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世傑好不容易停止咳嗽,臉上遍佈死灰。
“先生,您沒事了吧!”崔管家擔(dān)心地問。
金世傑擦掉咳出來的血,虛弱地喘息著:“我沒事。”他的視線始終盯在手機屏幕,一刻也沒有移開過。
崔管家道:“不如我先去把曉曉拎過來?”
金世傑抓住崔管家的手,不讓他去:“老崔,別去。”
“可是先生……”您病成這樣他竟然換掉你的藥,他可是想要你的命啊!
“再看看吧。”金世傑說著,視線一直緊鎖著視頻中的春覺曉。
春覺曉拿著那隻藥包,猶豫了幾秒,最終他還是沒忍心將那些藥換掉。
他下不了手。
不管金世傑對自己有多扭曲,但他始終是將自己養(yǎng)育長大的人,可以說自己的命都是他給的。他現(xiàn)在要將自己的命收回去,也無可非厚。
他下不了手殺他!
春覺曉將倒出來的藥又重新裝了藥瓶裡,再將一切東西復(fù)原,再次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房間。
沒想他纔出門,就碰上去而復(fù)返的保鏢:“小少爺,您剛剛是從崔管家的房間裡出來?”那名保鏢其實也沒看清楚。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進崔管家的房間了?”他搖了搖門擡手,“反鎖了,你進去一個給我看看?”
保鏢:“……”
春覺曉下樓去廚房,將那一包藥片扔進了垃圾桶。
他撐在操作檯上的手一直在顫抖,呼吸也變得急促不安。
此刻,他後悔不已。剛纔是換藥的最佳時機,一旦錯過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崔管家十分謹(jǐn)慎,他一但發(fā)現(xiàn)藥箱被動過就會更加小心,自己不會再有任何機會碰到藥箱。
“你怎麼這麼蠢!”
春覺曉懊悔不已,他用腦袋去撞操作檯的石板。
而此時金世傑在臥室裡,醫(yī)護人員已經(jīng)全部離開,他迅速蒼老的臉上,蒼白中透著死灰,渾身上下都散發(fā)出一股命不久矣的氣息。
他雙眼空洞茫然地望著前方,平時如利刃一般的眼神,此時像是被磨去了棱角。他失望苦澀地笑:“沒想到啊,我捧在掌心裡疼的孩子,竟然想要殺我。”
金世傑聲音都在發(fā)抖,但他的心臟抖得更厲害。
雖然春覺曉在關(guān)鍵時刻打消了念頭,但金世傑仍覺得心寒。
那可是他捧在掌心裡疼的寶貝疙瘩啊。
“老崔,你說這是不是……我的報應(yīng)?我這輩子幹盡了壞事,最後的報應(yīng)竟然落在他身上。”
“先生,您也別太生氣了,曉曉他還年輕,現(xiàn)在只是一時想不開,等他年紀(jì)再大一起,就明白您對他的好了。”
金世傑:“……他不會明白的。”
“那先生,接下來您打算怎麼辦?”若是就這樣放任春覺曉不管,他怕春覺曉還會腦子發(fā)熱再打別的主意,再次加害先生。
金世傑閉著眼睛,無力地癱在椅子上。
現(xiàn)在他腦子裡一片空白。
青紫的嘴脣不住地顫抖,半晌他才喃喃說出一句話:“你……去把那包藥給我找出來。”當(dāng)然是春覺曉扔掉的那包藥。
崔管家遲疑了一下,欲言又止,但最終還是無聲地退了出去。
在房門關(guān)上的那一刻,金世傑突然嗚咽出聲。
春覺曉換藥這件事,對金世傑的打擊太大了。
當(dāng)天夜裡,他的病情忽然加重,第二天,他連說話都變得困難。
那些原本只會每天來家裡一次的醫(yī)護人員,已經(jīng)徹底住進了他家,他們弄了一輛醫(yī)用牀,客廳被騰出來,擺在落地窗前。
醫(yī)生護士隨時隨地都守在一旁。
金世傑把春覺曉叫到跟前,他要春覺曉每時每刻都陪著他。
春覺曉因爲(wèi)換藥的事心中有愧,便一直守著他。
金世傑口齒不清,語速極慢地對他說:“看……看相冊。有……有你小時候……可……可愛聽……聽話的照片。”事到如今,他仍然喜那個對他言聽計從的小男孩兒。
“什麼?”春覺曉沒明白他的意思,是站在旁邊的崔管家提醒:“先生這次把你們的相冊都帶了過來,大概……是想在臨終前再看看吧。”
春覺曉:“……”他起身準(zhǔn)備去找。
“曉曉,你坐著吧,我知道放在哪裡,我去拿吧。”崔管家眼眶紅紅的,起身上樓去。
春覺曉有些侷促緊張地坐回沙發(fā)裡。
金世傑虛弱地伸出手來,但因爲(wèi)力氣有限伸不過我。
那隻枯瘦的手在空中搖晃著,嘴裡咦咦呀呀說著什麼,十分急切。
春覺曉遲疑了片刻,還是把手伸了過去。金世傑一把握住他的手,就像是抓住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
“曉……曉……,你是不是……真……真的很恨我。”
春覺曉看他一眼,然後迅速垂下眼瞼,他沉默不語便是認(rèn)同。
“可……可是……爸爸……愛……愛你啊。”
“愛我嗎?”春覺曉低聲說著,帶著低笑,“你愛的或許只是那個對你唯命是從,總是用崇拜眼神看著你的小孩子吧,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長大了,已經(jīng)不是你想要的模樣了。”
金世傑把顫抖的手貼著春覺曉的臉,枯瘦的手冷得沒有一絲溫度似的:“我……愛你的任何東西。你的眼睛,你的鼻子,你的嘴巴,你的頭髮,你的性格,你身上的每一點……我……我都愛。”
春覺曉低著頭,一動不動就像根本沒有聽到他的話一樣,未給出一絲迴應(yīng),因爲(wèi)他根本就不相信。
“既然你這麼愛我,你爲(wèi)什麼一定要帶我跟你一起走?你爲(wèi)什麼要殺我?如果這就是你的愛,那未免太磣人了,我接受不了。”
春覺曉冷冷淡淡地說。
“不……不……是這……樣的。”金世傑急得直喘氣,他好想能像曾經(jīng)那樣和曉曉交流,可是他現(xiàn)在要說出一句連貫完整的話,比什麼都難。
他根本做不到!
“我……珍惜你,所以……我再喜歡你,也不碰你,可……你已經(jīng)……離開我七年,我……接受不了……”
春覺曉只笑了笑。
現(xiàn)在金世傑快死了,自己再求他都不會改變主意的吧!
“我……我……”金世傑著急,他不想看到春覺曉這失望又冷漠的表情。可他越著急就越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先生,相冊拿來了。”崔管家突然出聲,打斷了金世傑的急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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