都有了！
可她不能死啊！
現在只是丟人，大不了不能在衛京嫁個好男人，可若是尋死，那就什麼都沒了！
想到這兒，驚惶地抓住王氏的袖子，“娘！你一定要求求爹！千萬要救我！”
“我怎麼救你！”
王氏甩開她的袖子，又恨又怒，“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半點情面也不留給了我一巴掌，現在又直接差人送來這堆東西，我要敢去求，你爹還不得當場砍死我！”
她的手指的地方是廳內正中的桌子。
桌子上擺了一條白綾，一把匕首，一杯熬進砒霜的毒酒。
這是回府之後周浩南做的第一件事，也是唯一一件事。
那就是讓這個丟人現眼的女兒自殺得了！以死來保住周府的清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