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軍機(jī)要地之後,馬車載著謝靈沁停在一處府邸門前。
“行了,我就不陪你溫情暖融的了,方纔父皇回宮前叫我得去說說這一路的情況。”
謝靈沁擺手,一幅並不打算留她的樣子。
南鳳凰哼一聲,驅(qū)馬離開。
謝靈沁這纔看著面前的府邸,不是她的公主府,而是……
“表小姐……”正前來開門的老者一看是謝靈沁,眼眶立馬就溼潤了,幾步就上前,“表小姐,你終於來了,老太爺,老爺,還有公子,他們都一直擔(dān)心著你呢。”
“他們還好吧。”
“好,好著呢,就是擔(dān)心你。”
管家一邊說著話,看了看四周,“小姐,請進(jìn),請進(jìn)。”
一入府院,管家的聲音就遠(yuǎn)遠(yuǎn)傳開去,不過半會兒,宗政雄,她的外公,舅舅,舅母,還有宗政煦他們?nèi)坑顺鰜恚粗x靈沁一個個的都是眼眶發(fā)紅,噓寒問暖。
“你這丫頭啊沒事就好。”
宗政雄一大把年紀(jì)了,說到這時,眼裡的淚都快人淌出來。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啊,來,我們都先進(jìn)去,讓靈沁好好坐下再說。”
入得前廳坐下。
“你們怎麼會在南齊?”謝靈沁面帶疑惑,她也是南鳳凰送她來進(jìn),才得知的。
“這,說來話長啊,當(dāng)日,因爲(wèi)煦兒行刺一事,你便暗中將我們一府遷移,說是叫我命人去分開跑,安頓下來,到時,就算是有個什麼事,跑的方向多一些,也安全,你當(dāng)時這般做是因爲(wèi)怕皇上反對你和太子在一起,而今…”
宗政雄說到這裡頓了頓,“當(dāng)時你此計只是爲(wèi)了躲避這個,可是,我後來想起,曾經(jīng)你孃親……當(dāng)然,如今我們也知道了,韶兒啊,不是你的親生母親,她當(dāng)年,曾經(jīng)說過,若有一日,我們不管是什麼原因離開了北榮,那就去南齊,在那裡有一處宅子,我當(dāng)時翻了出來,就帶著人來了這了。”
謝靈沁鬆下一口氣,“沒曾想,我娘當(dāng)年還真是深謀遠(yuǎn)慮,竟想到了今日。”
宗政韶雖不是她孃親,可是,爲(wèi)了她的命,能提前部腹取子,以自己女兒代替她,這等恩情,如何就不能喚聲母親。
謝靈沁的舅舅也道,“是啊,我們當(dāng)時尋思著,也只是來看一看,卻沒曾想,才地至半路,就聽說你……後來又聽說你被燒死……”
“一聽說你還活著啊,爺爺這纔沒有暈過去呢。”
一旁,宗政煦立馬上前道,個個面上說到此都是一幅心有餘悸之態(tài)。
謝靈沁握著宗政雄的手,“外公你放心,我命大著呢,沒事兒。”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啊,南齊秀致,你以後,就在這裡吧,這裡一定比天下任何地方都要好。”
“嗯,我知道,一定比天下任何地方都要好,”
謝靈沁說著話,眸光四下一掃,“謝聃聆呢?”
“姐姐。”
謝靈沁話剛落,不遠(yuǎn)處那道月亮拱門外便現(xiàn)出一個身影。
不過十多日沒見,他似乎又高了些,眉骨間也冷硬不少。
正是謝聃玲。
“姐姐,真好,你回來了。”
“我沒事,倒是你,當(dāng)日,我與徐世勳掉下那雪崖方纔知道,你竟是也跑出來尋我,這一路,聽到消息說是你好好的,已然到達(dá)南齊,又聽說你和外公他們在一起,我這才放下心來。”
“嗯,我當(dāng)時和徐世勳那小子走開了後,也確實(shí)好驚險,若不是冥冥之中有人相助,只怕我也是沒沒命來見你了。”
“那是你命大。”
謝聃聆不好意思的笑。
似乎還想要抱一抱,不過,走近謝靈沁,到底是幾分不好意思了。
因爲(wèi),如今他已然知道謝靈沁的真實(shí)身分,她和謝靈沁準(zhǔn)確來說,並無一點(diǎn)血緣關(guān)係的。
這感覺,讓他有點(diǎn)不開心,好像就會失去了謝靈沁這個姐姐似的。
“放心吧,我們永遠(yuǎn)是姐弟。”
謝靈沁自然瞧出了謝聃聆的心思,輕聲道。
謝靈沁只是一句話,謝聃聆就好像要哭了。
“好了,好了,都別傻站著了,快準(zhǔn)備吃的,今夜,我們一家人要團(tuán)圓。”
宗政雄揉著眼眶對著四下吩咐。
“嗯,好嘞。”
院子裡的丫鬟有的是從北榮跟過來的,有的是來到南齊後再細(xì)細(xì)找的,看到這滿院其樂融融的場景了,也是開心,應(yīng)答得都無比雀躍。
謝靈沁看著這些親人,看著他們每個人臉上洋溢的笑意,心中,也暖和幾分。
掉落雪山那些日的經(jīng)歷,也更不想再提起。
如今,能看到他們這般好,這感覺,也是不錯。
這一夜,謝靈沁喝了些酒,是被舅母扶著回到房間的。
“這丫頭酒品不錯,喝了酒,不吵不鬧的,倒真是比你那妹妹性子好上一些。”
“呵呵,好了,讓她睡吧,我們別吵她。”
舅舅和舅母離開了。
屋內(nèi),本來酒醉的謝靈沁又倏然睜開了眼眸。
她是醉了,頭暈身沉,可是,不知爲(wèi)什麼,心裡卻越發(fā)清晰。
好像越是熱鬧,就越是想起他。
一閒下來,也能想到那張臉。
每一個動作,每一個點(diǎn)滴都能想起他,想起那一次酒醉,想起他細(xì)心照顧她……
宇文曜,當(dāng)時做這些的時候,你就真的如此坦然嗎。
月光自窗外進(jìn)來,夜深人靜,偶有微風(fēng),卻一點(diǎn)兒不冷。
一滴淚,自眼角滑落,謝靈沁又倏然冷笑,“總歸不能忘,纔會時刻謹(jǐn)記那樣的痛,那樣的傷啊。”
шшш?тт κan?¢O 謝靈沁突然撫著胸口,輕輕壓了壓,輕舒一口氣,又掩脣輕笑一聲,這才睡去。
她的咳嗽依著董老的藥方好像真的好了。
不過,這一夜,她睡得並不好。
到得南齊的第一夜,她被惡夢所擾。
翌日,一大早,南鳳凰便來了,說是要接她進(jìn)宮。
彼時,謝靈沁才從牀上起來。
“你快些吧,這些日,父皇給你找了好多名醫(yī),練了好多藥,指不定就把你體內(nèi)的毒給解了?”
“急什麼,反正如今在體內(nèi)被雲(yún)術(shù)壓著,也還好。”
“好個屁,你想死不是,趕緊的,麻利點(diǎn),快著點(diǎn)兒。”
謝靈沁依然慢條斯理。
南鳳凰在一旁怨念,“明明你比我大啊,可爲(wèi)什麼會有種我當(dāng)姐姐的感覺。”
謝靈沁輕輕掀開被子,不置可否,而院子外,立馬有人上來給她更衣。
“這是……”
“啊,我從宮裡給你帶來的丫鬟,以後就貼身伺候你了。”
謝靈沁也不反對,從善入流的配合著,看似氣色不錯,可興致倒是並不高。
好像自從被宇文曜傷之後,她就是這樣,好像用一層紗將自己深深的裝裹了起來,任何人看到她,從頭到尾,都是一個表情,一幅模樣。
就算笑了,那也是不達(dá)眼底。
而她真正的情緒,誰也看不透,猜不著。
“你叫什麼名字?”
穿戴完妥後,謝靈沁看著正幫著她束髮的女子。
“回公主,奴婢清夏。”
“清夏……”
謝靈沁呢喃著這兩個字。
“好名字。”
“謝公主讚賞。”
謝靈沁不多說,只是看著身上那裙宮裳有些蹙眉。
層層疊疊,華麗好看,可是太過繁瑣,裙襬逶迤足有一米長。
“公主,這是宮裝,是公主本來就要穿著。”
細(xì)心的清夏看見謝靈沁蹙眉樣子,忙道。
謝靈沁不禁多看她一眼。
女子細(xì)眉大眼,皮膚倒是極好,說話間,頗有些神彩奕奕的味道。
“嗯。”
謝靈沁起身時,也確實(shí)把南鳳凰給驚豔了一番。
不上妝就好看得要死,這上了點(diǎn)淡妝,就真是,瑰姿瀲灩,清麗無雙了。
“我有些嫉妒你的美貌了。”
“這種話放在眼底就好,不然我會認(rèn)爲(wèi)你自卑的。”
謝靈沁道,別說,以前不覺著,此時細(xì)細(xì)看來,她和這個南鳳長相還頗有些相似。
不是五官,而是站在那裡的偶然幾分神韻。
那種彷彿與生俱來的淡定,原來不止是因爲(wèi)她前世時裡練就的,也是身份使然矣。
出了府院大門,謝靈沁竟沒曾想,外面圍滿了人。
“快看快看,靈沁公主真好看。”
“哇……這就是我們南皇失散的公主,真美……”
“就是就是,那北榮把我們公主說成什麼樣了,真是有眼無珠……”
“窈窕波女,君子好逑啊……”
“我靈感大發(fā),又能作詩了,要送給靈沁公主……”
謝靈沁聽著這幾可謂大膽的方論,看向一旁的南鳳凰,眼裡意思很明確。
這南齊的民風(fēng)開放至此?
“是的是的,不錯吧。”南鳳凰還挺與有榮焉,而後,又靠近謝靈沁在她耳邊小聲道,“我南齊男兒好啊,你想要誰沒有,父皇都已經(jīng)在給你物色了呢。”
“我早不是清白之身。”
謝靈沁不爲(wèi)所動,面淡清冷。
“呃……這在南齊不是事兒啊,他們找的是妻子,是伴侶,又不是貞潔牌坊,你這種思想要不得。”
南鳳凰一番話,竟叫謝靈沁一懵。
這……
幾同於現(xiàn)代思想了好吧,南齊的民風(fēng),真的已經(jīng)開放到此了?
“你是公主啊,如果能與你惺惺相惜,於他們而言,是錦上添花,他們何樂而不爲(wèi)。”
謝靈沁沒有仔細(xì)聽,腦中突然想到什麼,看著南鳳凰,“對了,我們初見時,你伸出手來,你說是你南齊對於朋友的禮儀,還說,是南皇教的?”
“對啊,我們父皇是個奇人呢,慣會弄一些新鮮的玩意兒。”
“有多新奇?”
“他能把水變色啊,還會戲法……”
謝靈沁看著南鳳凰,腦中對於某個想法,幾乎更加確定了。
“小沁,我與你們一起。”
而這時,身後,許怡然不動聲色的走了來,還不著痕跡的就站在了謝靈沁與南鳳凰之間。
這舉動……
南鳳凰看得清楚,一旁,清夏也看清清楚,偏,謝靈沁好像都沒有注意到,而是微笑點(diǎn)頭,“也好。”
她說也好,眼裡有著溫暖,可是並沒有情意。
南鳳凰咂舌。
小然然真可憐,分明就是當(dāng)著這衆(zhòng)人的面想宣示主權(quán),結(jié)果呢……呵呵了。
上了馬車,一路向著南齊皇城而去。
只是,南齊的民風(fēng)叫謝靈沁都感動。
一路而過,兩邊都站著人,朝她扔花。
擲果盈車啊。
這種古人所言的好事,沒曾想會能在自己身上發(fā)生,而且,是在自己千瘡百孔,遍體鱗傷後。
南齊皇城歷經(jīng)數(shù)百年,也是巍峨不可望其項(xiàng)背,不過,不比北榮皇宮的古僕肅穆,反而處處透著一點(diǎn)溫和暖陽的味道。
城牆不是一昧的的白色,紅色,竟還有黃色,紫色,綠色……
“這都是我父皇改造的。”
南鳳凰道,說這些時,眼裡對南皇是充滿佩服崇拜之色。
裳儀殿。
琉璃瓦,百花香,溫馨雅緻。
好像只是走過,空氣裡都是花開的味道,叫人肺腑之間都生出無限空曠的味道,驀然間,靈臺清明。
“皇上,鳳凰公主與靈沁公主到了。”
這時,殿外有太監(jiān)見得謝靈沁和南鳳凰走近,立馬對著殿內(nèi)傳聲。
不一會兒,南宮行雲(yún)便走了出來,直接無視掉南鳳凰,一把拉起謝靈沁的手腕就向殿內(nèi)而去,“可來了可來了,來來來,看父皇給你請了多少名醫(yī)……”
眼看著自家父後親熱的拉著謝靈沁進(jìn)得殿內(nèi),南鳳凰僵在那裡好幾瞬後,側(cè)眸看著好清夏,指指自己,“本公主這麼大活人站在這裡,沒人發(fā)現(xiàn)嗎?”
清夏抿脣,忍住一絲笑意,“公主傾城,當(dāng)然不會。”
“可是我父皇就這樣把我給忽略了,而且不是第一次好嗎。”
清夏……
“父皇,你這樣,算是在挑撥我和謝靈沁的關(guān)係嗎。”
“叫什麼謝靈沁,以後要叫南靈沁,哦,不對,叫姐姐。”
殿內(nèi),南皇的聲音傳出來。
南鳳凰明眸一緊,嘴巴張大,她說他忽視她,他沒聽到,她說道謝靈沁,這個父皇就聽到了。
這……什麼鬼啊。
南鳳凰佯裝著惱意,鬱悶的進(jìn)了殿內(nèi)。
當(dāng)然,結(jié)果就是,衆(zhòng)人對她行了禮後,自動忽略,一個一個的給謝靈沁把脈,分析著她的毒性。
“皇上,臣認(rèn)爲(wèi),靈沁公主體內(nèi)的毒還有一些成分一時不可分析而出,臣這就回去研究下。”
“臣也認(rèn)爲(wèi)還可以……”
“臣也認(rèn)爲(wèi)是,不過,這瓶安寧散,靈沁公主可先服下,對你的身體有好處。”
於是,幾名大夫魚貫而出,匆匆離去。
大殿裡頓時安靜下來。
謝靈沁還坐在那裡,看看南鳳凰,又看看南皇,倒是難得的笑了下,“還有人要給我把脈嗎?”
這種待遇太奇觀,她可以接受。
“還有……”
“算了。”謝靈沁擡手撫額,還真有啊。
“我沒事的,放心吧。”
“父皇這般寶貝你,不會有事,你若是死了,都對不起父皇和這些大臣對我的忽視。”南鳳凰大搖大擺的在謝靈沁一旁坐下,可是很不客氣。
臉上就寫著,我很生氣,我很吃醋。
南皇依舊不理她,而是極盡溫和的看著謝靈沁,“我已然叫他們選擇吉日,給你行入宗大典。”
“父皇,我能不能與你單獨(dú)聊一聊,走一走。”
謝靈沁卻突然起身道。
有些事,總得問清楚。
南宮行雲(yún)當(dāng)然是樂意之至,以前是她虧欠雲(yún)衣裳的,如今恨不得全部補(bǔ)在謝靈沁身上,立馬朗聲笑著起身,“好,走走走,我親自帶你逛逛這皇宮。”
於是乎……
南鳳凰這下眼神小淒涼了。
這下不是忽視,是直接無視了。
“行,索性也不需要我了,我出宮玩去。”
“不,你去幫著你二皇兄批奏摺。”
南皇回頭撇一眼南鳳凰,一句話就把她的所有想法給打發(fā)了。
南鳳凰無語望蒼天。
她是公主啊,公主。
別家的公主需要批閱奏摺嗎?
父皇身爲(wèi)一國之君,整日不務(wù)正業(yè),只知看書研究,國中一切大小事物,重?fù)?dān)就全部落在了她和皇兄身上。
她還要嫁人的呢。
謝靈沁看著南鳳凰那鬱郁的模樣,心中也不禁好笑。
這個的父皇,如此與衆(zhòng)不同。她從古書上,從電視上,從未得見過。
好像,這一路而來,所見的血雨腥風(fēng),都在這裡得到了實(shí)際的慰藉。
“靈沁,你累不累,要不,我讓他們把車攆弄來。”
南宮行雲(yún)眉梢間都是笑意。
謝靈沁脣僵,這個父皇對她也太好了些。
“父皇,我要不要先見見二皇兄。”
“不用,他有什麼好見的,還沒這地上的石頭好看。”
謝靈沁……
南齊二皇子,是她父皇親生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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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南齊的寵女兒模式要開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