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忽而響起了木柴燃燒的劈啪聲,伏夕勉強的睜開了眼睛。迷濛間看見蕓藎正坐在一個火堆旁喝著獸皮袋中的酒,雪獅靜靜的趴在她身邊。
見他醒來,蕓藎側(cè)過頭,用一種怪異的眼神看著他,看了半天才疑惑的說;“你、你醒了?”她還是一身的戎裝,只是顯得有些破爛,蒼青色的軟蝟甲上多了數(shù)個缺口。
“嗯……”伏夕被她看得有些詫異,但還是輕聲回答了一句,費了好大的勁才坐了起來,此時的他,四肢百骸沒有一處好受,連說句話都覺得痛苦。熾焰獸見他醒了過來,乖巧的湊到他身邊,把頭輕輕往他身上蹭了蹭。他緩了緩,在腦中回憶了一下,只記得夜憐兒被一個和敖堇川長得極像的龍國人給擄走,看樣子應(yīng)該是龍國的國君,但後面發(fā)生了什麼卻一點也想不起來。
蕓藎把烤好食物的遞給了他,是一隻普通的松雞,散發(fā)著香味,蕓藎的手藝不錯,不起眼的東西被她烤的外焦裡嫩,口感很好。伏夕卻沒什麼胃口,嚐了幾口後,就把大半隻松雞餵給了饞涎流了一地的熾焰獸。
“你覺得我會虧待你的那位朋友嗎,它今天已經(jīng)一口氣吃了十幾只活雞,你還給它,就不怕把它撐死。”蕓藎說。
“我這朋友嘴叼的很,不管吃什麼肉都是要吃熟的,香精輔料之類要一應(yīng)俱全,我昏迷的這幾天你肯定沒有給它做好,它餓久自然有些飢不擇食。”
“還真給你說中了。”蕓藎喝了一口酒說,然她沒有告訴他是,在她把他帶回去的時候,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多得幾乎數(shù)不過來,血都已經(jīng)流乾了,軍醫(yī)們都說他已經(jīng)人死氣絕,她當(dāng)時也是差點把他給葬了。但轉(zhuǎn)而又想到他絕對不是個普通人,早在九巍山上就是他從冰蛟的利齒下救了自己,時隔這麼久,他的樣子竟一絲沒變。
她聽軍醫(yī)說靈族的落月禁林中有一種靈蟲,名叫兩心蠶蛭,能使亡者重生,所以便帶了他的“屍體”輾轉(zhuǎn)去了靈族。但還未來得及進入到落月禁林裡面,就遭遇了靈族的士兵,在經(jīng)歷了一番苦戰(zhàn)後,她僥倖逃生,躲到了這個山洞裡,沒想在這個時候他竟然自己醒了。
“我昏迷了多久,後來戰(zhàn)場上又發(fā)生了什麼?”伏夕活動了一下四肢,走到了火堆旁,和她並肩坐著。
“你沒看到那條妖蛇嗎?”蕓藎問,伏夕搖了搖頭。
蕓藎放下了手裡的獸皮袋,緩緩的說出了事情的經(jīng)過。
那天她和暘樞本來正想去追擊敖堇川,身後卻閃出了一個一身黑袍的怪人,也不知是什麼時候出現(xiàn)的,周身都被黑氣籠罩,行如鬼魅,突然的一擡手,半空中竟憑空出現(xiàn)了一個巨大的黑洞,從裡面伸出了一隻烏黑的大手,抓住了暘樞,暘樞雖然勇猛,但被那隻怪異的大手抓住時卻無力招架,情急之下,蕓藎用自己的鏈刀纏住了暘樞的腰,想把他拉回來,卻被一股無形的大力拉扯,那股力量太強,暘樞一步步?jīng)]入無盡的黑暗裡,就在蕓藎也要被黑暗吞噬之前,一條赤鱗騰蛇憑空出現(xiàn)在戰(zhàn)場上,口吐烈焰,燒死了無數(shù)的人,也是由於騰蛇的出現(xiàn),才使她倖免於難。
“那後來呢?”伏夕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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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雙方就都撤軍了,可能是被那妖蛇給嚇破了膽,龍國給了莫煜笙一封信,他就帶著剩下的鬼族軍隊離開了。”
“莫煜笙就甘心那麼走了?”
“不甘心又能怎樣,暘樞生死不明,誰又能約束得了我族的軍隊,而且燕蒼悷自始至終都沒有出現(xiàn),也不知道是爲(wèi)什麼,鬼國那時候已經(jīng)無力再戰(zhàn),除了撤軍也沒別的選擇。”
伏夕嘆了口氣,問:“你爲(wèi)什麼沒有跟巫族一起回去?”
蕓藎看了他一眼,說:“還不是因爲(wèi)你這個死人,那些軍醫(yī)都說你沒救了,早知道你不領(lǐng)情,就應(yīng)該找個地方把你給埋了了事,也省了很多麻煩。”
山洞中間有一個小水潭,偶爾有水珠順著石筍從上方悄然滴落,水中一些只有手掌大小的魚,發(fā)著漂亮的白色熒光,小魚遊動,在水中劃出一條條波紋,美輪美奐。
伏夕走了過去,捧了些潭裡的水,洗了洗臉,潭水清涼,他又清醒了不少,身上的疼痛也緩和了許多,回頭看見蕓藎,她正在一隻手撐著下巴,一隻手倒提著那個獸皮酒囊晃動著身子。
“倒黴啊……”蕓藎把酒囊一把扔進了水潭裡。
伏夕看見了那堆在地上的數(shù)量巨大的酒囊,說:“你就不能少喝點酒嗎?”
“我和你不一樣,沒了什麼都行,就是不能不喝酒,沒有酒,我是會死的。”她搖晃著身子說。
他重新坐到她身邊:“對了,我們現(xiàn)在所在的地方是哪裡?”
“靈族,落月禁林。”她不假思索的回答。
“爲(wèi)什麼要帶我來這?”伏夕疑惑的問。
蕓藎長出了一口氣,平復(fù)了一下胸中的怒意:“因爲(wèi)我、我……我欠你的行了吧!”“因爲(wèi)我不想讓你死”纔是她真正想要說的,但話到嘴邊她還是忍住了沒說,只因爲(wèi)那句話讓她覺得肉麻,她靠在那頭雪獅的脊背上閉起了眼睛。
伏夕不知道她爲(wèi)什麼會有這樣的舉動,但他不是一個喜歡盤根問底的人,一想她應(yīng)該是累了,就把自己外衣脫下來蓋在了她身上,又把火堆向她身邊挪了挪。然後自己循著路,走出了山洞。
外面生長著一叢叢茂密的四葉草,剛好把山洞的位置隱藏起來,殘月如鉤,已是深夜,草叢中不時傳出陣陣蟲鳴,他的目光不覺被遠在天邊的森林吸引,森林發(fā)出亮麗的綠光,蒼穹之下,彷彿是蒼茫大地上的一座燈塔。
靈族境內(nèi)的落月禁林也叫綠光森林,被靈族視爲(wèi)聖地,裡面生長著一種神奇的萍羅樹,會在夜晚發(fā)出炫目的綠光。關(guān)於綠光森林有一個美麗的傳說,相傳是在上古神魔大戰(zhàn)的時期,有一次作爲(wèi)十大主神之一的自然女神被魔族擒獲,大魔主欲以修羅業(yè)火煉化女神的身軀,以辱神族無能,當(dāng)時神族剛剛戰(zhàn)敗,衆(zhòng)神都不建議去營救自然女神,只有深愛著女神的月神隻身犯入魔族,以周身神力衍化出皎月之華爲(wèi)女神做了一件披風(fēng),護住了她,而月神卻因爲(wèi)喪失了神力而被魔主封入了碧落海的迷宮中。神族得勝後,自然女神爲(wèi)了給愛人指明離開迷宮的方向而在地界化出綠光森林並守護在其中,月神在得到指引後終於得以離開碧落滄海,和愛人團聚,卻因爲(wèi)丟失了神力而使得月亮在不同的日子有了圓缺之分。
伏夕重新回到山洞裡,卻發(fā)現(xiàn)洞裡面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個藍衣服的少女,水藍色的長髮隨意的垂散在身後,面容姣好,看起來倒有幾分熟悉,不和諧的是她的手上正拿著把鏈刀在水潭邊上磨著,並不時看看刀刃是否鋒利。
雖然他早就知道蕓藎女孩的身份,但還是有些驚奇。
注意到伏夕進來,蕓藎站了起來,隔著個水潭瞧著他,此時的她卸去了一身僞裝,恢復(fù)了本來清麗的樣子。伏夕雖然曾遊歷各族,紅男綠女的見過不少人,但卻從來沒見過巫族女孩是什麼樣子,因爲(wèi)在巫族中,女子不管是成年還是未成年都會帶著頭巾和麪紗。
“你……”
“怎麼,嚇到你了?”
“沒有,我是說,你的樣子很好看,真的。”
“那,我有沒有那位郡主大人好看?”蕓藎背起了雙手,問道。
他一時語塞,不知該怎麼回答,轉(zhuǎn)而又想起夜憐兒被擄走,又不免暗暗感傷。
“真沒意思。”蕓藎拿著鏈刀,轉(zhuǎn)身慢慢走向了她那頭雪獅,雪獅趴在地上,不明所以的看著自己的主人,但注意到她手上的鏈刀後,被嚇得連連後退。
“你要幹什麼?”她的架勢,似乎是要把那頭雪獅給宰了。
“給這傢伙剃毛啊。”說話時手已經(jīng)按在了雪獅頭上,伴隨著雪獅一聲痛苦的吼叫,一大把鬃毛已經(jīng)被割了下來。
“爲(wèi)什要給它剃毛?”伏夕不明白她的舉動。
“這裡太熱了,它毛太厚跑不動了。”蕓藎不緊不慢的說,她手起刀落,不多時那隻威武的雪獅看起已經(jīng)像是一隻短毛犬,伏在地上一動不動。
“對了,你有什麼打算,是要去救你的那位郡主嗎?”蕓藎把雪獅的毛一點點收集起來,裝進了一個口袋裡,綁了個結(jié)實,做成一個獅鬃靠枕,墊在身後。
“是的,不管她是死是活我都要去龍國看看,而且,我有感覺她一定還活著,那天敖裂雲(yún)把她擄走,應(yīng)該是想把她當(dāng)作人質(zhì)。”熾焰獸踱著緩慢的步伐,湊到他身邊,警惕的看著蕓藎,看樣子剛剛蕓藎給雪獅剃毛的那一幕也把它嚇得不輕。
“什麼時候去?”蕓藎問。
“越快越好,我打算天亮了就離開這,她在龍國多一天就會多一分危險,你爲(wèi)什麼要帶我來綠光森林,這裡可是靈族的禁地。”
“爲(wèi)了找一種蟲子。”蕓藎重新閉上了眼睛,她不想再和他多說什麼,而伏夕似乎也明白了,早在他還是人族皇子的時候,除了修習(xí)各種武技,也學(xué)習(xí)過理算兵法之類,王宮所藏的書籍也讀了不少。《四荒志》裡有關(guān)於綠光森林和兩心蠶蛭的記載,加上後來行走四方所積累的閱歷,單論見識廣博來說,恐怕只有鬼族的一些老學(xué)者能和他相比。
他看著蕓藎熟睡的模樣,忽而對她有了一種不一樣的感覺,像是憐憫,亦像是心疼。血浸的方法使她的生命折損過半,加上巫族本來就不怎麼長壽,六十歲已算高齡,幾年的時光轉(zhuǎn)眼即逝,她的人生會很快走到盡頭。
他開始相信了瞑嵐婆婆的話,自己是會給身邊的人帶來厄運的,先是碧瀮在自己的懷中死去,眼前的蕓藎時日無多,夜憐兒不僅父親在新婚夜被殺現(xiàn)在還身陷囹圄。
伏夕在第二天就明白了蕓藎爲(wèi)什麼要恢復(fù)一身女孩的妝扮,還要把雪獅的毛都給剃了,兩個人在離開之前蕓藎一再的問他能不能保護自己,伏夕召喚出一團火焰,當(dāng)著她的面演示了一下自己作爲(wèi)法師的護身手段,她才悻悻跟著他出了山洞。沒走多久便遇見了一隊靈族的藤甲軍,對方不問緣由的就拉弓放箭,靈族人在體質(zhì)上雖不及巫族、鬼族和龍族,但他們在弓箭一門上都是好手,如果不是熾焰獸和雪獅腳力極好,他們兩個恐怕要有麻煩,雖然伏夕感覺靈力還沒有完全恢復(fù),身體也不怎麼輕便,但對付那些普通的軍士還是綽綽有餘,可無端殺戮本就不是他的本性,而蕓藎似乎更加不願意理睬那些她眼中的弱者。
“那些靈族軍隊是衝著你來的?”在擺脫了對方的追擊後,伏夕問道。
“對啊,我要是還穿著之前的那一身,他們一定會窮追不捨。”
“你到底怎麼得罪他們了,讓他們這麼追我們。”
“沒有,我開始只是想去那片森林裡逛逛,可我還沒等進去呢,就被人攔在外面,我和他們也只是小小的打了一架,殺了他們幾個人而已。”
“幾個?”
“沒記清楚。”
“到底是幾個?”
蕓藎不耐煩的伸出兩隻手,看了一陣,翻了過去,看了一陣,接著又翻了過來,又翻了過去,在她把手翻來覆去十多次以後,伏夕讓她打住了。
相對於漠北的貧瘠,靈族所在的南荒雨水充沛,所以大多數(shù)土地都覆蓋著茂密的森林,正午的時候,兩人進了一片林子,蕓藎把一片大大的樹葉頂在頭上,走著走著,她突然停了下來,提著鼻子聞了聞,猛然從雪獅背上上跳了下來,然後不顧伏夕的呼喚,風(fēng)一般的消失在了前方的雜草叢裡。伏夕倒是一點也不擔(dān)心她會在這片林子裡遇到什麼危險,一路上沒有再遇見靈族兵,而尋常的野獸,又不會是她的對手,所以沒有跟上去,就在原地等著她。蕓藎回來時樣子像是一株會移動的矮樹,渾身上下都綁滿了桑露果,她是被桑露果樹散發(fā)出的酒香味吸引。
蕓藎拍了拍手,神情滿足看著自己的收穫,緊接著就開始一個接一個的剝開桑露果,吮吸果汁,一臉的陶醉。她對酒的熱衷程度似乎已經(jīng)到了一種病態(tài)的地步,伏夕也知道她短時間內(nèi)肯定是不準備再繼續(xù)走,所以就自己到林子裡摘了幾個野山果,邊吃邊等。
蕓藎在擠幹了一堆的桑露果後又開始把果汁收集到酒囊裡。伏夕卻被果子上一隻漂亮的蜘蛛吸引了目光,蜘蛛身體就像是水晶一樣,晶瑩剔透,腹腔內(nèi)有一個暗紅色的小點,就像是一滴血,很漂亮。但是蜘蛛腹中的紅點漸漸的消失不見了。
伏夕扔掉了手上的野山果,但已經(jīng)有些晚了,熾焰獸周身騰起了紫紅的火焰,朝著他一口就咬了過來,閃身避開了熾焰獸的尖牙,擡眼一看,蕓藎的反應(yīng)速度顯然比他還要快,轉(zhuǎn)眼之間人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熾焰獸身後。熾焰獸周身的火焰跳動不止,忽強忽弱,腳下的草地被炙烤得跟著燒了起來,搖晃著腦袋,發(fā)出陣陣痛苦的嚎叫。
“阿哞!”伏夕隔著一個相對安全的距離呼喚熾焰獸,他發(fā)現(xiàn)熾焰獸的眼睛裡不是平常那種似有火焰在燃燒的樣子,而是像被蒙上了一層白霧,一時還沒搞清楚爲(wèi)什麼它爲(wèi)什麼會變成這樣,但緊跟著他腦海中就出現(xiàn)了一個念頭,殺了蕓藎!
蕓藎的樣子漸漸變了,她竟變成了夜羅天的樣子,他瞬間明白過來,自己是被人控制了。
“不要過來!”他對蕓藎說,腦中只剩最後一絲理性,身體越發(fā)的不受自己支配,他也不知道下一刻自己會做出什麼荒唐的舉動。
熾焰獸一聲怒吼,身上火焰熊熊燃起,朝蕓藎撲了過去,而蕓藎也明白了,利用地形不住的閃躲,伏夕心裡著急,雖然蕓藎的速度並不比熾焰獸慢,但耐力絕對比不上靈力強大的妖獸,只要她稍稍的慢下來,就會有生命危險。
伏夕一邊抵抗心底的衝動,一面用靈力探查自己的身體,發(fā)現(xiàn)一個暗紅色的小點正朝著自己心臟的方向遊走,屍蠱!一個念頭迅速在他腦中閃過。
放蠱驅(qū)屍的方法是靈族獨有的一種秘術(shù),並不多見,靈族人心慈,不忍同族客死他鄉(xiāng),屍蠱本來是用在死屍身上,方便運屍回家,所以每逢戰(zhàn)亂,靈族軍隊中都會有專門的蠱師,負責(zé)送亡者返家。那個暗紅色的小點應(yīng)該就是控制了他的蠱蟲。
伏夕割破了自己手臂上的血管,用靈力牽引著蠱蟲,想把它把吸出來,但蠱蟲兇頑至極,來回遊走,似乎要掙脫靈力的束縛,無奈他只好用靈力在體內(nèi)化出火焰,把那蠱蟲燒死,但蠱蟲被燒的時候他也是痛苦無比,口中噴出一口鮮血,神識也在一瞬間恢復(fù)。
他對著熾焰獸又是一聲呼喚,火焰盾牌出現(xiàn)在熾焰獸和蕓藎中間,熾焰獸收勢不住,撞在了上面,似乎有些暈厥。
伏夕衝了過去,把兩根手指插進了熾焰獸的身體,熾焰獸體內(nèi)的蠱蟲被他用同樣的方法消除。
“你怎麼樣?”他躍到蕓藎身邊,問道。
“我沒事。”蕓藎回答說。
“呦,還是個法師呢,這下子好玩了。”兩人循聲看去,不遠處的一棵藤蘿樹上,坐了一個一身紅衣的女孩,正搖晃兩隻雪白的腳丫,頗有興致的看著他們。
女孩長了一頭紫色的頭髮,樣子像是個靈族,但奇怪的是她的眼睛卻不是靈族特有的那種綠色,而是一種妖異的金色。
“你是什麼人?”蕓藎握緊了手上的鏈刀,指著樹上的女孩問。
“我啊,我叫紅竺。”女孩身體似乎被牽引著輕飄飄的落下來,一頭紫發(fā)隨風(fēng)擺動,赤足踏在草地上,模樣要多清純有多清純。
“這果子還沒有到成熟的時候,你就一下子摘了這麼多,還吃了那麼多,就不怕中毒麼?”紅竺用腳拾起了一枚蕓藎採集的桑露果,悠悠的說。
蕓藎的性子就像把她養(yǎng)大的熾焰獸一樣,冷清高傲,在軍隊裡,就算是巫軍主帥暘樞都要讓她幾分,紅竺說話的語氣分明就是在數(shù)落她,她又怎麼甘心可能被一個小孩子數(shù)落,尤對方的舉動更是讓她火大,馬上反駁說:“你不穿鞋子,是方便用腳來吃飯麼?”
小女孩卻是一點也不生氣,笑盈盈的說:“我用什麼吃飯不牢你費心,你應(yīng)該擔(dān)心的是你的那位法師朋友等會不會把你烤了。”
蕓藎再也按捺不住,手中的鏈刀一甩,直接刺向紅竺,紅竺竟然也是不閃不避,可還沒等蕓藎的鏈刀碰她她就出現(xiàn)在蕓藎身邊。
蕓藎似乎有些意外對方的速度,身子一閃到了伏夕身邊。
小女孩又是咯咯一笑,“怎麼,這就害怕了。”
“誰會怕你這侏儒。”蕓藎回了一句就再度衝了上去,伏夕想要阻止去已然來不及,他剛剛觀察到紅竺並不是動作有多快,而是用的法術(shù)瞬移到了蕓藎身邊,對方也是一個法師,還是一個會空間法術(shù)的法師,剛剛的蠱蟲應(yīng)該也是她的傑作,能夠在他們兩人眼底下動手而不被察覺,顯然是有著和外表極不相符的實力,法師修習(xí)的過程靈力是需要日積月累纔能有使出威力強大的法術(shù),因爲(wèi)進度緩慢,往往需要到很大的年紀時纔會有所成就,但也有一些天賦異稟的人在年輕時就達到相當(dāng)搞的水準,但饒是這樣,各族中法師的數(shù)量也並不多。
紅竺剛纔說那樣的話明顯就是在刺激蕓藎,蕓藎果然上當(dāng),當(dāng)她的鏈刀再一次要接觸到紅竺時,紅竺的身體好像變成了一個虛影,鏈刀從她的身體裡穿了過去。
“小心身後!”伏夕大聲提醒,蕓藎猛回頭,鏈刀前端的刀竟詭異的出現(xiàn)在她後方,她情急下一躲,刃刀刺穿了她的肩膀。
伏夕再沒有猶豫,急忙躍到蕓藎身旁,紅竺又出現(xiàn)在了原地。
“還是你有見識,比那個傻女人好多了。”紅竺笑著說,伏夕感覺到蕓藎在他懷裡掙扎了一下,他輕輕的拍了拍她,告訴她不要亂動。
他沒有貿(mào)然對紅竺出手,因爲(wèi)他已經(jīng)感知到了這周圍都充斥著靈力的波動,對方竟在不知不覺間對這裡的空間做了修改,這就是空間系法術(shù)的厲害,如果自己輕易的攻擊她,結(jié)果恐怕會和蕓藎一樣。
“紅竺,你叫紅竺對吧,我的朋友和你在之前見過嗎?”伏夕心平氣和的說,他現(xiàn)在的原則是沒必要的架儘量的就不要打,在進入龍國以前,他不想惹出別的麻煩。
“沒有啊,我們是初次見面。”
“那我們是有什麼地方得罪了你?”
“也沒有,但是那個女人又兇巴巴的,我不喜歡。”小女孩說。
這是什麼邏輯,不喜歡的人你都要殺掉嗎?伏夕在心裡想著。
“既然我們沒有得罪過你,我的朋友又被你打傷,就請你不要再爲(wèi)難我們。”
小姑娘又是咯咯一笑:“她會受傷是她自己沒練好本事,而我偏要爲(wèi)難你們,你知不知道你懷裡的那個人的命值多少錢?”她停了一下,又說:“並不是我想殺你們,只是那個人太可恨,無緣無故的要硬闖我們靈族禁地,巫族軍隊雖然厲害,可現(xiàn)在他們在紅砂谷吃了敗仗,面對龍族已經(jīng)是自身難保,殺了我們那麼多人,想這麼簡單就走了嗎?”紅竺有些氣憤的說。
伏夕聽明白了她話裡的意思,蕓藎在落月禁林殺人的事顯然已經(jīng)被靈族的統(tǒng)治者知道,她成了重金懸賞的對象,而且生死不論,紅竺還不止是一個人,她的背後還有一個組織,多半也是爲(wèi)了那個賞金。她渾身上下透著一股怪異的氣息,饒是伏夕見多識廣,也沒能看出紅竺到底是什麼來路,她說自己是靈族人,卻又與靈族人不同。法術(shù)種類頗多,光是自然系一門就有冰、火、光、雷、風(fēng)、水、毒七種,另外還有控制系、黑暗系、喚靈系、幻化系等等,其中控制系的法術(shù)又是所有法術(shù)的基礎(chǔ),屬於必修類。伏夕主修的就是焰系法術(shù),而且他對法術(shù)的領(lǐng)悟是在重生以後,碧瀮村子裡的那個山洞裡,修習(xí)的方法就像是被生生寫進了他的記憶裡,關(guān)於這一點他一直都認爲(wèi)是自己揹負著惡魔的詛咒,因爲(wèi)據(jù)史料記載上古時期的惡魔的確是以火焰化身,大魔主自在天也是率領(lǐng)炎魔兵團和諸神交戰(zhàn)。靈族自喻是最接近神的種族,擅長感應(yīng)自然而通靈,喚靈系的法術(shù)纔是靈族法師的首選,如果紅竺是主修空間系法術(shù)的法師,在她那個年齡絕對不可能有她那樣的本事,而且她還會放蠱驅(qū)屍這樣的秘術(shù),她到底是什麼人。
蕓藎一把從伏夕懷裡掙脫開,對紅竺說:“我就殺了能怎麼樣,你這個沒長開的侏儒還真的以爲(wèi)能殺得了我嗎?”
“你都已經(jīng)死到臨頭了還嘴硬,聰明的就放棄抵抗跟我回去,要不然就把你們都殺了,帶你們的人頭回去一樣可以領(lǐng)到賞金。”紅竺一改之前的臉色,惡狠狠的說。
對方苦苦逼迫,今天看來與她一戰(zhàn)是在所難免,既然要打,那就要力求戰(zhàn)勝,蕓藎是爲(wèi)了他纔會殺了那些靈族士兵,不管是出於那種原因,伏夕都不可能放手不管。
“你先去休息,她就由我來應(yīng)付,如果我不敵,你就看準機會逃走。”伏夕說完用手輕輕一推,把蕓藎送出了紅竺修改的空間之外,避免自己和紅竺拼鬥時候再誤傷了她。
熾焰獸走到蕓藎身邊,伏夕示意讓熾焰獸保護她,相處時間久了,那種聰明的妖獸早就能和伏夕通過意念相互感知。
伏夕長出了一口氣,好在自己判斷沒有失誤,他在與紅竺說話時就在暗暗尋找著空間裡沒被更改的空隙。
“打算頑抗麼,就算同樣是法師,你有把握能勝過我?”在看到蕓藎被送出自己設(shè)計的陷阱以後,紅竺笑著說,說話的同時一股強烈的震顫向周圍擴散開,像一陣巨浪迎面拍了過來。
伏夕也笑了笑,法師之間是能夠以靈力共振的方法相互感知對手的強弱,紅竺是在故意展示實力,最好的獲勝方法就是使對方屈服在自己的力量之下。
“我承認你很強,雖然我不知道是爲(wèi)什麼,但是我想,以你的那種身軀,駕馭那麼強大的靈力一定很辛苦,別人的就是別人的,就算再怎麼強,由你使出來也不會發(fā)揮出真正的威力,所以誰勝誰敗,現(xiàn)在還是未知。”他看出了紅竺在用靈力共振時顯得力不從心,就像是一個口徑很小的容器裡面裝滿了水,只能被緩緩的倒出來,稍有不慎,水壓就可能會脹破容器。
聽到伏夕的話,紅竺冷笑了一聲:“就算只能發(fā)揮出一分力量,也足以把你殺掉。”
伏夕雖然心中不以爲(wèi)然,但面色依舊平靜,雙手合十結(jié)了一個印伽,他不想激怒對方,既然戰(zhàn)鬥無法避免,那就速戰(zhàn)速決。就像他沒有看出來紅竺爲(wèi)什麼會擁有那麼強大的靈力一樣,紅竺也沒能看出他的身份,以死亡來威脅對手打擊對方的信心本來是個百試不爽的辦法,但伏夕不同,他最不怕的就是死亡,他的弱點是在於身邊的人,如果拿夜憐兒、蕓藎甚至是熾焰獸的生死去威脅他肯定都能奏效。
火焰中幻化出六芒光翼出現(xiàn)在伏夕身後,緩緩的變大。
紅竺一手結(jié)印,另一隻手伸出食指,對著前方輕輕的一點,那看似不經(jīng)意的一下,卻彷彿是一塊小石頭被投進了平靜的水中,波紋環(huán)環(huán)盪開,兩人之間的空間迅速的扭曲變形,空間裡的景物被她的法術(shù)影響,也跟著產(chǎn)生變化,就好像是被打破的水晶球,又被重新捏合在一起,一片的混亂。伏夕也感到一陣的壓迫感,身體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在拉扯著,他絲毫不理會,他就是要和對方以靈力硬拼。
蕓藎有些驚愕的看著他們兩個,法師之間很少的會出現(xiàn)生死相博的情況,修爲(wèi)高深的法師只要像紅竺那樣展示一下自己的實力,一般就能令對手屈服,但也有靈力不及對手的法師會冒死向?qū)Ψ教魬?zhàn),但那通常都是有著極大的仇恨或者是國與國交戰(zhàn)的時候纔會發(fā)生。
伏夕身後的巨大光翼緩緩的移到空中,在移動的過程中像是被某種怪力牽制著,六條光翼會不時的斷開,斷翼詭異的出現(xiàn)在另一個地方,但隨即就會復(fù)原。當(dāng)紅竺的手指再一次作勢伸出的時候,光翼也已經(jīng)完全穩(wěn)住,像是在上方撐開了一個穹頂,伏夕雙手印伽一變,光翼上不停的衍化出拳頭大小的火球,朝著不同的方位落下,火球每落下一次,紅竺的神情就會跟著緊張一分,蕓藎注意到,火球落在哪裡,哪裡的空間就會跟著復(fù)原。
隨著空間被修復(fù)的地方越來越多,紅竺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幽波潭!”她突然高呼一聲,手上變換了一個印伽,右手平伸,整隻手似乎沒進了另外一個空間裡,只有一半的手臂露在外面。
在紅竺喊出那三個字的時候,她腳下的地面陡然消失,彷彿是陷進了無盡的虛空裡,隨即出現(xiàn)了一個巨大的黑洞,陣陣腥風(fēng)從裡面不斷的飄出,與此同時,周圍的光線也變得黯淡起來。
伏夕的臉色也變得更加凝重,單手一揚,六芒光翼驟然一變,彷彿拳頭一樣收緊,砸向了赤腳站在地上的紅竺,蕓藎眼睜睜看著火球沒入了她胸前的空間,卻像是石沉大海,竟一點反應(yīng)也沒有。
“停手吧,裡面的東西不是你能控制得了的,你把那東西弄出來,就不怕你的族人也跟著遭殃麼?”伏夕說著,身體四周不斷出現(xiàn)火球,雨點一樣的朝著紅竺飛去,他沒想到紅竺爲(wèi)了殺死他竟然會使出那個危險的法術(shù)。
空間法術(shù)裡有一種以自身靈魂做引導(dǎo)連通冥界的空間的方法,冥界是一切邪惡生物最後的歸屬,裡面滿是各種各樣的兇殘嗜殺的惡靈,極難控制,就算是靈力強大的法師也不敢輕易嘗試,一般都是打算與敵人同歸於盡的時候纔會到那個法術(shù)。
紅竺笑了,笑得無比悽慘:“這個時候了你還想勸我停手,只要消滅了你們兩個,我自有辦法再把它關(guān)回去。”
“蕓藎你快走,走得越遠越好,不要回頭。”伏夕衝著她喊,幾乎是在同一時間,伏夕手上憑空出現(xiàn)了兩團火焰,一紅一紫,倏然向外飛出。
“來不及了!”紅竺眼中光芒大盛,整個眼球彷彿都充血了一般,身體懸浮在半空,下方的黑洞冒出了數(shù)條暗紅色的藤蔓,纏在了她身上,漸漸的似乎要與她融爲(wèi)一體,紅竺原本雪白的肌膚上也出現(xiàn)了一種奇怪的黑色蝌蚪文字,像血管一樣,一直爬上了她的半張臉。
蕓藎一時沒能明白是怎麼回事,只見那兩團火焰似乎是有生命一般,隨著伏夕手上印伽的不斷變幻,環(huán)繞在他和紅竺周圍,不長時間就在地面上畫出了一個大圓,火一樣的文字漸漸的映射出來,她不懂那文字的意思,但看到紅竺的樣子和伏夕緊張神情,也知道肯定是遇到了可怕的東西。
“不要過來!”就在蕓藎想去幫他的時候,伏夕厲聲阻止了她。
“就憑你,也想困住本神嗎?”一個聲音從黑洞中傳了出來,像來自域外虛空,說不出的詭異,並且那聲音好像帶著一種魔力,在聽到那句話後,蕓藎只覺得心臟像是被人捏了一把一樣的難受,她強忍痛苦,把自己的鏈刀奮力擲出,她想把伏夕拉出來,然後一起逃走。
轟的一聲,鏈刀似是撞上了一面無形的屏障,被彈了回來,她看到被鏈刀撞擊的地方出現(xiàn)了一個奇怪的文字,隨後消失,伏夕的聲音在她心底響起,只有三個字:“活下去!”
伏夕遠遠的看著她,她知道,那是伏夕用另外的方式和她交流,於是馬上在心裡想到:“你出來,我們一起走。”
“我不走了,那東西如果出來的話,將會引發(fā)一場災(zāi)難。”
“那夜憐兒呢,她你也不管了嗎?”伏夕表情有些黯然,過了一會才又聽見他的聲音,“你和她同樣重要,我不想你們出事,有機會的話,幫我去龍國救她出來,還有,替我照顧好阿哞。”隨後轉(zhuǎn)身面向紅竺變出的那個怪物,無論蕓藎怎樣在心裡呼喚他,也沒能再聽到他的聲音,淚水從她的眼中流了下來,好多年了,她已經(jīng)忘了傷心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在親手埋葬了自己的家人之後,她就再也沒有流過一滴眼淚,她在殺戮和血腥中一個人艱難的求生,在寂靜的黑夜裡自己處理傷口,她不被人在意,同樣的,她也不在意任何人,除了他。
一隻碩大的暗紅色爪子從黑洞裡伸了出來,巨爪很怪異,像是人的手,但看到那個巨爪的尺寸,很難想象出那隱藏在黑洞中的身軀到底有多大,怪物發(fā)出一聲吼叫,大地似乎都在跟著顫抖,紅竺的臉也變得更加猙獰,鮮血從她的眼角流下,目光呆滯的看著前方。
伏夕知道,她已經(jīng)被冥界的怪物控制了,怪物是想借她的軀體重新回到這個世界。幽波潭法術(shù)的恐怖之處就在這裡,施法的人不知道會連通冥界哪個地方,更不知道會遇見什麼樣的惡靈,現(xiàn)世中的人,沒有人真正瞭解冥界。伏夕手上的印伽變化越來越快,口中唸誦著一篇鎮(zhèn)魔咒,屏障上的文字就出自這篇咒語,兩團火焰也越升越高,最後在頂端匯聚,鎮(zhèn)魔屏障也最終完成,火焰一樣的文字變得清晰可見。伏夕也不知道這個方法會不會起作用,畢竟他從來沒有和冥界的惡靈戰(zhàn)鬥過,就像是焰系法術(shù)的修煉方法一樣,鎮(zhèn)魔咒的咒語是憑空出現(xiàn)在他的記憶裡,只是直覺告訴他這時候應(yīng)該用這個方法。
黑洞中的怪物再一次發(fā)出一聲吼叫,與先前不同,這次吼聲中充滿了怒意,伏夕知道,自己的方法奏效了。
當(dāng)怪物的另一隻爪子伸出來的時候,伏夕已經(jīng)把整篇咒語唸誦了三遍,屏障上的文字像是有了生命一般,不住的向黑洞中飛去,有的則直接印在了怪物那漏在外面的巨爪上,每印上去一個字,怪物的爪子就像是被火焰燒到了一樣的抖動一下,冒出陣陣黑煙。黑洞逐漸的變大,怪物似乎是急著要從裡面掙脫出來,伏夕召喚火焰幻化成兩柄巨劍,朝著怪物的兩個爪子斬下,奇怪的事情發(fā)生了,以前無往不利的法術(shù)在關(guān)鍵的時刻卻沒有發(fā)揮出應(yīng)有的作用,火焰巨劍竟然被怪物牢牢的抓住,無論伏夕怎樣努力的控制,都不能移動分毫。他心裡有些吃驚,那怪物究竟是什麼,他之前想就算它的爪子不被斬斷,也會被火焰灼傷,但現(xiàn)在看,那怪物根本不懼他的靈焰。
被怪物抓住的兩柄巨劍在一瞬間突然變色,火焰也變成了一種蒼綠色,完全脫離了他的掌控,怪物雙爪一合,火焰巨劍竟變成了一個綠色的光團,重重的砸向了鎮(zhèn)魔屏障,伏夕感覺到胸口一陣劇痛,口裡腥甜,吐出了一口鮮血。
“要不是這距離太遠,憑你那微末的本事,能奈何得了本神麼?”黑洞中又傳出了怪物的聲音。
鎮(zhèn)魔屏障被砸出了一個窟窿,那團綠光彷彿毒蟲一樣,不斷啃食著屏障上的文字,伏夕重新開始唸誦咒語,以補全被破壞的部分。
“愚昧的生物,你真以爲(wèi)那篇殘缺不全鎮(zhèn)魔咒能封印本神嗎?你太天真了,放棄抵抗,本神答應(yīng)放過你。”伏夕沒有理會,加快了誦咒的速度,隨著屏障上的文字被補全,綠光也在漸漸的消退。
黑洞裡的怪物又是一聲怒吼,伏夕看到,紅竺的眼睛似乎眨了一下,身子下面的藤蔓迅速的生長,託著她的身體,瘋狂的擺動著朝伏夕撞了過來。
他閃身避開,雖然紅竺在之前一心想要殺了他,怪物也是由她引出,但現(xiàn)在她畢竟迷了神智,像個木偶一樣被玩弄,他有些不忍心再出手傷她。
而那怪物似乎是看出了伏夕的心思,紅竺原本神情呆滯的臉上突然出現(xiàn)了狡詐的笑容,再一次向他撲了過來。一股深深疲倦涌進了身體,伏夕感覺到靈力飛快的流逝著,鎮(zhèn)魔屏障上的文字都是受他控制,現(xiàn)在被怪物操縱的紅竺如一條靈活的大蛇,發(fā)著狂性不斷的攻擊他,他一邊躲避一邊控制鎮(zhèn)魔咒覺得有些力不從心。
紅竺突然停下了動作,雙脣翕動:“小子,這丫頭的死活沒想到你也會在意,既然這樣,本神就成全你吧。”聲音還是紅竺之前的那種嬌嗔的聲音,卻是出自另外一種口吻,說完,紅竺的身體被高高舉起,接著迅速朝地面撞去,如果以那種力道撞在地面,紅竺肯定會被摔死,千鈞一髮的時刻,伏夕沒有猶豫,他衝過去接住了紅竺,被怪物的那股大力震到,剎那間他只覺渾身一陣麻痹,接著就是撕心裂肺的疼痛,更要緊的是紅竺在一瞬間抱住了他,張嘴咬在了他的肩上,鮮血飛濺,半空中仿若一朵荊花隨風(fēng)盛開,伏夕也被擄到了高處……
蕓藎在屏障外無助的看著發(fā)生的一切,淚水朦朧了她的雙眼,在他被紅竺咬傷的一瞬間,她的心也在跟著滴血。雙手奮力的敲打著那無形的屏障,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救他!她從來沒有感到那般無力。長久以來,她一直都是上蒼的棄兒,甚至連尋常平淡的日子都沒有享受過,戰(zhàn)火奪走了她的家人,她的童年,她的一切,她被扔進了深山裡與妖獸爲(wèi)伍,自生自滅,現(xiàn)在,她又要失去生命裡最重要的一個人。
屏障裡異變徒生,就在他將要被撞在地上的時候,纏在紅竺身上的藤蔓被突然斬斷,她看到了,是他在最後一刻伸手揮出了一道火光,屏障也在一瞬間消散開,那些文字也演變成一朵巨大的蓮花壓住了地面上的黑洞,封印終於完成。她還看到,他抱著紅竺站了起來,可就在她要破涕爲(wèi)笑的時候,怪物原本已經(jīng)要縮回去的巨爪陡然變長,從後面抓住了他,在最後的時刻,他把紅竺推了出去……
爲(wèi)什麼?看著他被拖進了黑暗裡,她在心底一遍遍的問,如果註定失去,爲(wèi)什麼要得到?紅竺身後的藤蔓也層層的散開,變作了一陣花雨,香風(fēng)拂面,隨之而來的是他的那一句“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