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魂城，教皇殿。

清脆的腳步聲停下，千仞雪擡頭望著這座威嚴(yán)的宮殿，感到既熟悉又陌生。

“少主，您真的要見那個女人嗎？”

身後，金鱷斗羅出聲詢問道。

千仞雪微微吸了口氣，輕咬貝齒，望著教皇殿沉默不語。半晌之後，目光閃爍，語氣中飽含深意的說道：

“是的，我必須去見她。”

旋即，清脆的腳步聲再度響起，在衆(zhòng)多侍衛(wèi)異樣而恭敬的目光中，千仞雪緩緩走進(jìn)了她多年未曾踏入的教皇殿。

咚——

隨著大門關(guān)閉，教皇殿中漸漸暗了下來。

教皇殿內(nèi)。

比比東端坐在高高的御座之上，兩條被紫色羅襪包裹的修長玉腿，相互交疊，懸空的玉足，輕輕搖晃。一手握著教皇權(quán)杖，一手撐著臻首，絕美的臉上滿是嚴(yán)厲之色，注視著跪在地上的那名女子。

女子身段高挑，有著一頭橘棕色的短髮，千仞雪只是瞥見那名女子一眼，一股奇異的誘惑力就在衝擊著她的內(nèi)心。

“她就是胡列娜嗎？”

千仞雪心中有所明悟。

胡列娜她早就有所耳聞，當(dāng)今教皇冕下的親傳弟子，深受比比東的喜愛，二人關(guān)係更是宛若母女一般。她纔是比比東的親生女兒，知道一個陌生女孩被比比東如此對待，她自然不好受。

她不知道該以何種態(tài)度與胡列娜見面，但沒想到的是，兩人竟然在這種場合見面。

千仞雪不禁有些疑惑：

“不是說胡列娜與那個女人關(guān)係親如母女嗎？怎麼胡列娜會做這種姿態(tài)？”

陌生人的突然到來，胡列娜依舊跪倒在地，沒有任何起身的意思，甚至看都沒有看千仞雪一眼。

見到千仞雪的出現(xiàn)，比比東的瞳孔微微一縮，原本嚴(yán)厲的臉色頓時冷漠了下去，調(diào)轉(zhuǎn)目光，望向跪在地上的胡列娜，冷聲說道：

“他已經(jīng)離開這麼久了，你還是沒有清醒。你如果敢獨自離開武魂殿去找他，那就休怪我無情，我就讓他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你現(xiàn)在給我做好你的聖女，好了，下去吧。”

“是！”

胡列娜答應(yīng)了下來，緩緩起身，嫵媚的臉上沒有絲毫笑意，反而有些悽苦的意味，見到千仞雪有些訝異，旋即離開了教皇殿。

兩人的對話，讓千仞雪更加疑惑了起來。

“那個女人口中的‘他’究竟是誰？莫非胡列娜愛上了一個男子，那個女人想要阻攔？”

當(dāng)教皇殿的大門再度關(guān)閉，偌大的教皇殿，就只剩下了比比東與千仞雪二人。

比比東端坐在高高的御座之上，冷眼俯視著千仞雪。

千仞雪筆直的站立著，絲毫不懼比比東的威壓，昂起頭與比比東對視。

二人就這樣對視了半晌，絲毫不讓。

終於，比比東緩緩閉上了眼，冷聲道：

“你倒是活著回來了。”

千仞雪眉頭一皺，聽比比東的意思，她活著讓比比東很意外啊。她冷笑道：

“我也很意外，一回來就看見一出好戲，怎麼？你拋棄了我這個親生女兒之後，還想控制我的替代者，胡列娜的人生？”

聞言，比比東驟然睜開雙眸，死死盯著千仞雪，一股龐大的壓力排山倒海一般襲向千仞雪。千仞雪發(fā)出一聲悶哼，卻絲毫不懼，仍舊與比比東那冰寒的目光對視著。

比比東咬著牙，她又何嘗想控制胡列娜的人生？只是她愛上了一個她絕對不能愛上的人。戴曜身邊那麼多紅顏知己，胡列娜繼承了她的期望，她當(dāng)年的遺憾與痛苦，就愈發(fā)投射在胡列娜身上。

她將胡列娜視作曾經(jīng)的自己，想給胡列娜一個完美的人生，專一的愛情，而非戴曜這種只有一片的愛意。

她盯著千仞雪，那金色的身影讓她生理性的厭惡，看到千仞雪，那個惡魔一般的人影就彷彿在千仞雪身邊嘲笑她，擺弄著曾經(jīng)那個無能爲(wèi)力的自己。她寒聲道：

“你···根本比不上娜娜！”

千仞雪一怔，混身像是抽空了力氣，血液都失去了溫度。她粗重的吸氣，片刻之後，終於緩過神來。

她本想反脣相譏，與比比東對峙，但想到在木船之上，戴曜曾告誡她的話語，她閉上眼，深深的吸了口氣，平復(fù)心情之後，方纔睜開眼，望向比比東道：

“我這次來，不是爲(wèi)了和你爭吵的。你應(yīng)該清楚，天鬥宮變時發(fā)生了什麼，一股陌生的勢力插進(jìn)了大陸局勢，作爲(wèi)教皇的你，應(yīng)該比我更清楚它們的威脅。如果不是他們，昊天宗也不會出山，宮變的計劃也不會失敗?！?

在木船之上，她與戴曜談心之時，曾說過她的身世，但並沒有指出比比東的身份。戴曜意有所指的告誡了千仞雪一番，說不定她的母親也有自己的難處。

雖然千仞雪不以爲(wèi)然，但她並不想讓戴曜失望。

比比東有些驚訝，她好像有些不認(rèn)識這個自己名義上的‘女兒’了，沒有跟她爭吵，而是成熟了許多。壓下心中的厭惡，沉思片刻，緩緩說道：

“你說的不錯，一名絕世斗羅級別的強者，的確關(guān)係重大。在事發(fā)之後，不僅我派人去調(diào)查過，就連你爺爺，也親自出馬。”

聽到千道流也出山了，千仞雪追問道：

“結(jié)果怎樣？”

比比東搖了搖頭，道：

“結(jié)果一無所獲。”

“怎麼可能，我爺爺可是九十九級的絕世斗羅，他出手都找不到任何蛛絲馬跡嗎？”

千仞雪不敢置信的道。

比比東皺了皺眉：

“事實就是如此，你不相信的話，你自己問那個老傢伙?！?

聽到比比東稱呼自己的爺爺爲(wèi)‘老傢伙’，千仞雪心中有些不滿，但她自小就知道比比東和她爺爺?shù)年P(guān)係就不好，所以也並未計較什麼。

她輕輕吸了口氣，準(zhǔn)備同比比東說出她來到這裡最重要的事情，擡頭望向比比東，沉聲道：

“還有一件事。”

“什麼事？”

比比東冷漠的道。

千仞雪盯著比比東，緩緩說道：

“你的手下中，我要一個人?！?

“誰？”

“戴曜！”

聽到這個名字，比比東彷彿被雷霆劈中一般，勃然色變，猛地站起身，死死盯著千仞雪，寒聲道：

“你說什麼？”

千仞雪不禁皺了皺眉，爲(wèi)什麼提戴曜比比東的反應(yīng)這麼大？但戴曜她非要不可！

“你不是已經(jīng)放棄戴曜了嗎？怎麼，你不要的人，還不允許我拿走嗎？”

望著千仞雪那絕美的臉龐，那股堅持與剛纔胡列娜臉上的表情如出一轍！比比東心中升起一股不詳?shù)念A(yù)感，莫非千仞雪也······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不過，在此之前，她必須確認(rèn)千仞雪與戴曜的關(guān)係！微微閉眼，沉思片刻，旋即睜開美眸，死死盯著千仞雪，想要看清她臉上任何細(xì)微的表情，厲聲說道：

“我不同意！戴曜有什麼好，讓你這麼不顧一切的想要他？！”

千仞雪冷哼一聲，腦海中閃過木船之上的場景，表情有些不自然，旋即冷聲道：

“同輩之中無敵，雙生武魂，第六魂環(huán)更是十萬年的絕世天才，難道我還能無動於衷？！當(dāng)然，我這是通知你，而不是請求你的同意?，F(xiàn)在已經(jīng)讓你知道了，那麼，我也是時候離開了?！?

千仞雪瀟灑的轉(zhuǎn)過身，金色的戰(zhàn)靴敲擊在冰冷的地面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響，毫不猶豫的離開了教皇殿。“你——”

望著千仞雪離開的背影，比比東咬牙道。

她已經(jīng)確定，千仞雪就算沒有愛上戴曜，戴曜在千仞雪的心中，也極爲(wèi)重要。

比比東痛苦的閉上雙眼，玉小剛，千尋疾，在她腦海中不斷幻滅，隨著玉小剛與千尋疾的身影消失，戴曜的容貌，緩緩浮現(xiàn)在腦海。喪屍世界中的彼此扶持，現(xiàn)實世界的默契，此刻都如同鏡子一般破碎開來。

胡列娜愛上戴曜，給了她重重一擊；而千仞雪再次陷在戴曜身上，則讓她徹底的絕了與戴曜的任何念想。

“戴曜啊戴曜，你究竟有什麼魔力，娜娜和千仞雪，竟然都依次愛上了你。就連我也······我明明那麼囑咐過你，不要對娜娜出手。無論你想要任何女子，我都能滿足你，可你卻一次又一次的辜負(fù)了我的心意?！?

她自嘲的閉上雙眼，下一刻睜開時，眸中已經(jīng)不帶絲毫感情，如同萬載寒冰一般冰冷：

“既然如此，你留在這個世界上也只是個禍害，那麼索性就徹底消失吧。雖然娜娜會痛苦一段時間，但再大的痛苦，也會在時間中淡化，娜娜會理解我的。”

比比東本就不是一個正常人。

從密室中出來，她逐漸變得瘋狂起來，甚至一度想要毀滅整個世界。

一個自己的親生女兒，千仞雪，儘管兩人關(guān)係如同寒冰，一個被自己視若親生女兒的胡列娜，同時愛上了一個男人，更重要的是，那個男人與自己還關(guān)係密切。各種關(guān)係複雜交錯，她無法解開，既然如此，那麼就直接將這個人毀滅。

那麼，所有的問題都迎刃而解。

突然，教皇殿的殿門再度打開，一名紅衣主教急匆匆的迎了上來，來到御座下單膝跪地，恭敬的道：

“教皇冕下，武關(guān)城外突然傳來消息，數(shù)百名身份不明的魂師突然來到了此處，爲(wèi)首之人，正是戴曜！結(jié)合星羅帝國這段時間發(fā)生的變故，想必戴曜想帶人去星羅帝國救他的叔叔?！?

紅衣主教見比比東神色不對，趕忙說道：

“教皇冕下，戴曜此子是我武魂殿的人，卻私自建立了一個勢力，實在是居心叵測。既然他想去星羅帝國送死，那就讓他送死好了?！?

比比東冰冷的目光驟然射向這名紅衣主教，強大的壓力下，紅衣主教甚至站不起來。比比東沉默著，半晌之後，方纔冷聲道：

“我要怎麼做，還輪不到你教！”

她微微擡起頭，望著緊閉的教皇殿大門，輕輕嘆了口氣，沉聲道：

“星羅帝國是我們的敵人，不管戴曜是何身份，他既然準(zhǔn)備對星羅帝國動手，那就是我們一方的人。傳我命令，星羅帝國境內(nèi)的武魂殿勢力，在不影響自身的情況下，可以給戴曜提供便利?！?

在比比東的壓力下，紅衣主教背後冷汗涔涔，趕忙答應(yīng)道：

“是?！?

旋即，立刻逃一般的離開了教皇殿。

教皇殿的大門再一次關(guān)閉，比比東坐在教皇御座之上，刺骨的孤獨襲向了她。

她不知道自己爲(wèi)何有些不忍，最後還是幫助了戴曜。她明明已經(jīng)決定，要除去戴曜，藉助星羅帝國之手除掉戴曜，是最好的選擇。但她在最後，還是猶豫了。

“唉，畢竟戴曜給了我一段，自從離開密室之後，就從未有過的快樂時光，這最後一分仁慈，就讓他成功復(fù)仇吧······”

······

離開教皇殿，千仞雪來到教皇殿前的巨大廣場。

望了眼還未離開的胡列娜，此時的胡列娜，被焱，邪月等人團團包圍著，衆(zhòng)星捧月，如同一個公主一般。千仞雪的內(nèi)心，竟生出些許羨慕的神情。

如果她和比比東的關(guān)係和普通母女一樣的話，她應(yīng)該和這個無憂無慮，衆(zhòng)星捧月的聖女一樣吧。

但她知道，自己永遠(yuǎn)無法成爲(wèi)胡列娜那樣的人。

“少主?！?

供奉殿的幾位供奉，紛紛迎了上來，恭敬的詢問道。

千仞雪搖了搖頭，沉聲道：

“沒什麼事，走吧，回供奉殿?！?

在一衆(zhòng)侍衛(wèi)恭敬的注視下，在邪月，胡列娜等人疑惑的目光中，千仞雪金色的長裙隨風(fēng)飛舞，化作一道流光，帶著幾尊供奉，朝著教皇殿後方的供奉殿掠去。

······

供奉殿，天使神殿。

恢弘的天使神像下，千道流緩緩回頭，望著剛剛逃回來的千仞雪，眼底竟掠過些許滿意的神色。宮變失敗之後，千仞雪身上的傲意消失了，如同一塊璞玉被漸漸打磨，驚世的未來已經(jīng)隱現(xiàn)雛形。

“雪兒，儘管計劃失敗了，但看樣子，你收穫頗多啊?！?

千道流笑道。

千仞雪點了點頭，與戴曜的逃難之旅，給了她深深的震撼，讓她難以忘懷。

她也第一次意識到，她在同齡人中不是無敵的，戴曜儘管比她低一個大境界，但還是能給她很大的威脅。更不用說，戴曜還是雙生武魂了。

不過，想到戴曜對她的告誡，於是她詢問道：

“對了，爺爺，這麼多年，我們和那個女人一直勢同水火，您能告訴我，究竟?fàn)?wèi)什麼嗎？”

聞言，千道流一怔，與千仞雪對視片刻，沉默良久，說道：

“此事，你知道還太早了，我現(xiàn)在還不能告訴你。你不是很好奇我爲(wèi)什麼要催促你回來嗎？明天我就告訴你，今天回去，好好沐浴更衣一番，明天你需要在天使神殿內(nèi)祈禱，到時候，如果你能達(dá)到條件，我自然會跟你解釋?！?

見千道流不想回答，千仞雪只好不再詢問。不過，對於千道流爲(wèi)什麼要她提前發(fā)動宮變，她很想知道爲(wèi)什麼。

“爺爺，爲(wèi)什麼要明天？”

千道流只是搖頭：

“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

任憑千仞雪怎麼詢問，千道流緘口不言，於是，千仞雪不得不離開了天使神殿。

回到自己塵封二十多年的房間，房間裡依舊如同新的一般，整個房間都是白色的，沒有一絲雜色。

千仞雪按照千道流的吩咐，沐浴更衣之後，坐在只有她一人的房間裡，孤獨感油然而生。

“來人。”

千仞雪吩咐道。

一名女侍趕緊走了進(jìn)來，來到千仞雪身邊，恭敬的問道：

“少主，您有什麼吩咐？”

千仞雪目光悠遠(yuǎn)，眼前的房間彷彿又變成了波濤起伏的大海，她還坐在那個小木船中，戴曜正坐在前艙，爲(wèi)她準(zhǔn)備著米粥。她輕聲道：

“我想喝粥?！?

女侍欠身應(yīng)是，退了出去。不多時，女侍端著一碗豐盛的粥，呈給了千仞雪。女侍介紹道：

“少主，這是魂師界最頂級的輔助系魂師雲(yún)濤大師，熬製的粥，不僅味道極爲(wèi)美味，還有恢復(fù)魂力，提升攻擊力等一系列神奇功效，您一定會滿意的?！?

千仞雪的眉頭不自覺的皺了皺，這並不是她想要的粥。雖然這碗粥中，用了無數(shù)珍惜食材，但卻讓她升不起任何食慾。不過，女侍既然這麼誇這碗粥，嚐嚐倒也無妨。

取出湯匙，輕輕嚐了一口，千仞雪的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來。放下湯匙，冷聲道：

“不吃了，把它拿下去，我要的是一碗白粥！”

儘管這碗粥在常人眼中美味無比，但在千仞雪心中，一點都不好吃。她記憶中戴曜煮出的白粥，是她平生吃過最好吃的食物，與這碗粥相比，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女侍一驚，趕忙退下端著粥退下，不多時，重新呈上一碗白粥。

“少主，白粥到了?！?

看著眼前的白粥，千仞雪竟也提不起一絲食慾，輕輕吃了一口，與記憶中的味道截然不同。她頓時明白，這是人的原因，戴曜不在，眼前的這些白粥，便永遠(yuǎn)味同嚼蠟！

她有些意興闌珊的揮了揮手：

“下去吧。”

女侍趕忙退下，房間裡又只剩千仞雪一聲，一片白色的房間中，不知何時，傳出一道低沉的嘆息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