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徹夜難眠。
慕元澈就這樣怔怔的看了她一整晚,百里晟玄這回是下定了決心,不管他開出什麼條件,他都毫不理會。
因爲百里晟玄算準了,自己是不會看著雪娃娃就這樣香消煙隕的。
被人握住了命脈,哪裡還有你談條件的餘地。
西齊跟大夏簽訂盟約,兩國互不侵犯,和平相處。
百姓歡呼,朝臣愉悅,普天之下處處都是歡笑之聲。
盟約簽訂一月後,大夏皇帝帶著大公主、大皇子回京,皇后娘娘身子不好需要休養,將二公主留在身邊陪伴,在延州行宮住了下來休養身體。
漫漫黃沙路,慕元澈高坐在御攆之上,遠遠的看著百里晟玄駕著三駕馬車一路往北行去。馬車裡躺著的是昏迷不醒的夜晚,還有哭鬧著不肯離開的戀晚,秦渺苦巴巴的跟著夜晚去了西齊。
戀晚一手扯著夜晚的衣襟,一手抓著秦渺的袖子,哭的驚天動地,日月無光。打從戀晚出生後,這孩子就沒這樣哭過,最後慕元澈實在是沒有辦法,只好委託秦渺照看著戀晚跟著夜晚一道去了西齊。
從慕元澈的心裡,他隱隱約約的希望,便是看在戀晚的份上,希望夜晚不要將他遺忘的那麼徹底。
戀晚這孩子打從出生就是最安靜不過的,基本上就沒怎麼哭過,這回跟夜晚分別,沒想到哭成這般,慕元澈想也許這是上蒼留給他的一線希望也說不定,狠下心來將戀晚也送走了。
百里晟玄本來是不想帶著戀晚跟秦渺的,但是瞧著小丫頭哭的昏天暗地的,嗓子都要哭啞了,最後皺皺眉頭還是應了。但是除了照顧戀晚的秦渺,百里晟玄沒答應任何一個人踏上西齊的道路,雲汐玉墨等人全部都留在了延州行宮。
分別之際,雲汐等人撕心裂肺,痛苦不已,可最終還是無法改變結果。
一年後。
寒冷的冬天已經過去,春天的楊柳抽出嫩芽,柔軟的枝條垂在碧綠的湖面上,隨風輕輕搖曳,不時的蕩起漣漪,煞是好看。
“母后,母后,你看看我捉的小青蛇,給你做伴好不好?”一身淡黃衣衫的小女娃一溜小跑朝著河岸邊的女子奔去,手裡提著一條尺許長的小青蛇,臉上的笑容大大的,比三春陽光還要明媚。
正在岸邊發呆的女子,一頭烏黑的長髮隨意的挽了纂兒,碧綠的玉蘭花玉簪垂著金鈴,風一吹,便有清脆的聲響傳來。女子的面色有些蒼白,倒是越發襯得烏眉細長,一雙眼睛帶著些迷茫,淡紫色的曳地長裙在草地上隨意的垂著,裙襬上的合歡花金線勾勒,層層疊疊的煞是好看。
“慢點跑……”看到小女娃手中的青蛇,神色不由得一僵,原本紛嫩的脣頓時血色全無。
“戀晚……你給我站住,別拿著蛇給你母后看,你會嚇到她的……”秦渺哼哧哼哧的追了上來,一把將戀晚手裡的青蛇躲了過去塞進了隨身帶著的錦袋中。
夜晚的眼睛又落在了秦渺身上的錦袋,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裝了多少東西,神情有些瑟瑟的,“你帶著她的小蛇走遠些,我怕……”
秦渺看著夜晚這幅模樣,心口一酸,忙笑著說道:“夜姐姐,你放心,不會傷到你的。別怕別怕,回頭我就教訓這丫頭,越來越無法無天了。”
戀晚蹙著眉,拍拍白白胖胖的小手,將泥土拍乾淨了,這才挨著夜晚坐下,“母后,我餓。”
夜晚聞言,便柔聲說道:“我們回家去做飯好不好?你想吃什麼?”
戀晚眼睛一閃,笑米米的說道:“我要吃紅燒獅子頭,但是不要那人送來的。”
夜晚就有些不安,看著戀晚說道:“百里叔叔對你這麼好,你做什麼不喜歡他?”
“我要找父皇,我要回家,可他不讓我回家,我討厭他。”戀晚憋著嘴,眼睛裡就續了淚珠,“我還想弟弟,秦姨說我還有個弟弟,同年同月同日生的,母后,你不想弟弟嗎?”
夜晚蹙起眉頭,腦海中一片空白,下意識的搖搖頭,“不記得了,什麼都不記得了。”
戀晚還要說什麼,秦渺哈哈一笑,忙打開僵局,一手拉著夜晚,一手拉著戀晚,“可餓死我了,夜姐姐我也想吃獅子頭,最愛吃你親手做的……”
夜晚歪歪頭,“好,我做給你們吃。”
戀晚伸伸小胳膊讓夜晚抱,夜晚早就已經習慣,彎腰就把女兒抱了起來,眉眼間帶著一片柔和,脣角淺淺的笑意,拿著帕子爲女兒擦拭臉上的塵土。
看著三人的背影越走越遠,旁邊的樹叢中百里晟玄才緩緩地邁步出來,玄色的錦袍衣袂翻飛,那袍角上的龍紋褶褶生輝。
一年了,夜晚體內的毒素終於清除乾淨了,可是她忘記了慕元澈,忘記了孩子,也忘記了他。可是很神奇的,夜晚卻對這個莊子很熟悉,這個莊子是他重新建造的,當年慕元澈把酈香雪從他手裡搶走,一把火燒了他們居住過的山莊。後來他又重建,只是沒想到夜晚對這裡格外的熟悉,若問她什麼,卻又都想不起來,可是在莊子裡她從沒有迷過路。這莊子並不是普通的莊子,而是暗含了奇門遁甲之術。
因爲醒來的時候,夜晚看到的就是他們三人,所以這一年來也只允許他們三人靠近。可是,秦渺跟戀晚跟防賊一樣防著他,再加上他國務繁忙,平常並不常有機會前來探望她。
百里晟玄看著三人的身影漸漸地消失在花叢深處,這纔將身後的侍衛首領譚同叫來詢問:“日子可還安穩?”
“回稟大皇,鏡月公主來過兩回,但是不熟悉莊中道路,所以並沒有闖進來。”
百里晟玄的眉峰輕蹙,“你做的很好,務必要保護好夫人的安全,若是夫人有什麼差錯……”
“屬下明白,誓死護衛夫人安全。”譚同應道。
“最近夫人可有什麼異常?”百里晟玄問道。
“回大皇,夫人最近前往書房的時辰越來越多,其餘的到沒什麼異常。反倒是秦姑娘最近總是有些急躁,時常會發火,小小姐總是提著小鏟子四處找蛇窩鼠窟,蜘蛛蜈蚣。”譚同的臉色就有些怪異,沒見過誰家的小姑娘這般的愛好。
百里晟玄也有些頭痛,慕元澈怎麼就能生出這樣的女兒,也就兩歲的孩子,調皮搗蛋就不說了,時常與毒物爲伍,還經常在他留宿這裡的時候,給他的牀上製造些驚喜。當初真是不該答應把這個小丫頭帶來,哪裡像是兩歲的孩子會幹的事兒。所以百里晟玄就估摸著,一定是秦渺在背後出的主意,越發的不待見秦渺。
若不是怕夜晚懷疑,早就處置了秦渺了。
詢問完後,百里晟玄這才往莊中走去,未靠近主屋,就聞到陣陣香氣迎面而來。神色不由的一緩,雖然記憶不在了,可是做飯的手藝卻還在。順著熟悉的道路到了廚房門口,果然不見秦渺跟戀晚的蹤影。
這兩人雖愛口腹之慾,卻不是喜歡廚房之地的人。
也就只有這個時候,他跟夜晚說會話,才無人打擾。
“你怎麼來了?”夜晚轉身之際,正看到屹立在門口的百里晟玄,眉眼含笑,話語柔和。
“今日公務不忙,便來看看你。做的什麼好吃的,可有我的份?”百里晟玄斜長的眼眸流轉著柔潤的光澤,光滑如玉的面上帶著些許慵懶,陽光照在他的身上,說不出的流光溢彩。
“再晚來就沒了,現在還來得及添一些。”夜晚一笑,轉過身去繼續忙碌,修長柔順的五指握著刀柄細細的切著碧綠的蔬菜。
時光如此柔和,氣氛如此融洽,就像是忙碌了一天的丈夫歸來,正看到妻子爲他張羅飯菜,平淡而又溫馨。
慕元澈看著夜晚的背影輕聲問道:“最近頭還痛嗎?”
“不痛了,郎中說並已經全好了,只是病情兇猛,所以好多事情都不記得了。”夜晚的口氣有些惆悵,總覺那些記不住的東西,十分的珍貴。
“哦。”百里晟玄淡淡的應了一聲,“那可還有別的不適?”
夜晚輕輕搖頭,“並無。”說到這裡一頓,轉過頭來看著百里晟玄,“我總覺得我忘記了很重要的東西,可是總也想不起來,我還能記起來嗎?”
看著夜晚隱隱切切的目光,百里晟玄心頭一酸,面上卻是帶著不變的微笑,“郎中說了,只要好好的養著,總能記起來的。”
夜晚神色一暗,默默點頭,伸手掀起鍋蓋,翻著裡面的食物,好久才說道:“你對我這般好,我總想著不能辜負了咱們的情分,以前的事情都忘記了,實在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戀晚說我還有一個兒子,跟她一般大,可我想不起來了。”
百里晟玄的笑容就僵硬在臉上,眸中閃出厲光,神色很快的變得柔和,緩緩笑道:“你嫁我之前是嫁過人的,當然會有孩子。只不過另一個跟著父親,戀晚跟著你而已。”
“那他現在在哪裡?也是這裡的人嗎?我能見見他嗎?”夜晚有些急切的問道,她不曉得爲什麼,好像這樣的迫切是從心裡發出來的,她很想見到她的前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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