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的第一場雪來得很早,白古城外的血櫻林也變得一派火紅。血櫻,是西幽鬼國特有的一種植物,無葉無果,只有殷紅如血相伴雙生的花朵伴隨著每年的第一場雪凜然開放,又在開放後的第一個滿月的夜裡凋零。與其美豔的花朵不同血櫻的枝蔓是一種如烏雲(yún)一般的黑色,這使得血櫻在鬼國爲人所憎惡,儘管它可以開出美麗的兩生花。
血櫻林深處,青衣黑髮的少年在一派紅與白夾雜的景色中卓然而立。在他身邊,一頭長有紫毛的妖獸伏臥在雪地上,安靜的瞇著眼睛,它的皮毛光滑油亮,雪花無法落在它的身上。紫火熾焰獸,整個大陸上十種靈力最強的妖獸之一。少年的雙手不停地結出同的印伽,他面前的雪花也隨之飛揚卷舞,慢慢的在凝聚成了一個漂亮的雪雕,是一個少女,血色的花瓣點綴出她那優(yōu)美的輪廓,神情優(yōu)雅,活靈活現(xiàn)。
少年看著自己的作品,輕輕的嘆了口氣,雪花輕盈的落在他的身上,卻避開的了他做的那尊少女雪雕,是他用靈力給他的作品撐起了一層屏障,雕像堪稱完美,多一片雪花都會違和。熾焰獸睜開了眼睛,明亮的獸眼中彷彿有烈焰在燃燒,它盯著一個方向,鼻子裡發(fā)出一聲輕緩的哼叫。
少年轉過身,一個白色的身影正向他們款款走來,經過的地方,交錯的樹枝自動向兩邊分開,雪花沒有一片落在她身上。他握緊了拳頭,雪做的雕像在他身後爆裂開來,消散在呼嘯的北風中。
她眉頭一皺,問他:“爲什麼要把它毀了呢?”她早就注意到,那雪雕的人物不是別人,正是她自己。
“就算是留下,不久之後也是會消失的。”他輕描淡寫的說,眼前的這位尊貴的小姐美得令人不敢直視,一塵不染的素色衣裙,長及腳踝的銀髮,一張如冰雪般聖潔的面容,這些,是她尊貴身份的代表,她是鬼國的白影郡主,是聲名顯赫的白古城城主鬼國羅剎親王夜羅天的獨女,夜憐兒。
熾焰獸晃了晃腦袋,邁著慵懶的步子離開了。
“這麼久以來,每年血櫻花開的時候你都會來這個地方,告訴我,爲什麼?”夜憐兒的嘴角掛起一絲苦澀的微笑,寒風撩撥這她那如流瀑一般的長髮,她不再用靈力撐起屏障,任憑冷風透過她的衣服。
“今晚就是滿月了,這一年的血櫻花只開了不到一天,我不想錯過。”他說。他的話像是刀子一樣,一片一片的凌遲的她的心。兩行清淚順著她的面頰滑落,少年伸出手,企圖幫她拭去臉上的淚痕,但手卻停滯在了半空。就在他要將手收回的那一瞬間,腕子卻被她抓住了,夜憐兒把他那隻乾瘦的右手放在了自己的面頰上,她雙目微合,長睫撲簌,淚水滴在他的手上,她的淚比雪花還要涼。
這裡是他們初次相遇的地方,數(shù)年前的一個月圓之夜,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她獨自一人進了這片人們都不願意接近的血櫻林。在這裡生活了數(shù)百年,看慣了白古城內外大大小小的景觀,卻唯獨沒有進過這片林子。
她永遠也忘不了那個夜晚,伴隨著圓月的升起,血櫻的花朵開始慢慢凋落,她在密林中遇到了恐怖的妖獸——冰睛雪虎。
烏雲(yún)遮擋住了月光,四下靜極,她的手止不住的顫抖,靈力已經無法凝聚,曾經引以爲傲的法術此時也救不了自己。妖獸朝她撲來時,她已經絕望了,她想到自己的身體會被鋒利的獠牙洞穿,妖獸會把她撕碎之後吞食,她甚至已經看見了雪虎的那對閃著幽光的眼眸中自己的倒影。
就在她已經被恐懼全面擊潰,身體不由自主的向下癱軟時,一隻手從背後溫柔的托住了她,在冬夜的嚴寒中,那手上傳來的溫度是那樣溫暖。
滾滾的烈焰驅散了四周的黑暗也抵住了妖獸的攻擊,她下意識的看著身邊的人,火光映紅了他的臉頰,漠然的注視著面前的妖獸,火焰中幻化出了一柄巨劍,帶著凌厲的威勢斬向了妖獸,妖獸被擊倒在地,象徵性的吼了幾聲之後便伏在地上再也不動了,火焰巨劍燒壞了它大半的皮毛,傷及骨肉,一陣焦糊的味道在空氣中彌散開來,妖獸龐大的身軀趴在雪地上瑟瑟發(fā)抖,喉嚨裡發(fā)出陣陣低吼。
少年放開了她,走了過去,他的肩頭上趴著一隻紫色的如貓咪一般大小的小獸。少年伸手撫摸著嘯風的額頭,神奇的是那隻妖獸竟然沒有抗拒,反而會把頭往他身上蹭了蹭。
周圍接連響起了破空之聲,伴隨著妖獸痛苦的哀嚎,它的身上已經插了十幾支閃著銀光的箭矢,那是王府親衛(wèi)纔會用的破魔矢。火光從四面亮起,披甲執(zhí)銳的士兵迅速聚攏過來,將少年和那隻妖獸團團圍住,少年肩頭上的小獸瞪大了眼睛怒視著衆(zhòng)人,身上燃起了紫紅的火焰。
“阿哞!”少年輕聲喝止,那隻小獸身上的火焰熄滅了,還冒起了一陣青煙,小傢伙自己也被嗆得連連咳嗽,樣子有些滑稽。
“郡主,屬下該死,讓您受驚了。”年輕的鬼族將領下了坐騎,對著夜憐兒行禮。
“我沒事,你們來得正是時候。”她平復了一下心緒說。
詭異的一幕就在這時候發(fā)生了,伴隨這雪虎的一聲痛苦的哀嚎,少年竟然把手直接插進了妖獸的身體,摸索了一陣,取出了一顆閃著清光的珠子,他把那顆珠子舉過頭頂,跪倒在夜憐兒身前,作爲一個法師她很明白少年的舉動,那顆珠子是妖獸力量的源泉,飽含靈力,可以作爲修習法術的臂助。
“帶回去。”她吩咐說。
少年謙卑的像個奴隸:“多謝郡主大人。”這是他同她說的第一句話。
少年被帶回了白古城,並且得到重用,他成了捕獵營的長官,專門去鬼國各地狩獵妖獸。妖獸是整個幽境大陸上神秘而又危險的存在,品階高的甚至可以在日後化身成妖,褪去獸性之後的妖可以隨意遊走在人的世界,它們的內丹更是價值連城,因此大陸上各個國家都有專門以獵殺妖獸爲生的獵人。白古城的捕獵營在得到這個天賦異稟的少年之後更是如虎添翼,任何兇頑的妖獸見了他都會放棄反抗,所以,他們每次捕獵都能以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的利益。
“你要走了?要去哪?爲什麼不告訴我?”夜憐兒捋了捋額前的銀髮,看著他那空洞的眼睛說,她想看看自己在他眼中的倒影,但卻根本看不到,他的眼睛像是散了焦一樣,那是一雙經歷了滄海桑田纔會有的眼睛,卻長在了一張還略帶稚氣的臉上。
“我已經告訴了城主大人,這裡也沒什麼值得留戀的了,至於去什麼地方,我也不知道。”他說,他的樣子還是和幾年前初見時一樣,沒有什麼變化,倒是那隻小獸,現(xiàn)在已經長成了一隻威武的妖寵。
“那時候在這裡殺死雪虎,其實並不是你的本意對不對?”她問。
他點了點頭,如果那時候讓它落在軍隊手裡,它會死的更痛苦。
“其實你並不想去獵殺那些妖獸,爲什麼還會選擇留下?”夜憐兒撫摸著腕子上的手串,那是由妖蓮的花蕊編織成的,散發(fā)著醉人的香氣,是少年送給她的。
妖蓮生長在接近天際的雪山之上,以雲(yún)霧水氣爲食,美豔無匹也危險至極,它的生長環(huán)境極爲惡劣,大雪山頂上是一種常人難以忍受的寒冷,更爲致命的是那種花的香氣會讓接近它的任何生物產生美夢一樣的幻覺,除非精神力量足夠強大並且可以抵禦徹骨的嚴寒,不然肯定會被困死在那種美豔的花朵旁邊。這些年,每次捕獵歸來他都會送給她一件類似於蓮蕊手串那樣的禮物。
“存在就要有價值,特別是像我這樣的人。”
一千年前人族的燧明皇朝被四夷聯(lián)軍打敗之後,人族在這片大陸上便失去了話語權。昔日人族的是那般強大,燧明皇朝的版圖幾乎囊括了整個幽境大陸,人族聖殿軍的鐵蹄踏遍了除了古老的龍國之外大片土地,其餘各族已經快要沒有了立足之地,但是不可一世的人皇卻在征討龍國的途中驟然離世,之前的異族首領各懷心思,爲了爭奪皇位竟然自相攻伐,鬼、靈、巫三族乘機聯(lián)合龍國組成四夷聯(lián)軍,在紅砂谷一舉扭轉敗局,燧明皇朝土崩瓦解。而後四夷族代表在龍國霧霽山會盟,瓜分土地,議定了人族永世不得建邦立國,只能在四國境內以屬民的身份生存。屬民,就是要比國家最底層的庶民還要低一等,人族也曾數(shù)次起事,皆被鎮(zhèn)壓,現(xiàn)在大陸上的人族已經越來越少。
“帶我一起走好嗎?”夜憐兒伸手摘下了一朵血櫻花,放在掌心,輕輕吹了口氣,雙生的花瓣在她手上翩然起舞,像蝴蝶一樣撲簌飛騰,飄向了高空,最後消失在漫天的風雪中。血櫻的花朵重生速度極快,所以風雪再大,也無法將所有的花瓣盡數(shù)吹落。
“我們能去哪呢?”他面容有些惆悵。
“天高地闊,總有我們可以去的地方。”她非常肯定的回答。
“那城主大人呢,他又該怎麼?”少年看著郡主那對紫水晶般的眸子說。
她的身體輕輕的顫抖,淚珠再一次悄無聲息的滑落。
今天是她出嫁的日子,她本該高興纔對。她要嫁的人是龍國國君的親弟弟,龍騎軍的統(tǒng)帥敖堇川。
擁有強大龍騎軍的東海龍國是整個大陸最強盛的國家,能與龍國聯(lián)盟是其他所有國家夢寐以求的事情,當龍國提出和親請求鬼國王室毫不猶豫的答應了。夜憐兒雖貴爲郡主,卻無力左右自己的終身大事。淪爲政治的犧牲品,這是很多王室以及貴族少女的命運,相對來說她算是十分幸運的,龍國的迎親隊伍已在三天前抵達,伏夕曾親眼見過那位龍騎軍的統(tǒng)帥,是個不可多得的美男子,又是王室貴族而且還手握重權,就連城主都對他十分滿意。
今晚白古城將會舉行盛大的祭祀儀式,祭拜鬼族所信仰的月神,之後她就要離開這裡,遠嫁他鄉(xiāng)。
“伏夕,愛我吧。”夜憐兒的聲音從少年的心裡響起,眼前她那精緻的面孔漸漸的模糊又歸於清晰,身上的衣裙層層褪去,露出瞭如凝脂一般的肌膚,蔥白的玉頸,纖細的腰肢,修長的雙腿,她生得恰到好處,多一分少一點都會是缺憾。少年的意識開始有些迷亂,他將眼前的玉人緊緊的抱在懷裡,貪婪的吮吸這她柔軟的脣瓣。種族差異,千年百年這些都已經不重要,此刻他只想著佔有她,佔有她的一切。
“伏夕,我們一起走好不好,你一定會有辦法。”郡主在他耳邊輕輕的呢喃,少年猛然驚醒,在自己的手臂上狠咬了一口,疼痛使得他瞬間清醒過來。
郡主對他用了迷幻術,那還是他教她的,配合她那隻蓮蕊手串效果更加。眼前她的衣裙被他撕扯的有些凌亂,嘴角上掛著血絲,是他剛纔吻得太用力了,如果他沒有停下剛纔那瘋狂的舉動,很難想到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
伏夕的手指迅速結出幾個印伽,雪花圍繞在他周圍,融化成水淋溼了他的全身,寒風很快將他身上的水變成了冰凌,他心裡的躁動也隨之冷卻下來……
他向後退了兩步,低下頭垂著雙手,那是奴隸在面對主人時的姿勢,他不再正視她的眼睛,高貴的白影郡主,會愛上一個人族,簡直是一個笑話。
“何必折磨自己呢。”在沉默了良久以後,他聽見郡主這樣說。
“我會默默的爲您祈禱,希望您永遠幸福。”雪花落在他的身上,他的眉眼之間都結上了一層薄薄的霜。
“好啦。”夜憐兒整理好自己的衣服,用手在他的額頭上輕輕的戳了一下,冰雪在一瞬間化開,“回去吧,不然我們該錯過祭祀儀式了。”她說。
“回去的路,就請您自己走吧。”如果可以,他會選擇一直留在這座邊城,因爲這裡有她,但現(xiàn)在,她即將離開,繼續(xù)留在這隻會徒增傷心罷了。
天光越發(fā)暗淡,夜幕降臨,風雪在此時停了下來,似乎能感覺得到白古城中那種喜慶的氣氛,夜憐兒對著他笑了笑轉身離去,漸行漸遠。她一直沒有回頭,沒能看到少年那落寞的身影。
圓月自東方升起,皎潔的光輝灑滿了大地,血櫻花開始漸漸的凋零,林中升起瞭如流螢一般的紅色光點,那是一種妖豔的生命終結時的美。伏夕望著伊人遠去的方向,佇立良久……
他也想著帶她離開,去到那天之涯海之角,但是他不能,他身負惡魔的詛咒,他不想把自己的痛苦加在單純的郡主身上。
伏夕最後看了一眼遠方那座燈火闌珊的城池,郡主此時也許已經換上了華麗的嫁衣,和那龍國的將軍在明月的見證下海誓山盟,他努力平復了心緒,儘量不要去想這些,但思緒就這東西,越是剋制便越是強烈,他漸漸的感覺到頭腦有些發(fā)脹,呼吸也變得有些困難,熾焰獸從遠處飛奔回來,對著他輕吼了一聲。
他擡頭望了望天,月亮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變成了一種詭異的紅色,血月!據(jù)人族所編的《婆娑往世錄》記載:血月,異象也,主兇殺禍亂,現(xiàn)世必有戰(zhàn)劫。這千年難遇的異象,在這個時候出現(xiàn)了!
熾焰獸一直在盯著白古城的方向,一人一獸迅速朝城中掠去,離那裡越近血腥味就越濃,遠遠的便可以看到翼龍不斷的在白古城上空飛旋,耳畔傳來龍吟之聲和婦孺的哀嚎。
悄無聲息的躍上了城牆,雖然多年來四處遊獵他已經見慣了各種血腥的殺戮場面,但眼前的場景還是讓他有些吃驚,城內已經亂作了一團,遍地都是屍體,士兵、老人、婦女、兒童,各種各樣。龍騎士的破壞力在此時顯露無遺,白古城中足有五萬駐軍,但在數(shù)目不過兩百的龍騎士面前就像任人宰割的羔羊。
一切都是龍國的陰謀,敖堇川是藉口迎親,實則是爲了攻取白古城,拿下了這座邊關要塞,就等於是打開了鬼國的大門。
前方府中傳來一聲尖叫,是夜憐兒的聲音,伏夕加快了腳步,顧不得避開龍騎軍的攻擊,等到了主府時,他的肩頭上已經中了兩箭,好在他在這裡生活了多年,對大街小巷都還算熟悉,沒有耽誤太多時間。
城主府邸內一片狼藉,橫七豎八的躺著數(shù)十具屍體,都是白古城官員的,有的可以依稀辨認出樣貌,有的則已經完全血肉模糊。
夜憐兒癱坐在地上,懷裡正抱著她的父親,身著月白色袍子的羅剎王,他的眼睛瞪得很大,裡面卻已然沒了生機。旁邊一身金甲龍族將軍正大口的喘著粗氣,他的劍沾滿了紫紅色的血液,身後那隻背生四翼的巨龍似乎是察覺到了躲在暗處的伏夕,張口朝他藏身的地方怒吼了一聲。它能與主人互相感知,沒有主人的命令,它不會貿然攻擊,吼聲是爲了提醒主人規(guī)避危險。
“郡主。”伏夕徑直來到了夜憐兒的身邊,輕輕的搖了搖她的肩膀,她擡起了頭,面頰上滿是淚痕。
“去殺了他!”她伸手指著不遠處的敖堇川,此時他正用長劍支撐著身體,樣子十分痛苦。伏夕站起了身,靈力慢慢的在他手心凝聚,幻化成火焰不住的跳動,無論郡主想要什麼,他都會盡全力幫她得到。
翼龍又朝他發(fā)出了一聲怒吼,一種的壓迫感迎面而來,伏夕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他盯著翼龍那兩隻閃著兇光的巨大眼睛,空洞的雙眸中血色的紅芒一閃而逝,翼龍倒退了兩步。
“你是什麼人,竟然可以嚇退我的坐騎?”敖堇川問。
伏夕拔掉了肩頭的箭矢,沒有回答他的問話,用一種不帶任何感情的語氣說:“若你的頭顱能讓她止住淚水,請獻出來吧。”
熾熱火焰怒濤一般的迎面拍了過來,將軍似乎有些震驚,反應也有些慢了,但他還是在最後一刻拯救了自己,他的劍氣形成一道屏障把火焰分到了兩側。
熾焰獸乘機跳到了翼龍的背上,開始撕咬著它背部的皮肉,這種妖獸的行動是所有妖獸裡最快的,它之前一直隱藏在暗處,伺機偷襲。翼龍煽動著兩對巨大的肉翼飛了起來,在空中不住的翻滾,熾焰獸的利爪牢牢地抓住它不放,翼龍落在地上,發(fā)出一陣痛苦的吼聲。它想讓主人解決掉背上的麻煩,而此時的敖堇川卻是自顧不暇。伏夕突然放棄了與敖堇川的爭鬥,躍到了翼龍背上,屈指成抓,狠狠的抓住了它的脖子,修長的五指深深的嵌入肉中,翼龍的鱗甲連普通的兵刃都無法穿透,但卻擋不住他的手指,法師恐怖的地方就是在於他們對自身靈力的運用,加持了靈力的雙手輕易的就破開了翼龍的鱗甲。翼龍吃痛狂吼,伏夕把另一隻手也插進了它的脖子,雙手如錯刀一般,龍獸的脖子幾乎被他掐斷,他的目的很明確,先解決了這條礙事的翼龍,再對付敖堇川就容易得多。
劇烈的疼痛使得翼龍狂性大發(fā),它振翅高飛接著朝著地面疾衝而下,目標正是地上的夜憐兒。
“憐兒快閃開!”情急之下,他喊出了那個在心裡叫了無數(shù)遍的名字,極力調整著方向,翼龍顯然是抱著必死之心,無論伏夕怎樣發(fā)力都無濟於事。
夜憐兒聽到了他的呼喊,但是她已經來不及躲避了,她無法看著自己父親的屍體再被傷害。
千鈞一髮之際,卻是敖堇川衝到了夜憐兒身前,龍獸徒然張開了翅膀,但已經晚了,下墜的力道太大,敖堇川的長劍不偏不倚的刺中了翼龍的心臟,翼龍巨大的身軀的摔在地上。它在臨死前勉強的擡起頭,看了看自己的主人,眼睛中之前的兇頑與桀驁已經沒有了,在生命的最後時刻,它仰天長吼,似乎是不甘心這樣死去。
龍與騎士之間是信任與忠誠締結的靈魂契約,龍騎士最忌諱的就是屠殺自己的坐騎,在龍國的法律中其罪名幾乎等同於叛國。
伏夕走到夜憐兒的身邊將她扶起,她身上的溫度像冰一樣冷,雖然鬼族天生冷血,但這樣的體溫還是太低了。
“殺了他。”面對殺父仇人,她沒有理由去原諒。伏夕有些猶豫,敖堇川在最後的時刻救了她,如果這一切真的是龍國的計謀,他完全沒必要去救自己的敵人。
天空中的圓月又變成皎潔的白色,龍騎軍陸陸續(xù)續(xù)的回到了這裡,敖堇川長出了一口氣。 “憐兒……”他慢慢的向夜憐兒靠近,但剛邁出兩步,一個火球便在他的腳下爆炸開,
龍國軍人紛紛拔出武器,熾焰獸站在伏夕身側,周身烈焰熊熊燃燒,怒視著衆(zhòng)人。
作爲龍國君主的親弟弟龍騎軍的統(tǒng)帥,敖堇川是十分驕傲的,他也有驕傲的資本,從小到大,他擁有這世上一切美好的東西,貴族氣質深入骨髓,他認爲能陪伴他一生的人也應該是這個世界上最耀眼的。一年前,他作爲使者訪問鬼國途經白古城的時候,見到了夜憐兒,那個在一個人族少年的陪伴下站在城樓上看夕陽的鬼族少女,她的笑容如煙花般絢麗,飄逸的銀髮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陪在她身旁的人類少年發(fā)現(xiàn)了他,鬼族少女也順著他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就是那一眼,他便再也忘不了她的樣子。
少女轉身離去,城牆上的她對一身貴氣的龍國使者毫無興趣。
他打聽到了那個鬼族少女的名字,知道了她是鬼國的白影郡主。回國後,他便向自己的王兄請求與鬼國和親,這在龍國是史無前例的,自詡爲龍神後裔的龍國人認爲自己天生高貴,其他的各族都被他們視爲異族,在龍國,就算是平民也不屑與異族結合。爲了保證血統(tǒng)純正,王室成員只能在本國貴族中挑選妃子,若私自與異族結合則會被永久流放。但是敖堇川不同,他不但是龍騎軍統(tǒng)帥,還是國王的親弟弟,龍國的占星師曾經預言:王室成員會愛上異族,而那個人將會帶領龍國避開未來的生死大劫。龍國長老會只好破例通過了他的請求。
在今晚的祭祀儀式上,敖堇川第一次近距離的接觸讓他傾心的女子,可以開口喊她的名字,在那一刻,他真的以爲自己就是這個世上最幸福的人。
當時所有的人都在爲這個美好的時刻祝福,爲兩國的盟好和新人喝彩。然而就在那一派祥和的氣氛中,隨行的龍騎軍中突然有人像發(fā)了瘋一樣,開始屠殺鬼國人,充滿喜氣的祭祀儀式轉瞬之間演變成了戰(zhàn)場,就連敖堇川自己也不受控制的拔出長劍,他感到身體像是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支配著,耳畔響起了夜羅天厲聲的喝問,他的劍鬼使神差的刺進了羅剎王的胸膛。
“憐兒……”
“不許你這樣叫我!”他話被打斷,一道耀眼的白光直便奔他的心臟。那是一把名叫凝光的彎刀,狀如月牙,是夜憐兒的武器。那是她在法師的考覈中拔得頭籌,國君給她的獎賞。鋒利的兵刃在夜憐兒的控制之下劃出了優(yōu)美的弧線,不斷的向他攻擊,每一下都是傾盡全力,宣泄著主人滿腹的委屈與悲傷。敖堇川一味的閃躲避讓,他不想和她打。
“我是白影郡主夜憐兒,白古城的男人們啊,拿起你們的武器,爲死去的親人們報仇!”她的話是通過靈力擴散開來,在城內不斷的迴響,縈繞在所有人的耳畔。這時候她的話彷彿**一般,使得所有幸存的鬼國人涌向了城主府邸,伏夕最爲擔心的事情發(fā)生了,訓練有素的龍騎軍當然不會坐以待斃,以他們的戰(zhàn)鬥力,白古城恐怕會慘遭屠城。
“郡主,你聽我說……”夜憐兒的武器被敖堇川的巨劍按在了地上,他下令龍騎軍避開攻擊,相互策應撤退,到城外集結待命。
“有什麼話,你就在那裡說。”
一陣熱浪襲來,擋住住了他的腳步,敖堇川放開了那把漂亮的利刃,他明白,如果繼續(xù)往前走,對方的火焰定然會毫不留情的燒到他的身上。
“今天的事情是個意外,龍國絕對沒有要與你們開戰(zhàn)的意圖……”
“是你的劍刺進了我父王的身體,你還要說他的死與你無關?我現(xiàn)在是打不過你,不過終有一天我會用你那顆高貴的頭顱來祭奠我的父王。”凝光重新回到了夜憐兒的手中,這把由古老鬼族鍛造的利刃到可以在瞬間砍破任何盔甲。
敖堇川沒有繼續(xù)辯解,此時此刻說再多也沒有意義,最後說了一句“我若不死一定會給你一個解釋”便和他的手下一起離開了,白古城的駐軍陸續(xù)來到了城主府中。
夜憐兒軟軟的靠在了伏夕的肩頭,方纔那陣疾風驟雨般的攻擊讓她幾近虛脫,她十分安靜,甚至都沒有再流淚,只是呆呆的望著父親的屍首,樣子讓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