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含玉微微一怔,回眸看過去。
只見那幽靜的大道之間,站著一名身著鵝黃色錦裙,花容月貌的女子,正淺笑著看著她,那雙楚楚動人的水眸中,卻蘊含著一抹令人背脊發(fā)涼的陰鷙。
夏含玉看到面前的女子,神色有點驚訝,脫口而出道:“二公主?”
面前之人,不就是從前媚貴妃的唯一女兒,二公主軒轅楚嫺嗎。
林家倒臺後,皇后將對林媚兒最後的餘怒,撒在了軒轅楚嫺身上,將其賜婚給了禮部尚書家的傻兒子。
她前幾日聽多嘴宮女說,禮部尚書作惡多端,多虧了二公主見義勇爲(wèi),勇登大理寺,揭穿了周弘文的醜惡,才能讓衆(zhòng)多冤魂瞑目。
不過也有人說,這是軒轅楚嫺故意的,林家被滅門,她纔有機會回到皇宮,不再是那個傻子的娘子。
夏含玉覺得,不管是哪一個,都說明這位深居後宮的公主殿下,並不是一個好惹的人。
“婕妤娘娘這是剛剛從瀚學(xué)殿出來吧,怎麼一副很生氣的模樣,難道是小七殿下沒有認(rèn)真聽課嗎?”軒轅楚嫺笑的溫婉端莊,慢悠悠的走到夏含玉的面前,水眸中帶著一抹犀利。
夏含玉有點害怕軒轅楚嫺這幅高深莫測的樣子,但是聽到她說的話,還是忍不住反駁道:“怎麼會,牟牟他天資聰穎,小小年紀(jì)懂的比其他皇子都多。”
說完最後一句話,夏含玉有點覺得不妥。
雖說她心中是這麼想的,可是直接說出來,等於禍從口出。
而軒轅楚嫺並不在意,微笑道:“既然如此,婕妤娘娘是在生帝師大人的氣了?”
夏含玉又是一怔,竟然被軒轅楚嫺猜測出了心緒,她不禁不想再與她多言,直接道:“不是,二公主多心了,嬪妾還有事就先告辭了。”
說罷,她轉(zhuǎn)身就要離開。
卻聽後面的軒轅楚嫺不急不緩的輕聲道:“婕妤娘娘這般努力,小七殿下又如此聰穎,帝師大人卻並不賞識,本公主都覺得天理不容呢。”
夏含玉猛的頓住了步子,身子一僵。
軒轅楚嫺說的不錯,她的確是在憤怒這件事。
憑何牟牟這般天資聰穎,廢寢忘食,都得不到帝師大人一句褒獎?
要知道,只要帝師大人賞識了牟牟,牟牟未來就可能成爲(wèi)新君。
可爲(wèi)什麼帝師大人就是視而不見呢,是因爲(wèi)她的身份低微,只是區(qū)區(qū)一個婕妤麼?
“不過啊,這權(quán)貴之人,都是有私心的,想必婕妤娘娘也明白。帝師大人最想輔佐的,是沒有母妃的軒轅然櫟,那樣就沒有人會成爲(wèi)她把持朝政的絆腳石了。”軒轅楚嫺笑的溫柔陰冷,語調(diào)意味深長,仿若置身凜冬冰潭,萬劫不復(fù)。
聞言,夏含玉狠狠地皺起秀眉,轉(zhuǎn)過身來,盯著軒轅楚嫺,壓低聲音道:“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當(dāng)然知道。”軒轅楚嫺毫不在意的挑眉,“不過我說的是不是實話,婕妤娘娘怕是十分明白吧?”
夏含玉嚥了口口水,神色緊張,倏地又想到了什麼,警惕道:“你給我說這些,是想做什麼?”
軒轅楚嫺看了看空無一人的四周,沉吟片刻,又繼續(xù)道:“這人啊,哪一個沒有私心,我自然也有,不過我這個私心,對於婕妤娘娘來說,也是好事……”
夏含玉深深地皺著眉頭,心頭有點慌張,也有點澎湃,十分複雜。
二人走到了瀟湘館外的那條小路上。
這裡自從長公主出嫁後,軒轅楚嫺搬進(jìn)來,林家倒臺了,也沒人會來伺候她,自然是一個宮人也沒有。
這裡樹木茂盛,幽靜極了。
軒轅楚嫺悠然漫步,彷彿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她終於找到了一些李允卿的感覺了,這種運籌帷幄,自信心爆棚的感覺,真是令人心情愉悅。
她自認(rèn)爲(wèi)比李允卿聰慧千倍萬倍,李允卿早晚有一天,會匍匐在她的腳下。
夏含玉看了看軒轅楚嫺,忍不住問道:“二公主想說什麼,快點說吧。”
軒轅楚嫺莞爾一笑,定睛看著夏含玉,張口道:“婕妤娘娘定是想七殿下做未來的新君吧。”
夏含玉心頭一震,卻也明白,這樣的希望,是後宮所有女子的希望,並不稀奇。
但是她也不能承認(rèn),抿嘴不言。
“放眼整個大秦皇室,本公主覺得,就數(shù)七皇弟最天資聰穎了,一定會是一個好皇帝。”軒轅楚嫺笑的溫柔,“而婕妤娘娘您呢,太過善良,是鬥不過像帝師大人那般奸詐狡猾之人的,而本公主不介意助你一臂之力。”
夏含玉驚訝的看著軒轅楚嫺。
其實這個話,她已經(jīng)猜測到了。
只是不知道,軒轅楚嫺的信心究竟在哪裡,林家倒臺了,她自己也是個殘花敗柳的公主,怕是這輩子也無出頭之日,怎麼會有信心說出這樣的話。
“代價呢。”夏含玉警惕的問道。
“代價當(dāng)然是有的,不過我並不貪心,也只不過是一個沒人要的公主。你知道我現(xiàn)在的處境,我只是想在未來可以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無憂無慮過完下輩子而已。”軒轅楚嫺看似真誠的看著夏含玉,脣角的笑意意味深長,讓人猜不透她的真實想法。
不過有句話夏含玉是認(rèn)同的。
那就是軒轅楚嫺不過是一個公主,不像帝師大人那樣的人,是朝廷命官,扶持傀儡皇帝,可以把持朝政,權(quán)傾天下。
軒轅楚嫺最多就是要榮華富貴,再貪心點就是報仇。
報林家被滅之仇,報皇后毀她之仇。
至於牟牟的帝王之路,軒轅楚嫺不能阻擋。
夏含玉握緊了拳頭,軒轅楚嫺的確是個好幫手,可是……軒轅楚嫺究竟可以做什麼呢?
看著夏含玉眼中的懷疑之色,軒轅楚嫺微微一笑,輕聲道:“帝師大人,攝政王殿下,丞相大人,幾個王爺?shù)钕拢缃裾诔卸返幕馃崮兀@個我們自然插不上手,可是有一點……是他們不能比的。”
“什麼?”夏含玉心中急切,忙問道。
“說到底誰能夠決定未來的新君是誰,是父皇啊。”軒轅楚嫺勾脣一笑,有幾分陰測的對夏含玉招手,“而誰能夠親近他,是他的妃子們,是皇子們公主們……”
夏含玉皺著眉頭,湊過去,軒轅楚嫺在她耳畔小聲說了什麼。
夏含玉身子一震,滿臉驚嚇的道:“不可以!這是……這是……”
“噓。”軒轅楚嫺示意夏含玉噤聲,水眸中陰冷而凌厲,“婕妤娘娘,成大事者不拘小節(jié),若再讓那些人壯大,我們可就沒有機會了,牟牟和你這輩子,都只會普普通通,碌碌無爲(wèi),何不放手一搏呢?”
夏含玉對上軒轅楚嫺的眼眸,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沒想到憑日裡溫溫柔柔的二公主,竟然會有那般瘋狂的想法,實在是讓人心驚膽戰(zhàn)!
夏含玉怕風(fēng)險,不想和軒轅楚嫺合作。
可是她也知道,宮裡還有一對母子,陸昭儀和如今的銘王殿下,他倆也是沒有靠山,軒轅楚嫺也可能和他們合作。
到時候萬一成功了,她和牟牟可就再沒有翻身的餘地了。
夏含玉握緊了拳頭,胸口劇烈起伏。
二公主說的對,何不放手一搏?
她本來就是一無所有的人,窩窩囊囊了一輩子,被人欺負(fù)了一輩子,何不賭一次,讓自己有可能成爲(wèi)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尊貴之人呢!
看著夏含玉的表情,軒轅楚嫺已經(jīng)猜測到了她心中的想法,不禁緩慢而陰冷的勾起脣角,心底一陣?yán)湫Α?
其實這個辦法特別冒險,成功後夏含玉和七皇弟也鐵定坐不穩(wěn)帝位。
屆時朝廷會大亂,人人都想爭奪帝位。
那個纔是她的真正目的!
如果任由這個朝廷如此發(fā)展下去,她始終都找不到突破口,反而讓敵人愈來愈強大,堅不可摧。
不如就讓它亂起來,說不定她能夠?qū)さ綑C緣。
至於夏含玉和七皇弟的死活,她纔不管。
她一直都知道這位夏含玉,雖說表面上看起來柔柔弱弱,膽小怕事,可是她心中的**,是比任何人都強烈的。
而且,夏含玉還是一個愚蠢的女人,正好可以爲(wèi)她所利用。
隨後,二人又在小路上徘徊了很久,無人知曉她們在商量些什麼……
……
學(xué)堂內(nèi),只要寥寥幾個皇子,李允卿也就隨便說了幾句,就讓他們自己看書。
而她懶洋洋的趴在桌子上,一頭墨黑的青絲曳地,雪白的帷帽輕紗被她掀起來了一大半,露出絕色的小臉,纖指撐著臉頰,半瞇著清眸,不知道在想什麼。
這時,瀚學(xué)殿大門外,走進(jìn)來了一個人。
其人長身玉立,一襲暗紫色錦袍,一身華貴而冰冷的氣息,走近時,纔看到這人是楚國太子慕容青城。
慕容青城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是信步而來,還是有心而來,反正就是來了,還有點期待看到學(xué)堂內(nèi)的某人。
而上天大約是在響應(yīng)他的期待,走到院中時,他就看到了趴在講桌上的絕色佳人。
他這個角度只能看到瑩白如玉的精緻下巴,和一張硃紅色的嘴脣,恍若一朵盛開的櫻花,叫人不由自主的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