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恍惚惚中，我聽到樓梯上傳來了腳步聲，與剛剛大人物離去時一模一樣。

我拼盡全身力氣，想要站起來，身子一抖，卻滑落在地上。

“你怎麼又回來了，你幹什麼？”撲通一聲，大衛倒地，那句話只說到一半。

“我當然要回來，這是我的城市，我的地盤，我想怎麼做就怎麼做，想處理誰就處理誰。很好，現在你們兩個倒下了，再加上顧小姐，所有人都湊齊了，就可以回你們說的那個普天間軍事基地去了。”大人物的聲音洋洋得意地響起來。

“你用催眠術對付我們，我們都睡著了，誰來帶你走？”大衛說。

“有件事也許你們不相信，這樣的儀器我從前就見過。”大人物說。

大衛哈哈大笑，因爲不僅僅是他，連我都不相信，大人物說的是真話。

“你們一定笑我吹牛，但是，只要有那條繩索，一個人就能通靈，想到、看到、猜到各種各樣虛幻的事，而且能夠自由地進出其中。我說過了，那條繩索是國寶，不可能任由你們帶走。”大人物說著，走向牆角，打開了那個盒子。

我拼命睜開眼，斜向上看，那條繩索已經被大人物抓在手裡。

“每一個繩結都代表著一段大秘密，這不僅是北半球的秘密，還是整個地球的秘密。繩索就是地球的編年史，任何一個國家得到它，就能成爲世界的主人。你們說，如此重要的東西，我能心甘情願讓你們帶走嗎？我的最初的本意是帶著它跟你們一起走，穿過所有的時間，像繩結裡說的，回到你們的未來。繩結告訴我未來的樣子，我已經憧憬了很久很久，因爲它同時告訴我，只要有足夠的耐心，就能到那裡去，做新世界的霸主。現在我已經等到機會了，我要等的就是你們。”大人物說。

“問題的焦點果然就在這條繩索之上。”大衛低聲叫起來。

關鍵時刻，我們仍然低估了大人物。強龍難壓地頭蛇，如果早早考慮到這一條的話，我和大衛都應該把大人物列爲頭號強敵。

“這條繩索還告訴你什麼，都說出來吧。”我說。

“北半球所有的秘密、北極圈所有的秘密以及地球核心所有的秘密。知道嗎？亞歷山大大帝那一劍不是爲了解決矛盾，而是爲了阻擋後人繼續探索這條繩子上的秘密。可是他忘了，即使把繩索一劈爲二，那些秘密也依然存在，只不過是增加了破譯的難度。對於絕頂聰明的高手來說，這根本算不了什麼難度。”大人物說。

其實，現代人都應該感謝古人，因爲古人們毫無保留地向後代奉獻了所有的知識。如果結繩記事不是那麼晦澀的話，這一段又一段的歷史也早就載入史冊了，其價值遠遠超過中國的《資治通鑑》和《史記》。

如果不是在劍拔弩張的情況下，我真的應該恭喜大人物。他能破譯並保留本國的歷史，對於北方聯盟來說，是一件利國利民的大好事。可惜的是，我們現在已經反目成仇，爲了保護這個秘密，他一定會殺人滅口。

“你破譯了結繩記事的所有內容，看起來比我們懂得更多。我在51地區的時候，曾經大體推算過，一旦古人留下的所有秘密被一一破解，那麼這個世界的歷史就要被重新改寫了。”大衛說。

“我所知道的歷史遠遠超過中國人所謂的亞洲歷史，這是無可置疑的。更何況，這條繩索帶給我的不僅僅是歷史，還有未來。你們以爲我對首都保衛戰充滿了悲觀和失望，其實不然。如果一個人已經看透未來的話，又怎麼會爲眼下短暫的不利而擔心呢？我知道的和你們知道的一樣多，而且更多。”大人物說。

我已經無話可說了，因爲事情發展到這一步，連續超出了我的預想。其實只要想一想，從二戰到冷戰，大人物爲北方聯盟爭奪了無窮無盡的利益，既有國土上的，也有軍費上的，比起美國的巧取豪奪來不遑多讓。可以說，在世界頂尖大國中，美國和北方聯盟都是靠掠奪建立起來的，只有中國人是依靠自己的勤勞勇敢一點一點積累出來的。兩者相比，含金量自然不同。

“真希望能夠活著看到繩索帶給我們的秘密。”大衛說。

形勢突變，他也從之前的領路者變成了階下囚，語氣自然變得悲觀無比。

“你們會活著的，不過是活在北方聯盟的監牢裡，一直到死爲止。至於我，就可以代替你們，奔向未來。”大人物說。

我和大衛對視了一眼，他的臉上滿是苦笑。

的確如此，原先他以爲自己是救世主或者是獵奇者，能夠把大人物帶到普天間軍事基地去，作爲自己最大的戰利品。他和大人物之間的關係，原本以爲是耍猴人和猴子的關係，現在恰恰顛倒過來，他是猴子而大人物是耍猴人。這種變化，對他的智商是一種巨大的打擊，根本難以接受。

“我們還有的是時間，如果方便的話，請告訴我們結繩記事到底記錄了什麼？”我說。

大人物搖頭：“現在不想說，還是等到顧小姐來的時候一起說吧。”

大衛眼中突然有了希望，因爲我們都很清楚，顧傾城一個人不可能消滅所有的忍者，只能且戰且退，回到這裡來。那樣的話，白衣忍者也會跟過來，發現大人物的陰謀。即使不能翻盤，大衛也有可能獲救，從這裡逃出去。

“你有一張照片，上面就是我們說的那條巨龍，對嗎？”大人物問。

大衛搖頭：“沒有。”

大人物走過去，彎下腰，右手伸到大衛的外套口袋裡，立刻摸出了一張照片。

那是一張五寸照片，遠遠望去，上面果然就是一條巨龍，穿行在崇山峻嶺之間。

“我找的就是他，就是這條巨龍，我將來的坐騎。”大人物喃喃地說。

跟大衛合作了這麼久，他從來都沒有提起過這張照片，更不曾給我看過。

“那是假的，是合成的。”大衛說。

“不管你怎麼說，我都知道，這張照片是真的。”大人物笑起來，把照片裝進口袋裡。

“51地區的無所事事者也會造一些假照片，擾亂敵人的視線。這一張就是隨便臆造出來的，我不會騙你。”大衛說。

那是長城——我雖然沒有近距離看那張照片，但只是掃了幾眼，就識別出那些山嶺的名稱。

中國的萬里長城東起山海關，西至嘉峪關，中間穿越了北方所有的大山，特徵非常明顯。所以那張照片出現的是巨龍，但我以爲，那就是中國的長城。

“的確是假的。”我說。

大人物再次搖頭：“你們都錯了，當你們以爲某些東西是假的的時候，那只是常識告訴你們的，不親自去看看、問問、聽聽、摸摸，你們怎麼獲得自己的真實體驗？世界上沒有不可能的事，那些說不可能的人，只是因爲自己的知識沒有到達相應的高度。中國爲什麼會有萬里長城，而其他國家卻沒有，難道是中國的工匠比別國更聰明嗎？不對，是因爲他們獲得了修建萬里長城的模板，而這條模板就是巨龍帶給他們的。否則的話，直接把長城修成一條直線或者修在山腳下，豈不更容易？當時的那條龍，盤旋在崇山峻嶺之間，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然後中國工匠就按照龍留下的痕跡築起了長城。中國人把皇帝和龍混爲一談，那麼這條龍的出現，使他們以爲這就是上天的旨意。”

萬里長城一直被全世界人民視爲巨龍，也是中國的象徵。不過在所有的典籍中，從來沒有提到過那是一條真龍。

我無法判斷大衛的照片從何處來，但他珍藏在身邊，一定別有用意。從大人物的描述看，那張照片是另一個巨大的秘密。

“顧小姐應該快來了吧。”大人物說。

“是啊。”大衛點頭。

他們都把顧傾城當作一個新的契機，只有我擔心她的生命安全。無論面對日本忍者還是大人物，都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

猛的，樓下響起了腳步聲，顧傾城如風一般捲上樓來。停在我們三個人對面。

“你終於來了。”大人物說。

“謝天謝地，你終於來了。”大衛說。

只有我一言不發，上下打量顧傾城。她的身上血跡斑斑，不過衣服卻絲毫無損，證明那是敵人的血。

“殺敵十一人。”顧傾城笑著說。

“你來了，我們就該走了。”大人物說。

顧傾城的目光從我們三人臉上依次掃過，無聲地點頭。她應該很清楚目前的局勢，因爲只有大人物站著，而我和大衛全都倒下。

“真正的佈局者原來是元帥閣下，我們全都失敗了。”顧傾城說。

“無所謂失敗不失敗，在我的國家領土之上，從來沒有第二個勝利者。你們不是，納粹部隊也不是。”大人物得意地笑起來。

“這座城的命運到底如何？”顧傾城問。

“一場大爆炸，一場就像國慶典禮禮花展一樣的大爆炸，送所有人上天。”大人物說。

我很明白他的意思，故意示弱，引敵人上鉤，等到裝甲部隊全部入城之後，開始爆炸，把首都變成納粹部隊的萬人坑。這種計策也是中國古代兵法書上經常提及的——誘敵深入，玉石俱焚。

“城內還有人，無辜的百姓，替你賣命的士兵……我親眼看到，婦女和兒童都已經上了城牆，最小的只有六七歲。”顧傾城皺眉。

“在命運的禮炮聲裡，誰都不能倖免。這是戰爭，每一個人都帶有原罪。我能做的，就是在下一個輪迴裡帶他們一起上天堂。”大人物說。

他的表情依舊洋洋得意，沒有半點愧疚。

如果說，爲了消滅納粹部隊，他賠上滿城人的性命，這種代價真的是駭人聽聞，即使是納粹元首、意大利統帥也不過如此。

“絕對不能那樣做，你這是在犯罪。”顧傾城搖頭。

二戰之後，國際法庭親自宣判了數百名戰犯的罪行，其中大部分上了絞刑架，得到了應有的懲罰。這個世界永遠都是成王敗寇，如果像大人物這樣的正派人物犯了戰爭罪，不知道應該由誰來審判。

“那不是你應該擔心的，現在，你和我一起離開，把他們兩個留在這裡。”大人物說。

“那是不可能的，他們不走，我也不會走。”顧傾城搖頭。

“真的是這樣嗎？”大人物問。

不等顧傾城回答，他突然彎腰，從袖子裡抽出一把匕首，猛地插在大衛胸口。

大衛慘叫一聲，渾身抽搐。那一刀並不致命，只插進去半寸，但已經讓大衛痛得五官扭曲。

“你每說一個不字，我就插他一刀，直到把他的血放幹爲止。”大人物說。

這是一道擺在顧傾城面前的難題，如果聽從大人物的吩咐一起返回現代，那將造成另外一個混亂的世界。可是，她不順從，大人物就會先殺大衛，第二個輪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