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麼？”蕭若離在段惜羽耳邊輕聲呢喃。
“恩。”
段惜羽擡頭，神色便也恢復了慣有的清冷，放佛剛纔那瞬間的脆弱瘋狂並不是同一個人。
“你等我幾日，等解決了連睿的事情，我們一起去神殿。”
“好。”
蕭若離朝她微微笑著，便如以前許許多多次一般但凡是她說的事情，他的答案便永遠只有一個好。
“秋露，伺候你家主子回世子府。”
蕭若離放開了段惜羽，朝著石化在一旁的秋露輕聲吩咐了一句。
秋露這才醒過了神，迅速走到段惜羽身後。
“若離你要吃的多一些。”
蕭若離一愣。
“你太瘦了，抱起來，手感不好。”
蕭若離便又微笑著說道：“好。”
“連睿來此當是做了萬全準備，你長久不出現只怕不好。”
“那我走了。”段惜羽朝他點了點頭：“竹林裡那個姑娘你若是喜歡，就娶了吧。”
天地間迴盪起銀鈴般一陣笑聲，段惜羽帶著秋露離開了。
蕭若離脣角卻扯出一絲苦笑：“除了……我寧願孤苦一生。”
“咳咳。”
嗓子裡驟然間升起的幹癢，讓蕭若離忍不住咳嗽出聲。
這麼一出聲便一發不可收拾，竟是怎麼都止不住了。
連帶著雙肩都劇烈抖動起來，那張一貫淨白如玉的面龐也迅速爬上了一絲紅暈。
直到鮮紅的血自他指縫中滲了出來，一滴滴砸在地上。他才漸漸平息了下來，迅速丟了一顆藥丸在口中。
“你這麼做是何苦，她並不知道。”
竹林裡傳出一道年輕的女子聲線，月色一般朦朧而溫柔，撩人心神。
“你怎麼沒走？”蕭若離皺了皺眉：“若是叫羽兒發現了你。”
“她已經發現了。”女子低聲說道：“還把我當做了你的紅顏知己。”
蕭若離抿了抿脣，面龐上迅速浮起一絲不悅：“胡鬧，你給我速速下山！”
“不，你能捨了藥王谷爲了她再度入世。我自然也可以爲了我看中的人萬劫不復。”
蕭若離沉默了半晌，終究還是嘆了口氣：“當初就……”
就該什麼到底是沒有說出來。
“你終歸還是心疼我的。”女子似乎有些許得意，聲音越發輕快了起來。
“到底還是引著她去了神殿。”
蕭若離眸色一冷：“你錯了，我幫的人絕對不是你。”
竹林裡的氣息明顯頓了頓：“何必口是心非？”
“去神殿是她自己的意思，她去我自然得去。”
他聲音漸漸冷冽：“你最好不要打她的主意，否則，即便你是……我也絕對不會留情。”
“呵呵，好的很。”
女子聲音一轉，顯得有些尖銳而殘酷：“我從來就沒有指望過你是個有情的人。”
“即便你那麼看重她，還不是做過傷害她的事情。那時若不是你……”
“住口！”蕭若離眸色一冷，指尖一點銀芒便朝著竹林當中飛射了過去。
“呵呵呵。”
清脆悅耳的笑聲當中，竹林裡有一條人影掠起。瞬間帶起漫天落葉，林中的飛鳥也隨著驚飛了一大片。
“何必惱羞成怒，我們的目標始終還是一致的。”
語聲落，林中便再沒了半絲生人的氣息。
方纔千鈞一髮之間，林中女子卻極是謹慎。始終未得露出全貌，只能看到落葉紛飛中一角碧色身影。
方纔那一下卻好似又再度牽動了他的暗疾，蕭若離彎下身子，開始了新一輪叫人不忍聽聞的咳嗽。
段惜羽這次走的並不著急，帶著秋露不緊不慢的回了世子府。
秋露在後面看的很是無語，少主到底是有多不想回去？
她們這一路走來，經過了一百八十三棵樹，看到五十六隻飛鳥，繞過九十七個螞蟻窩，還有……
等一等，她到底是爲什麼要數這種無聊的東西？
“少主，要不咱們坐下喝口茶吧。”
秋露覺得要是再不說點什麼，她非瘋了不可。
夏相陣的花園是漂亮，但再漂亮的地方叫你這麼繞來繞去轉兩個時辰不停的看也會膩的吧。
就像是一個很喜歡吃栗子雞的人，你頓頓給她吃，連著吃個把月，你見著栗子雞就能吐出來，妥妥的！
“不喝了。”段惜羽看她一眼：“有貴客等著呢，在這裡喝茶不是太沒禮貌了？”
秋露默了，原來，她纔是那麼沒有禮貌的人……麼？
世子府的客廳裡面如今靜的針落可聞。
上方主位上坐著的是玉蒼瀾，下首坐著的是連睿。
兩人身後都站著不少人，卻並沒有一個人說話。
玉蒼瀾身邊的桌子上懶洋洋臥著只雪貂狐貍大白貓。
玉蒼瀾正用他修長如玉的指尖有一下沒一下撓著冰魄頸間的絨毛。
冰魄瞇著眼睛，顯然很是享受。
若不是顧著自己神獸的名聲，只怕早就四腳朝天的躺倒了。
連睿則穩穩端著他的那杯茶，茶杯的蓋子不斷蹭著水面上的茶葉沫子。
玉蒼瀾撓了冰魄多久，他便蹭了多久。
這麼一撓一蹭的便整整過去了一個多時辰。
即便是他們身後伺候的人，都幾乎要被這種沉悶而壓抑的氣氛給折磨的就要抓狂。
偏偏兩個當事人卻比誰都氣定神閒，就彷彿他們如今在正做著的事情，是天上地下最愜意的一件事情。
段惜羽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畫面。
於是，眼看著屋子裡成了擺設的下人們，眼睛瞬間就亮了。
看見她，便如同看見了救星。
“小羽兒，你可算回來了。”
連睿勾了勾脣角，終於將手裡端了一個時辰的茶盞給放在了手邊的桌子上
而玉蒼瀾身邊的冰魄也嗖一下子跳了下來，直接鑽進了她的懷裡。
“你還知道回來？”玉蒼瀾斜睨了她一眼，顯然很是不滿。
“本世子忙的很，還得替你照顧這個畜生。既然你回來了，便自己照顧它吧。”
段惜羽挑了挑眉，玉蒼瀾卻抖了抖袍子，直接站起來走人。
在扭頭去看連睿，那人臉上沒有半絲陰霾，竟如在燕京第一次見到他時一般的充滿了對生活的熱愛。
她心裡微微沉了一下，玉蒼瀾剛纔分明語帶雙關。
表面上他口中的畜生指的是冰魄，實際上則是暗指了連睿。
她可不信連睿聽不出來，既然聽出來了還能做出如今這樣一幅神態，只能說他越發的善於隱忍了。
“抱歉，叫你久等了。”
“無妨。”連睿微微笑道：“我知道你是故意的。”
她當然是故意的！
故意這麼晚回來，就是想要看一看大周求娶她這個暗月少主到底報了多大的決心。
連睿如今給她的態度，叫她覺出這件事情似乎很是棘手。
“你爲什麼不走？”
連睿卻先擺了擺手，他身後跟著的人便一個個退了出去。
段惜羽便叫秋露也退了出去，直到大廳裡只剩下了他們兩個。
連睿的眼神方纔微微暗了一暗：“他們都說你還活著，我必須來看一看。”
段惜羽眉峰一挑：“託你的福，我活的好好的。”
這句話說完，連睿臉上到底還是出現了一絲尷尬。
在永蓬山地下山洞裡面，是他見死不救眼看著自己落入熔巖之中。
所以，段惜羽這一句託你的福可真是字字誅心。
“我那時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絕對不能叫自己死在了永蓬山。”
所以說，這個世界上沒有忙，只有不重要！
“本主也從沒敢奢望，怡親王能夠將本主的生死當做了您重要的事情。”
段惜羽的稱呼顯然刺痛了連睿的心，他身子微微顫了一顫。
“小羽兒，你到底是恨上我了。”
“你錯了。”
段惜羽看著他一字一句說道：“恨也好愛也好，總歸，對象要是與自己息息相關之人。所以，我從來都不恨你。”
連睿的身子便又顫了顫，這是將他徹底摒除在她的世界之外了麼？
“小羽兒，我聽說洛夜痕……對你不好。”
段惜羽眸色一閃：“這個，與怡親王有關係麼？”
“我皇兄實際上早已經傾慕與你，他願意……”
“我不願意。”
“額？”連睿一愣。
“我說，我不願意。”段惜羽看著他，語氣當中沒有半分轉圜的餘地。
“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連睿眉眼中終於閃過一絲焦急：“皇兄是要迎娶你爲大周皇后！若你願意入宮，他願爲你空設後宮。”
“空設後宮？”段惜羽突然冷冷笑了起來。
前世，她爲了連胤出生入死，甚至讓出帝位，絕對稱得上情深意重。
連胤卻半點沒有空設後宮的意思，娶了一個又一個的女人回來。
那時候有個極好的理由叫做……制衡。
如今，她與連胤再沒有半分關係，甚至還數度爲敵。
他居然要爲了她空設後宮？！
蒼穹山的勢力和強大，的確值得他以一個後宮來換。
將來，若是自己無用了，那麼妖媚惑主的罪名她是妥妥的跑不了了。
這還沒有入宮，便已經得罪了滿朝權貴！
連胤，可真是個出色的政客！
“皇兄說，願意爲你鋪設十里紅妝，以江山爲聘。若你不願爲後，他可與你共掌天下，自此後你將是與他比肩的女帝！”
段惜羽瞇了瞇眼，連胤這回下的本錢可真是不輕，隱隱有要與她共分天下的勢頭。
這是害怕後宮無法打動她，所以拋出了江山的誘餌？
“皇兄對你情真意切，在我出城之前，他已經開始清理後宮了。”
段惜羽挑眉，連胤到底是有多迫不及待的要將她拉下水？這求婚使都還沒有走呢，就開始從宮裡往外攆人了？
這下好，無論她答不答應，燕京城裡只要往宮裡送了女兒的人家便已經將她恨了個裡外徹底！
“小羽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