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簡安目光呆滯,一時間心亂如麻——寧紫夜爲什麼要這麼對我?我跟他無冤無仇,這麼狠的手段對付我,對於他有什麼好處?
喬雪漫看著顧簡安呆滯的眼神,不由得心裡難過。
這個幾天前,還意氣風發的男子,幾天前還驕傲滿滿的男子,爲什麼一下子就像失去了靈魂一樣?頹唐如此?絕望如斯?
喬雪漫心道:“是不是那個寧紫夜和顧簡安有仇?”
看著顧簡安,喬雪漫小心翼翼的問道:“老公,你沒有得罪過那個寧紫夜吧?”
顧簡安搖搖頭,滿臉痛苦的道:“我怎麼會得罪他?我以前根本就不認識他。”
喬雪漫也是心中一片迷茫,心底喃喃道:“那個寧紫夜既然此前和老公沒有什麼來往,可是爲什麼要如此待他?”
喬雪漫告訴自己,此時此刻,自己一定要冷靜,丈夫顧簡安的一條性命此刻就攥在自己的手裡,他出不去,只有自己可以在外面斡旋。
喬雪漫看著顧簡安,慢慢道:“那你自己回憶一下,寧紫夜臨走的時候,有沒有跟你說過什麼話?”
顧簡安想了想,這才慢慢道:“寧紫夜臨走的時候,跟我說過——記住,以後後悔的時候,不要來找我,去柳明彥的墳上磕頭,求他寬恕你。然後我會給你一個機會。——”顧簡安的眼睛一亮,隨即興奮道:“對,寧紫夜跟我說過,要我後悔的時候,不要去找他,去柳明彥的墳上磕頭,柳明彥,一定是柳明彥搞的鬼——”
顧簡安彷彿看見又一根救命的稻草,興奮的大叫起來。
喬雪漫急忙讓他小點聲,畢竟這裡是看守所,雖然她打通了關係,但還是要注意一下。
顧簡安眼睛望著喬雪漫,放低聲音,但還是依舊滿是興奮,道:“你去找柳明彥,快去——”顧簡安已經忘了,柳明彥已經是一隻鬼。
喬雪漫看著顧簡安,搖搖頭,滿臉失望道:“不可能的,不可能是柳明彥乾的。”
顧簡安詫異道:“爲什麼不會?那個寧紫夜不是讓我去柳明彥——”
顧簡安忽然醒悟過來,適才太過興奮,竟然忘了寧紫夜所說的那一句話的後面,顧簡安一顆心又復沉了下去,看著喬雪漫,慢慢道:“那個柳明彥早已經死了?”
喬雪漫澀聲道:“那個柳明彥就是我以前的男朋友。”
顧簡安猛然一驚,顫聲道:“就是那個自殺而死的柳明彥?”
喬雪漫慢慢點了點頭。
顧簡安雙目發直,顫聲道:“那個寧紫夜讓我去柳明彥的墳頭磕頭,就是讓我去你死去的男朋友的墳前道歉?”
這一句問話,喬雪漫也是無言可答。
喬雪漫看著顧簡安,眼睛之中滿是絕望,慢慢道:“也許寧紫夜是柳明彥的朋友,他是爲了柳明彥前來報仇的。”
顧簡安打了一個寒噤,口中喃喃道:“報仇?爲什麼找上我?”他這一句話說出,立時覺
得自己白癡。
六年前,自己搶了柳明彥的女朋友喬雪漫,柳明彥這才自盡而死,六年後,寧紫夜爲了柳明彥復仇,而將自己逼得走投無路,身陷囹圄,眼看著就要家破人亡,這一切是自己應得的吧?
冥冥之中,顧簡安似乎看到有一雙滿是仇恨怨毒的雙眼,在天上靜靜的看著自己。
這一雙眼一望就是六年。
寧紫夜就是他前來複仇的一雙手吧?送自己踏上不歸路。
顧簡安眼中漸漸絕望。
喬雪漫看著顧簡安眼中絕望的眼神,心中募地一痛,強自忍住,向顧簡安道:“你別擔心,我會將你救回來的。”
顧簡安搖搖頭,慘然道:“怎麼救?沒有人能夠救得了我了。”
顧簡安知道,要是按照詐騙,集資公款的罪名,自己絕絕對對是一個死刑,現在唯一的出路,就是希望可以賠償一些欠款,給自己減輕刑罰。
可是這一筆天文數字又從何而來?
人走茶涼,更何況此刻他還是一個身陷囹圄的罪犯,誰又肯在這個關鍵時刻,伸出一隻救援之手?
顧簡安現在可以斷定的是,此刻的自己,別人沒有落井下石就已經是對他最大的恩賜了,他已經不敢奢望有人救他。
喬雪漫也知道這一切,知道眼前的顧簡安已經身陷絕境,眼下,也許只有一個辦法可以救他,也許只有一個人可以救他。
喬雪漫一字字道:“你放心,我一定將你救出來。”
此時此刻,喬雪漫也許就是顧簡安唯一的支柱了。
喬雪漫走出看守所,徑直開車來到埋葬柳明彥的公墓那裡,進了公墓,一路尋到柳明彥的墳墓前,已經是天色黃昏。
顧簡安的墳墓前,擺放著一束枯萎的花,墳前的墓碑之上卻是擦得乾乾淨淨,墓碑上的那一張遺像裡面,柳明彥依舊笑的那麼安靜,那麼單純,那麼遺世獨立,似乎所有的煩惱俱都不再,而眼前的男子還是當年的那個眉清目秀的青年。
喬雪漫心中一痛,自己這還是第二次來到這裡,第一次是在柳明彥葬禮上的那一次。
喬雪漫心中有些愧疚,她其實不是不想來,是不敢來,不忍來,因爲她知道柳明彥是爲自己而死,她來的每一次都會想起從前,從前的那些甜蜜往事就會像一把把刀一樣,深深刺痛她的心。
是以,她不敢來,更是連柳明彥的名字也不敢想起,那一個名字是她心裡永遠的痛,只要輕輕一碰,就疼痛不已。
……
柳明彥的墳墓一望就可以看出,時時有人打掃。否則的話,絕不會那麼幹淨,墳前也不會擺放鮮花祭奠。前來拜祭柳明彥的人是誰呢?
寧紫夜所說的,讓顧簡安前來柳明彥墳前磕頭,就會放他一馬,可是寧紫夜的這個人呢?在那裡?
喬雪漫守在柳明彥的墳前,一直坐到月上柳梢頭,始終不見寧紫夜的身影,這才怏怏離去。
第二天一早,喬雪漫就早早來到公墓,等到公墓開門,喬雪漫就奔了進去,來到柳明彥的墳墓前,守候著寧紫夜的到來。
站在柳明彥的墳墓前,喬雪漫不敢看墓碑上,柳明彥的那一張遺像,遺像裡的柳明彥目光溫和恬靜,但卻讓喬雪漫錐心刺骨的難受。
可是她又不能走。
站在那裡,喬雪漫時時感到身後墓碑上的遺像裡面,柳明彥靜靜的望著自己——
那一種感覺,喬雪漫似乎都要發瘋。
這一天終於熬了過去,寧紫夜還是沒有來。
喬雪漫一顆心慢慢沉了下去,心裡暗暗道:“寧紫夜不會不來了吧?難道他對顧簡安所說的話,都是謊言?可是他爲什麼要騙他?難道就爲了讓顧簡安痛苦?”
這樣下去,痛苦的不止是顧簡安,還有站在公墓之中,守候在柳明彥墳墓前,分分秒秒都在苦受煎熬的喬雪漫。
第三天,喬雪漫來了,寧紫夜依舊沒有來,第四天還是沒有來。
喬雪漫簡直要發瘋,面對一個沒有希望的守候,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堅持下去?
第五天的中午的時候,站在柳明彥墓碑前的喬雪漫終於等來了一個人。
這個人滿頭白髮,是一個蒼老的男人。
蒼老的男人手中拿著一束花,慢慢走向柳明彥的墳前。
喬雪漫急忙躲開數米開外,假裝站在另外一座墳墓跟前,側過身子,看著這老年男子來到柳明彥的墓碑前面,喬雪漫心道:“這個老男人是誰?怎麼那麼面熟?”心中一時間惶惑不已。
只見那老年男子慢慢走到柳明彥的墓碑前面,拿出手中的一束花,放在柳明彥的墳前,然後 靜靜的看著柳明彥的墓碑,看著墓碑上遺像之中的柳明彥,默然一會,這才緩緩道:“明彥,爸爸看你來了。”
喬雪漫渾身一顫,心道:“難道這個滿臉皺紋的蒼老男人竟然是明彥的爸爸?那個昔日言語溫和,談吐彬彬有禮的柳爸?他怎麼這麼蒼老如斯?”
柳爸站在柳明彥的墳前,絮絮叨叨起來:“明彥,這一次你不會孤單了,我把你媽媽的骨灰也放在一旁的墳墓裡,這樣你們娘兩個就有個伴了,你媽媽也不會再到處去找你,爸爸也不用老是擔心媽媽找不到你,倒是把她自己給丟了,這一次你陪著你媽媽,等到過兩年,爸爸就下去陪你們,這樣咱們仨就永遠不會分開了。你聽得到嗎?明彥,過兩年爸爸就去陪你,記得在下面照顧好你媽媽,千萬不能讓她再走丟了。”
說著說著,柳爸的眼睛就溼潤了起來。
站在一旁墳墓前面的喬雪漫心裡一陣激盪:“什麼,柳媽已經死了?那個昔日拿自己當親閨女一樣疼愛的柳媽死了?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麼就死了?”
喬雪漫心中一陣劇痛。
淚眼模糊之中,只見柳爸看著柳明彥的墓碑,呆呆的看了片刻,這才長長的嘆了口氣,慢慢向自己走了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