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青羽看著他,脣畔笑容仍舊溫良無害:“是麼?本公子剛纔聽到的是夢話?恩?”
“是夢話?!笨渍言獢蒯斀罔F的點頭:“聖人云......”
“好了?!蔽那嘤鹨宦暤秃?,再次成功阻止了他的長篇大論:“想要活的久,說話就要短一些。不然......”
她輕輕嘆口氣:“遇見個急性子,沒等你說完話便把你砍了,不虧?”
孔昭元狠狠嚥了咽口水,虧,怎麼不虧!他以後再不隨便騷擾聖人他老人家了。
下一刻,文青羽清眸在人羣中微微一掃,空曠的地面上,無形的威壓便似又重了幾分。
“不過麼,孔隊長剛纔說的也不算錯。你們畢竟離的戰(zhàn)場太遠(yuǎn),這軍規(guī),本公子便做主改一改吧?!?
”初犯,杖一百!再犯,杖三百!事不過三,三犯者,定斬不饒!”
清冷的聲音天地間迴盪,文青羽清眸瞇了一瞇:“聽清楚了?”
“是,聽清楚了?!?
“很好。”文青羽終於微微一笑,朝著飛影努了努嘴:“拿著軍規(guī),去叫他們簽字畫押!哎,本公子真是太仁慈了!”
白紙黑字,一旦簽字畫押,便永生都不能再反悔。
這一次,大爺們再沒了半分遲疑。對這改了之後的軍規(guī),還是很有幾分欣喜的。
雖然打板子並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情,但跟殺頭比起來,那已經(jīng)很是幸福了。
所以,大爺們自然從心底裡接受了這個幸福的約定。
以至於,完全忽略了,三百軍杖是絕對可以打死人的。即便是一百,也足以讓你趴在牀上,至少一個月。
蕭若離脣角勾了一勾,眼底閃過絲溫柔寵溺。
文青羽最想要宣佈的軍規(guī),該是後面改過的這些纔是。但她並沒有一開始便拿出來。
她該是知道,這些懶散慣了的長生衛(wèi)大爺們,完全就是脫繮的野馬。
想要給他們戴上籠頭,無論那籠頭有多麼的柔軟舒適,在最一開始,該都是不會心甘情願接受的。
所以,她剛開始,才故意弄了個根本不可能實現(xiàn),又嚴(yán)苛的過分的軍規(guī)出來。
就是爲(wèi)了叫大爺們提意見,然後她非常體恤下屬的退讓一下。
政治這東西,講究的便是平衡。
她這邊退讓了一下,大爺們自然也會退讓一下,最終皆大歡喜。
於是,這份看起來寬鬆多了的軍規(guī),自然便叫大家欣然接受了。何況還簽字畫了押?
大爺們自然不懂什麼政治手腕,所以,不知不覺的便著了道。
蕭若離低下頭,擡袖掩住吼間涌起一絲腥甜。最終不過化作脣畔一絲輕咳。
他眸色極快閃了一閃,攏在袖中的手指攥緊,骨節(jié)發(fā)白。
現(xiàn)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簽字畫押上,根本沒有人注意到他的異狀。
“風(fēng)止,什麼時辰了?”
文青羽擰眉,看了眼已經(jīng)明晃晃掛在天上的太陽。
“將近辰時了?!?
“辰時?好的很!”
她瞳眸中閃過一絲冷芒:“來人,升帳未至者給本公子壓出來,軍法處置?!?
這一下,大爺們又靜了一靜。要將點名沒有來的人軍法處置麼?
如果沒有記錯,沒來的該是有八十五人吧。而且是以鍾雄爲(wèi)首的勇部那一羣人。
昨夜,鍾雄並沒有向文青羽投誠,當(dāng)時也並沒有見她說什麼。大家都以爲(wèi),公子是忌憚那人的桀驁難馴和在長生衛(wèi)中的威望,不想跟他對上。
爲(wèi)了這個,很是有些人對她不恥。看今天這個意思,是要秋後算賬了麼?
“是!”
平威臉色沉了一沉,剛纔鼓聲大震,不信鍾雄就沒有聽見。
可是,他並沒有出現(xiàn),不但他沒有出現(xiàn),他手下兄弟也沒有出現(xiàn)。
這不是明顯要公子難看的麼?這麼些年,他算是長生衛(wèi)的直接領(lǐng)導(dǎo)者,有這樣不敬主上的下屬,文青羽臉上難看,他的臉上又能有多好看?
於是,他第一個站出來,朝著鍾雄營帳走去。
卻不過走了兩步,便見著營帳的簾子一挑。一羣人從幾個帳子裡魚貫走了出來。
爲(wèi)首的正是鍾雄,而他們一個個穿戴整齊,顯然,並不是剛剛起牀。
鍾雄緩緩走著,一雙瞳眸緊緊盯著文青羽,卻不見半絲卑微。
“公子找我們,是有什麼事?”
文青羽不在意的看他一眼,淡然說道:“呼名不應(yīng),點時不到。飛影告訴他,接下來會怎麼樣?”
飛影謝謝瞟了鍾雄一眼:“按律當(dāng)斬,不過麼,公子仁慈改了軍令。改罰,杖一百!”
“恩?!蔽那嘤瘘c點頭:“動手吧?!?
四野裡再次一片寂靜,這是要打???真的要打啊?
公子她完全不在乎鍾雄在寒衣巷的影響力了麼?
當(dāng)然,看好戲的也不少。以孔昭元爲(wèi)首的魅部勢力,這個時候則各個好整以暇的很有些要落井下石的意思。
“慢!”鍾雄卻是不在意的挑了挑眉:“鍾雄不服?!?
文青羽淡淡看他一眼,眸光中不辨喜怒:“你有什麼不服?”
鍾雄一聲冷笑:”今日一早,公子命人擺下七殺陣對付我們這些爛泥。未免也太看得起我們了吧。敢問公子是想要做什麼?若是兄弟們說了一個不子,你是想直接打算把人都?xì)⒐饬它N?”
“什麼?”
這一聲,無疑一石激起千層浪,剛剛安靜下來的大爺們當(dāng)中,便爆發(fā)出毫不掩飾的議論聲。
再看鐘雄身後八十多人,各個一臉憤慨,看起來就像是想要直接衝上去與文青羽拼命一般。
文青羽清眸瞇了一瞇,沒錯,她擺的就是七殺陣。
那是上次根據(jù)洛子宵的七傷陣,讓方鄖重現(xiàn)創(chuàng)出來的一套陣法。
當(dāng)日的七傷陣,都要洛夜痕自毀修行方纔能夠破出。何況是這改過了的七殺陣?
這陣法的威力相當(dāng)驚人,僅僅以七人之力,便能困死千軍萬馬,非死不得出。
何況,她選來佈陣這七個人,又絕對不是尋常的人。是以,這個七殺陣的威力,比平時要大了數(shù)倍。
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個事情,鍾雄,根本就不該知道!
看著文青羽半晌無語,鍾雄只當(dāng)她是心虛,聲音便又冷了幾分。
“鍾某最昨日沒有臣服於公子,但並非沒有猶豫。今日卻見這公子如此行事,顯然未曾將兄弟們放在眼裡。對這樣的主子,鍾某實在寒心?!?
這意思很明顯,他們點卯不到不是他們的責(zé)任。是文青羽的德性根本不足以服衆(zhòng)。
文青羽脣角微微一勾:“你說是七殺陣就是了麼?升帳這麼久,你可曾見有人受傷?”
她笑容溫良而無害,陣法這東西懂的人不多。何況從平威離開,七殺陣實際上已經(jīng)撤了。那便不承認(rèn),誰也不能把她怎麼樣。
鍾雄似是噎了一噎,就聽到清冷聲音繼續(xù)說道。
“這陣若是七殺陣,出陣者必死。你們隨便出來一個看看,到底會不會死?”
她突然這麼一說,四野裡便又是一靜。
大家都知道,文青羽這麼說,不過是爲(wèi)了證明七殺陣根本子虛烏有??墒?,人都是惜命的。這會真叫人站出來,卻誰也邁不動步子。凡事可是就怕萬一……
萬一,七殺陣要是真的呢?
就在衆(zhòng)人不住猶豫彷徨的時候,一個魁梧高大的身影突然動了一動。動的太突兀了些,就像是突然絆了一下,沒有站穩(wěn)。
便也是他這一下子沒站穩(wěn),踉踉蹌蹌幾下,居然給跑出了風(fēng)止他們圍起來的圈子。
然後,立刻成了全場焦點,萬種矚目。
文青羽清眸微微一掃,那人正是權(quán)泰。
權(quán)泰驟然離了衆(zhòng)人,臉龐似是紅了一紅,眼神往後微微看了一看,張了張嘴,卻終究什麼都沒有說。
文青羽卻瞧的明白,他出來這一下子,該不是本意,而是被人推了一下吧。
推他的人,除了離他最近的馮巖,再不做他想。
馮巖是想要藉著這個由頭,向文青羽表示衷心。並要文青羽將功勞記在權(quán)泰頭上麼?
虛空裡,她微微點了點頭,馮巖眸色閃了一閃。一場約定,就此完成。
“哄!”
這一下卻成了燎原之火,衆(zhòng)人中再度爆發(fā)出山呼海嘯般的議論。無數(shù)譴責(zé)的目光看向了鍾雄。
“身爲(wèi)屬下,多出怨言,怒其主將,不聽約束,更教難制,此謂不忠。!身爲(wèi)同伴好舌利齒,妄爲(wèi)是非,調(diào)撥軍士,令其不和,此謂不義!身爲(wèi)主將,聽信讒言,不問不查,到不言到,多則言少,此謂不智!”
文青羽冷睨了鍾雄一眼:“皆是因你的不忠,不義,不智。致使你手下八十多爲(wèi)弟兄與你一起違抗軍令,你因一人之私,爲(wèi)他們換來一百軍杖之禍。你還有何話說?”
鍾雄臉色白了一白,他脾氣是不好,卻素來耿直。乍一聽聞文青羽擺下了這樣惡毒的陣法,著實很是生氣。
便想著以這樣的法子,表達(dá)自己的不滿。
哪裡想到,這一切不過是個笑話?
他偏了偏頭,目光向著一座帳子看了一眼,卻並沒有說什麼。一下子扭回了頭,朝著文青羽抱了抱拳。
“屬下一人錯信讒言,願意領(lǐng)罰。還請公子饒過這些兄弟,他們不過是被我蠱惑了,根本怨不得他們?!?
“哦?”文青羽淡然一笑:“若是在戰(zhàn)場上,主將錯信細(xì)作挑撥。做出了錯誤的判斷,帶領(lǐng)士兵陷入重圍。你以爲(wèi),敵方主將會因爲(wèi)他們是被蠱惑了,而許他們重來一次?”
鍾雄一下子失了言語。
文青羽眸色漸冷:“軍營之中,軍令如山!若是,有令而不循,各個都來講條件。那本公子勸各位,還是別想著去武林大會露臉的事了。趁早回去寒衣巷,娶妻生子踏踏實實過日子。還能留著自己一條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