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今日特意穿了十分隆重的朝服。頭上戴著皇后特製的首飾，衣裳上頭鳳凰于飛，十足十母儀天下的氣勢。
蘭心一眼望過去，就瞧見了皇后高高擡著頭，顯然是自視高貴的模樣。
“皇后娘娘萬福金安。”蘭心起身，帶著衆(zhòng)妃嬪走到皇后的跟前，微微一笑行禮道：“皇后娘娘請入座。”
身後的嬪妃，也都跟著蘭心一同行禮。
皇后瞥了蘭心一眼，一邊往前走就一邊說道：“許久不見，倒是沒想到貴妃也多了率領嬪妃的本事了。”
這話，說得不冷不熱的，直讓後頭的嬪妃們聽了心頭一突。
向來收斂鋒芒沉著冷靜的皇后，竟然當著熹貴妃的面就這樣發(fā)作了？
衆(zhòng)人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就又將目光投向了蘭心。
蘭心此刻仍是笑瞇瞇的，不緊不慢地回答道：“皇上讓妾協(xié)理六宮，妾自然是不敢怠慢的。也好在衆(zhòng)位妹妹乖巧，妾才能夠勉強駕馭一二罷了。”
“嗯。”皇后淡淡地嗯了一聲，又道：“知道是協(xié)理，便足夠了。”
挑釁意味濃濃的，臉上倒是仍然沒有什麼表情。
“妾雖然是協(xié)理，但也兢兢業(yè)業(yè)從不敢逾越。”蘭心道：“不比皇后娘娘，在圓明園休養(yǎng)了數(shù)月，過足了舒坦的日子呢。”
蘭心頭一次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毒舌起來，竟然還能這麼厲害。
也實在是因爲被四爺欺負得久了，纔開始學到了一點點皮毛吧？
果然聽完這話的皇后，臉色就變了變。坐到了位置上以後，冷冷地看向蘭心便道：“本宮倒是從前看岔了，還不知道貴妃竟然也是個這麼能說會道的。”
“人總是會長進的。”蘭心道：“妾愚鈍，不比皇后娘娘出身高貴。所以，便就只能後天彌補一二了。”
是啊。皇后出身高貴。可是現(xiàn)在，卻情況不大一樣了。
皇后家道中落。相反，蘭心的兩個兄弟前程卻是蒸蒸日上的。
皇后臉色緊繃，一陣青一陣白的，沒有再說話。死死地盯了蘭心一會兒，才收回了目光。
下首，聽完兩個人對話的妃嬪們也都努力壓抑住心中的駭然。
她們其實也和皇后一樣，從前並不知道蘭心竟然也是這樣一個巧舌如簧的人。
平日裡看著和善好相處，原來也並不完全。
不過想來也是。若真的是一個菩薩心腸的人，怕是也就不能夠安安穩(wěn)穩(wěn)地在後宮中待了這樣許多年，還一如既往地得寵吧？
至於蘭心自己，看著衆(zhòng)人驚訝的目光，倒是不覺得什麼。
從前，她就是太過軟柿子了，纔會一直被皇后盯著。眼下兩人早就知曉彼此到底打的什麼鬼主意了，也懶得維持表面上的和諧了。
況且起頭的人，還是皇后自個兒呢。
皇后那兒，在蘭心這裡吃噎，也不好再繼續(xù)無理糾纏，索性就吩咐準備下去可以開宴了。
四爺那兒，是要等忙完了前朝的事情才能過來的。
衆(zhòng)人並不知曉四爺何時可以過來，所以嬪妃這裡的家宴是會先開始的。
家宴進行到一半，也不過是吃吃東西看看歌舞。璟嫿看得有些沉悶，索性就拉著弘晞一齊偷偷溜到外面玩去了。
另一旁，弘曆和弘晝坐在一起，兩個小傢伙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很是開心的樣子。
在他們下首，坐著的人便是弘瑜。
弘瑜一個人坐著，神情看著稍稍有些落寞。眼裡充滿了複雜，似乎從一進殿開始就有些魂不守舍的。
就連皇后往弘瑜那個方向看了好幾眼，弘瑜似乎也都沒有注意到。
其實，也不是弘瑜沒有注意到，只是不知道怎麼迴應罷了。他害怕他一看向皇后，皇后就又要將他接回翊坤宮了。
翊坤宮，他是不想再去了。他心裡的坎，他也越不過去。
皇后坐在上首，離蘭心那兒十分近。
“本宮前幾日去了一趟阿哥所。”皇后坐在上首，便居高臨下地對蘭心說道：“發(fā)現(xiàn)那兒的宮女太監(jiān)們質素參差不齊，如何能夠照顧得好弘瑜呢？”
這意思是，弘瑜還是送回翊坤宮撫養(yǎng)比較好。
蘭心看向皇后，笑著解釋道：“阿哥所的人，都是康熙爺在世的時候親自挑選的。從前三阿哥住在阿哥所，也是那些人，如何會不好呢？”
若是皇后要說一句不好，那豈不是就相當於是不敬先帝嗎？
果然，皇后的臉色就變了變。
“康熙爺在世的時候，也過去許多年了。”皇后皺眉道：“本宮還是覺得，至少也該要將那些人換一換纔是。”
蘭心沒得硬碰硬，只能夠打太極道：“要換，皇后娘娘也該請示一下皇上的意思。娘娘您也說了，妾不過是協(xié)理罷了，做不得主的。”
踢皮球，她還是會的。
“…”
皇后臉色更加難看了，盯著蘭心，冷冷地就說道：“本宮這不是在問你的意思，而是決定！決定要將弘瑜接回翊坤宮。”
此話一落，殿裡的人都安靜了幾分。
方纔皇后說那話的時候聲音有些大，不少人都聽見了。
下首，包括弘瑜、謹嬪在內，都是聽見了的。霎時間，他們二人的臉色也開始變得有些不好看了起來。
殿內的冷清，讓下頭那些表演歌舞的舞姬們莫名地有些緊張。但因爲不敢停下來，所以就只能提心吊膽地繼續(xù)跳舞。
皇后也不知是不是看著那些舞姬心頭煩悶，揮了揮手便道：“你們先退下去！”
舞姬們如蒙大赦，跟在領舞者的後頭一個個就魚貫而出了。
“熹貴妃，本宮的話，你還沒有回答呢。”皇后看向蘭心，又繼續(xù)將剛纔的話重複了一遍。
語氣裡帶了幾分壓迫的意味，分明就是要蘭心同意她說的。
蘭心皺著眉，正在思索要如何迴應皇后的話，外頭卻忽然又傳來了太監(jiān)尖細的聲音：“皇上駕到——”
衆(zhòng)人一聽，連忙收斂了心神，就起身前去迎駕。
四爺帶著蘇培盛過來，方纔還在門口的時候就已經(jīng)將皇后的話聽了個清清楚楚。不由自主地，眉頭也跟著皺了皺。
眼下皇后竟然在這樣的場合，明目張膽地就開始欺負蘭心了？
四爺有些不高興，進屋的時候臉色就和難看。連帶著正殿裡頭的氣氛，也都跟著冷了幾分。
“朕方纔聽見皇后說，似乎是想要將弘瑜接回翊坤宮？”四爺直直地走到皇后的跟前，也沒有叫衆(zhòng)人起身，便就問了這樣一句話。
皇后抿了抿嘴脣，回答道：“是。只是貴妃百般阻撓，甚至還拿出皇上您來壓妾。”
“喔。”四爺似笑非笑地看向皇后，說道：“這件事，其實是朕的意思，不關貴妃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