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道：“雪月花也太簡單了吧，尋常人都做得出來。”

有人反駁道：“這你就不懂了吧，正是因爲尋常人都見過，也都能做，所以做得好才更難。越是簡單的東西越能看出功底。”

周清雅輕挑嘴角，將大家的話都聽了進去，道：“既然如此，那清雅便勉力一試，若是畫得不好，大家可不要見笑。”

衆人頓時覺得周清雅十分親和，這般平易近人倒是讓人心中多了幾分喜歡，就連那些第一次同周清雅接觸的女眷都覺得周清雅的爲人十分不錯。

待東西都準備齊全，周清雅便提筆落墨，頃刻之間便在紙上繪製出了一個惟妙惟肖的雪月花輪廓。她運筆仿若天成，筆鋒遊走之間那朵平鋪在紙上的雪月花就彷彿有了生命一般，似乎要從紙中躍然而出。

衆人不禁拍手稱讚。

周清雅的手速極快，短短的時間內就繪製了幾幅。

就在畫作將成的那一瞬間，卓慕凝突然腦中靈光一現，彷彿就在這一瞬之間，她明白了左梓玥的用意。她爲什麼千辛萬苦的讓她背誦那首詩，方纔在人羣中話的幾個人肯定也是左梓玥事先安排好的，爲的就是能夠順理成章地讓周清雅畫出這朵雪月花來。

卓慕凝雖然作爲一個外來人，但是她同大家相比的優勢是精通醫書，姚無雙給她帶回來的醫書有很多並非是天瑾本國撰寫的，所以對於這些花花草草她便更熟悉一些。

大家雖然對雪月花十分喜愛，但是卻沒有意識到一點，那就是雪月花同虞美人十分相像，只是雪月花開在春天，而虞美人只在盛夏綻放，並且花期極短，雪月花通體雪白，這個品種中沒有別的顏色，而虞美人卻是鮮紅色的，若是將雪月花染紅，那邊同虞美人相差無幾。

最重要的一點是，虞美人是前朝國花。

就在大家以爲畫作已成的時刻，周清雅卻將畫紙用雙手拎起，遞給了星語，星語彷彿早已知道周清雅要做什麼一般，順手將畫接了過來。

展示在衆人面前的是最上面的一副雪月花的花苞。

衆人覺得奇怪，道：“周側妃的畫雖然精妙，可是這雪月花含苞待放的模樣倒是有些可惜，不如側妃將其餘的幾幅也一併展示出來吧。”

周清雅淡淡笑道：“綻放的花朵當然美麗，不過大多數人卻無緣見到花兒綻放之時，今日，清雅不才，便在此處向大家展示一番。”

卓慕凝聽到這裡終於明白自己剛剛看到的那幾個紅色的原點是如何形成的了，方纔星語在雨中將畫紙一路抱回，難免會沾到零星的雨水。宣紙上的顏色並不是由外界產生的，而是自內向外透出來的。

周清雅所的繪畫方式其實就等同咱們在書角處繪製人不同的動作，然後在快速翻閱之下便能形成連貫的影像一般，只不過周清雅是將原先都繪製好的雪月花的不同形態都疊加在一起，等會向畫上噴灑上水，可能這畫紙是用什麼特殊材質製成的，前邊的影像便會消失，這樣一層層顯示出來，便能看到一朵含苞待放的雪月花是如何慢慢開放的了。

但是左梓玥這樣處心積慮的讓周清雅畫雪月花，很可能是在她的紙上動了手腳，等會兒水一噴上，花是會綻放不假，可同時也會由白色變爲鮮紅，到時候再給周清雅扣上一個叛國的罪名，簡直是輕而易舉的事情。畢竟有這麼多人現場見證，她想抵賴也抵賴不了。

好陰毒的招數。

時遲那時快，眼看著一旁隨行的廝就要將水噴到那畫作紙上，卓慕凝突然間從人羣中擠出，看起來像是想往前看得更清楚一點，可卻跌跌撞撞地衝出了人羣，哎呀一聲便摔倒在地。在她倒下的前一刻，雙手本能地在空中胡亂抓扯，旁邊的人趕忙眼疾手快地閃開，於是她便只能抓到了星語手中擎著的畫紙。

剛剛做好的畫，便在這刺啦一聲中被撕成了幾瓣。

那廝的一口水恰在此時噴出，沒了畫紙的遮擋，正巧噴了星語一臉，於是好好的一場才藝展示竟然變成了鬧劇收場，大家紛紛哈哈大笑起來，弄得周清雅十分難堪。

這可是她精心準備了許久的才藝，本來想在花會中一鳴驚人，也好讓王爺刮目相看，不料卻全被這半路殺出的“程咬金”給攪黃了，當下便怒火攻心，饒是像她這樣好的脾氣也覺得難以隱忍，定要讓卓慕凝下不來臺纔是。

可當周清雅低頭看去的時候，她原本到了嘴邊的話卻硬生生給嚥了回去。卓慕凝狼狽地趴在地上，手中還攥她的半張畫作，因爲剩下的宣紙中明顯沾染了剛剛噴出的水，粉紅的宣紙竟然變成了觸目的嫣紅，乍看之下格外的驚心。

周清雅不言語了，因爲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預先準備的畫紙遇水並不會變成紅色。

“妹妹怎的這麼不心，可是摔到了什麼地方？”周清雅向卓慕凝伸出手來，溫聲道。

卓慕凝從地上擡起身，看到周清雅的表情便知道她已經理解了自己的苦心，便搭著她的手慢慢站了起來，一邊還不住地自嘲：“你看我，總是這麼毛手毛腳的，這一跤倒是將姐姐的心意給毀了。”

衆人本來還打算看看周清雅到底是怎麼給她們展示雪月花綻放的過程，可是卻不料被這麼個人給毀了，她們雖然不好什麼，但望向卓慕凝的目光頓時就變得不友善起來。

“卓姨娘還真是個性情中人，瞧著倒是新鮮。”有人忍不住道。

這不就明擺著她跟她們不是一路人唄，卓慕凝無所謂地笑笑。

周清雅道：“妹妹向來如此，咱們王爺便是喜歡她這樣的性格。”

衆人再也不好什麼，皇家的喜好還輪不到她們來評判。

卓慕凝悻悻地往人羣中掃了一眼，就看到左梓玥正站在角落處陰鷙地看著自己，一雙漆黑的瞳仁似乎要將她望穿，她咬著脣，似乎能看到額角的青筋隱隱跳動。

趙嬤嬤也向這邊看了一眼，在左梓玥耳邊低聲嘀咕了幾句，便帶著左梓玥離開了。

卓慕凝知道自己此番大約是沒有好果吃了，可是她只能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