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別說！”千鈞一髮之際，牧星搶回了控制權，她前傾著去捂帝天的嘴，卻因爲用力過猛，將半跪在她面前的帝天摁進了雪地裡，差點令他剛剛癒合的外層傷口再次崩裂。
“不管你跟她說了什麼，其實都不重要，我自當全心全意信任你。”比起好奇帝天跟王冬說了什麼，她更擔心那是會讓龍社死的話，畢竟這話涉及到她了，而有些話說出口就收不回去了，所以她只能先穩住對方。
誰家君臣能處成這樣？伊萊克斯暗自感嘆自己生不逢時，要是當初他遇到的公主也能像他們這般理念契合、共鳴和互信……
“你沒見過不代表不存在，但伊萊克斯卿，你真的有把那個背叛你的公主當作主君侍奉嗎？當愛情凌駕於權柄之上……看看龍族如今的下場就知道了。”金龍王毫不避諱地撕開這道陳年傷疤。
那些被伊萊克斯刻意遺忘的記憶碎片開始翻涌，金龍王的嗤笑將亡靈拉回現實，“所以說那時候的你，政治嗅覺簡直遲鈍得令人髮指啊，不過現在的你倒是比那個邪惡的唐家小鬼強多了，至少你還有君臣這種概念。”
“我們回去吧。”牧星起身的時候順手把帝天拽了起來。
“真的不好奇我說了什麼嗎？我可以對你做任何事……”
“嗯？”牧星盯著被龍尾捲住的手腕，一旁的霍雨浩已經用模擬魂技將自己的身形隱藏起來了。
“咳咳，不，我是說，我可以爲你做任何事！”帝天瞬間改口。
“我猜大概是什麼恨不能以身相許之類的話，對吧？”她高估王冬了，如果說伊萊克斯當年的政治意識幾乎爲零，那麼王冬的政治意識就是負數。
“差不多吧，殿下對我恩重如山，唯有以身相許，夜夜侍奉於榻上。”要不是牧星來得太快，他還能再激一激王冬，問她怎麼不親自上，是因爲不想嗎？
就這？金龍王大失所望。
還以爲是什麼要謀反的虎狼之詞，就連伊萊克斯都已經能對這類話免疫了。法爺表示多聽幾次就習慣了，反正你們這些龍都是張口就來。
雖然這話對一旁拼命降低存在感的霍雨浩來說確實是有點猝不及防，但對王冬而言，那不亞於車軲轆直接碾她臉上，難怪會氣到不管不顧地動手。
“但這跟她有什麼關係？”牧星撓了撓頭，“她就爲這事砍你啊？”奶牛貓大爲不解。
看吧，不同的種族果然是無法理解彼此之間的差異性的。不過伊萊克斯已經親自驗證了一點，無法理解沒有關係，但若是不尊重這種差異並試圖糾正，雙方遲早得見血。而王冬這孩子純屬沒點逼數，凡事先動手就落了下乘，更別說她還遇上了影帝級別的龍。
“那柄劍是用你的龍鱗製作的……”帝天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著怎麼說對自己更有利，最終他選擇複述了一遍王冬當時說的話。
“她有毛病吧？”牧星突然感到心累，這明顯就是社會化不足的典型癥狀吧？
不過想想也是，才幾歲就被親爹撕裂靈魂扔到下界，又被廢物猴子和長蟲養大，誰來給王冬這個憨憨進行社會化訓練？
沒有做好社會化訓練的下場就是被社會毒打，不過也不能太過苛責她，就像很多人其實智力不正常，但是生活可以自理，所以才被當做是正常人。
也難怪，王冬畢竟還處於青春期，別人的十幾歲的時候還在學院裡爲了全大陸高級魂師精英大賽而努力，頂多與異性眉來眼去一下，她十幾歲卻已經闖入了成年人的世界，這裡有太多太強烈的誘惑，光怪陸離，顛倒夢想，這完全是錯位的，是揠苗助長。最不幸的是她還碰上了牧星這種龍，她還是個孩子啊，她怎麼把持得住啊？邪惡奶多牛少貓那是能隨便碰的嗎？一沾上就完了，這輩子就這樣了。
但壞就壞在她同擔拒否，以至於惹怒了同擔和奶牛貓本尊。
帝天算盡心血，謀生謀情，爲的是什麼？還不是爲了將來能在御前有一席之地？王冬這個毒唯一上來就想著讓他滾遠點，這跟斷龍前途有什麼區別？
不過他要是能被這個滿打滿算活了不到二十年的小鬼踢出局，那他這幾十萬年豈不是白活了？
這邪惡的唐家小鬼不能留！帝天對王冬的厭惡已經超過了唐三，具體恨到什麼程度呢？如果王冬真的去找銀龍王火拼，打得兩敗俱傷，他去補刀的時候會先選擇捅王冬九刀十八洞！
非要說的話就是當年的事你也沒有什麼難處，你我之間不共戴天。
與此同時，神界委員會所在的巍峨城堡籠罩在一層紫黑色的光暈中，四周翻涌的雲靄同樣浸染著深邃的紫黑色，不斷向外擴散著毀滅的意念。
“這就是你想看到的結果嗎？”生命女神的面容褪去了往日的溫婉，漠然的神情昭示著她此刻的心緒。
毀滅之神沉默不語，甚至連小聲逼逼都不敢，他哪敢跟生命女神說“當初讓王冬留在下界的決定，不也有你的首肯？”
“這孩子簡直被寵壞了！她怎麼能打龍？！”烈焰表示自己看不得這個。
“看起來沒有任何長進，果然是沒教養的東西！”姬動毫不掩飾自己的惡意，“跟周維清一路貨色，你們對她再好，她心裡那桿秤就算不偏向唐三，也只會偏向自己。”看來小舞罵他和烈焰生不出孩子的後勁還是太大了。
“毀滅，你就該讓她和唐三同歸於盡纔對，這一家人死絕了最好！你居然還想著收養她，讓她成神，你不膈應，你家孩子不膈應嗎？”姬動持續輸出，“當初唐三還坐在這裡的時候是怎麼說來著？被他女兒盯上的對象都要接受他嚴苛的考驗！哎喲我去，你家孩子該不會一開始就被唐小七看上了吧？你可得記得堵上唐三的嘴，千萬別讓他想到這茬，不然他完全可以以此爲理由把自己的行爲合理化……”
生命女神沒有作聲，只是凝視著同樣沉默的毀滅之神。見他神色如常，那份源於同源的默契讓她瞬間會意，或許他有別的謀劃，便不動聲色地開啓了新的議題。
“我們並非一無所獲。這次下界追緝唐三，不僅獲取了整個深淵位面的能量，還得到了更強大的深紅位面座標。據那個深淵聖君交代，他母親尚未突破神王級，也沒有神位，鎮壓她倒是不難，一名一級神足矣。但關鍵在於防止她逃脫，或許讓一名神王前去更爲穩妥，諸位覺得呢？”
姬動冷哼一聲：“該不會想讓我去吧？唐三剛倒臺，就輪到你們使喚我了？”
“重要的事我一般不假手於人。”毀滅之神終於開口了，“你可以繼續留在這裡，什麼都不用做。”
姬動一時語塞，總覺得這話裡帶刺。
毀滅之神起身道：“那今天就到此爲止吧。”
“此次出征，我會先行占卜，煩請兩位看著點下界的動向。”生命女神說完，便循著毀滅之神的軌跡飄然而去。
姬動聳了聳肩，人家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他還能說什麼？活都沒讓他幹，只是讓他看看監控而已，總不能連這點事也幹不好。
烈焰勸慰道：“或許他們都有自己的打算，你看毀滅之神哪次出手不是雷厲風行。”
“我們終究不是當初的兩大神王。”姬動盯著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連超神器都沒有，哪來的話語權？”
雖然當初小舞的話很刺耳，但他們確實不是完整的神王，初代善惡神王連超神器都沒有傳給他們，不用想都知道那兩個賤人打的什麼主意，不就是想著將來在下界玩膩了之後重新回到神界掌權嗎？
到時候他們將何去何從？留在神界當神官神僕嗎？這也太羞辱他們了吧？可當初他們就被那兩個混賬東西當成賭來打，在下界受盡磨難，事後一句玩笑就輕輕揭過。最可悲的是，他們根本無法對那兩個混蛋造成實質性的報復，畢竟從始至終，在初代善惡神王眼裡，他們不過是用來消遣的棋子。
姬動的目光穿透雲層，凝視著下方萬千位面。比起唐三這等跳樑小醜，他更痛恨將他和烈焰的命運當作玩物的初代善惡神王。雖然他在神界資歷尚淺，但也很清楚，毀滅之神和那兩個混蛋同級，未必能爲他和烈焰爭取到應有的權益，能壓制那兩個傢伙的唯有龍族的神王，看來他少不得又要和龍族合作了。
不過自從神界中樞鑰匙被毀滅之神掌控之後，毀滅家的小龍就能在下界橫著走了，錦上添花終究不如雪中送炭，那麼她現在最需要的是什麼呢？
生命之森坐落在神界邊緣的淡綠色天幕下，翡翠般的樹冠在神界屏障處鋪展成蜿蜒的綠浪。碧玉質感的樹幹託著墨綠剔透的葉片，每片葉子都蒸騰著淡綠色的生命霧靄。當微風拂過，整片森林都會盪漾起令人心神寧靜的波紋。
在森林中央的淨土上，生命古樹的根系如同翡翠雕琢的虯龍，其遮天蔽日的樹冠灑下躍動的光斑。
毀滅之神的身形在碧綠光海中顯得格外醒目，他凝視著正在舉行生命祈禱儀式的伴侶，無數螢火蟲般的生命光點正爲生命女神編織著流光溢彩的紗衣。
隨著古老咒文的吟唱，生命古樹突然從樹心迸發出旭日般的金輝。那金光順著枝幹奔流，轉眼間將整株神樹染成了璀璨的金色。
毀滅之神的心情不自覺地雀躍起來，在預言中，這鎏金般的盛景昭示著命運天平已向他們傾斜。
“看來此戰大捷已定。”毀滅之神望向神界屏障外，那些光怪陸離的星雲此刻在他眼中都化作了即將臣服的疆土。生命古樹上的金紋尚未褪盡，那是命運給予的神啓，比任何神諭都更令他心安。
生命女神眼帶笑意，顯然占卜的吉兆讓她心情不錯：“現在總該告訴我，你究竟對王冬那孩子說了什麼吧？”
“我只是給她講了講關於龍神的伴生龍──紫煌滅天龍的屬性。”毀滅之神打算避重就輕。
於是他收穫了一張【妻子的不滿】。
“僅此而已嗎？你在私下和別人說過的話，有哪句是不能當面和我說的？”生命女神瞇起眼睛，審視著心虛的丈夫。
帝天你真是好樣的！毀滅之神眼一閉心一橫，爲了消除妻子的不滿，只能如實相告。
“原來是你！”生命女神眼中閃過一絲恍然，終於明白王冬那些反常舉動和近乎宣誓主權般的行爲從何而來，“你就是這樣引導那孩子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孩子可單純……”
“她就是蠢，對幼崽的濾鏡讓我們忽略了她和她媽其實是同一個物種。”毀滅之神將往日的怨氣一吐爲快，“我就是意識到她對星有著不同尋常的感情，才臨時決定將她擢升爲神祇的。”
“你明知道龍族無法成神，這不是刺激咱們家孩子嗎？她只會怨恨王冬，又怎會……”生命女神突然頓住，“你該不會是想……”
“所以我纔要徹底抹殺這種可能啊！發生了那種事，我怎麼可能毫無芥蒂地幫唐三養孩子，還讓她們在一起？”毀滅之神嘴角扯出諷刺的弧度，“雖說歹竹出好筍，但如你所見，再好又能好到哪去？我想過了，我們能有星那樣的孩子就已經是中頭獎了，我不需要別的孩子，除非是我們親生的。”
“我明白了，哪怕當時你把那孩子帶到神界，也是作爲你那一派系的下屬，對嗎？”生命女神緩緩地點了點頭，“如果這是你的決定，我自然會毫無保留地支持你。”
“那就在臨行前用他們的血祭旗吧。”毀滅之神一刻都不想忍了。
生命女神以沉默表示贊同，但就在毀滅之神準備動身時，她突然詫異地睜大了眼睛。
“怎麼了？”毀滅之神問道。
“時間不對，她還沒到預產期。”生命女神一把拉住毀滅之神的手，語氣竟比他更加急切，“我和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