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離開京兆之後，沈華善就帶著沈家在曲江邊的院子安家了。

隨著到來的人越來越多，曲江邊的院子也不斷縱橫擴展，院子是越來越大了。

尤其在沈家起兵之後，曲江邊的院子，聚集的核心人物越來越多，關(guān)於嶺南道、西寧道的很多命令，都是從這個院落裡面發(fā)出的。

曲江邊的宅子，實則成了嶺南道和西寧道的政令中心，也成了沈家人的潛龍之地。

如今曲江邊的院子裡，和嶺南道所有人家一樣，也在佈置過年的裝飾，曲江邊也有了喜慶。

前來沈家送年禮的人是絡(luò)繹不絕。西寧道、嶺南道兩地的官員、世家、大商，都給沈家送來了厚重的年禮，還是當(dāng)家人親自上門拜訪的。

胡氏安和堂、葉家等都已經(jīng)遷居嶺南，送年禮就更加方便了。

每到過年，是沈俞氏和沈安氏最忙碌的時候，迎來送往，這是過年前必須要做的事情。來了嶺南道之後，就更加忙碌了。

在這樣的忙碌中，沈俞氏感到絲絲黯然。以往，溪山俞氏的年禮是讓沈俞氏最上心的，可是今年……就連送去俞氏的年禮，也不用準(zhǔn)備了。

想到在戰(zhàn)場上死去的老母親，還有兄長侄兒等人，沈俞氏感到眼中一陣溼潤；再想到一向在膝下的二子也遇難了，沈俞氏的眼淚就落了下來。

在一旁幫忙的沈安氏和沈?qū)帲?dāng)年察覺到了沈俞氏悲傷的情緒。喪子喪母，這樣的不幸接連發(fā)生，沈俞氏這樣，已經(jīng)算很冷靜了。

沈?qū)幒蜕虬彩蠁緛砹讼氯耍瑢λ齻兎愿懒藥拙洌S即就當(dāng)沒看見沈俞氏的眼淚一樣，繼續(xù)商量著年禮的事情。

很快，沈餘宸、沈慶澤、沈慶敏、沈慶恭等這些小孩兒。就嘻嘻笑笑的來和鳴軒給沈俞氏請安了。

“母親……”

“祖母，祖母……”

這樣的稱呼在和鳴軒響起，一溜兒的小不點，正閃撲撲著大眼。笑意盈盈地看著沈俞氏。

“母親，爲(wèi)什麼今年過年不下雪……”沈餘宸還悶悶不樂地問道，他年紀(jì)不小，卻最喜歡和侄兒們玩在一起。

沈慶德自從跟隨衛(wèi)真求學(xué)之後，基本就沒有時間玩樂了，沈餘宸就成了沈家的孩子王。

嶺南道很少有下雪的時候，沈餘宸第一年在嶺南道過年，各種不習(xí)慣，小兒心性總藏不住，不由得向沈俞氏撒嬌道。

有了沈餘宸這些小孩兒的大鬧。沈俞氏也顧不得再沉浸在悲傷當(dāng)中了。她的眼淚很快就抹了下去，開始和幼子、孫兒們說著嶺南道和京兆的不同。

沈?qū)幭胫蛴崾下龘P起的嘴角，心裡的憂慮也少了些。可是也無法盡享眼前的喜慶，因爲(wèi)沈則敬和應(yīng)南圖，還在外面征戰(zhàn)。一在京兆，一在河內(nèi)。

秋梧、陳成和沈其等人，都離開了嶺南道，如流處的人手全力出動前去遮擋沈則敬進京兆，送來嶺南道的消息就遲了些。他們在外征戰(zhàn)的情況如何，沈?qū)幧星也坏弥衷觞N會有心過年呢？

忙完了年禮之事後。沈?qū)幰矝]有急著回有餘居。這個時候，春詩和秋書等人，想必已經(jīng)哄著登兒入睡了。

想了想，沈?qū)幈惴愿老钠迦バN房拿了湯水，往沈華善的院子走去。嶺南乾冷，比起有地龍的京兆來說。似乎更冷更讓人受不了。

入了冬之後，沈華善隔三差五就有咳嗽，時斷時續(xù)，怎麼都不見好。嶺南道的名醫(yī)來診斷了，一致的結(jié)論就是沈華善年紀(jì)不小了。不太適應(yīng)嶺南道氣候，而他們開出的方子，都是調(diào)息補氣爲(wèi)主，讓沈華善少思少慮，靜心休養(yǎng)爲(wèi)上。

如今大永這樣的局勢，沈家處在這樣的局面，作爲(wèi)一家之主、一族之長的沈華善，怎麼能夠少思少慮？

儘管大夫們開出了方子，沈華善也喝了不少藥，可是咳嗽仍無法根治，就連精氣神都弱了很多。尤其是沈則敬等人離開嶺南道之後，沈華善的白髮，都多了。

爲(wèi)了沈華善的咳嗽，沈則學(xué)、沈餘憲等人，還通過胡氏安和堂，秘密將江南道的名醫(yī)都請了過裡。可是沈華善氣色，並沒有多大的好轉(zhuǎn)。春詩的公公，正是沈華善身邊的大管事秋風(fēng)。據(jù)秋風(fēng)透露，沈華善夜裡會咳嗽得難以入睡。

這樣的沈華善，當(dāng)然讓沈?qū)帒n心。她時不時吩咐夏棋燉些適癥的湯水，送去沈華善那裡，希望有裨益。

沈?qū)巹偺みM沈華善的院子，就聽到了裡面時斷時續(xù)的咳嗽聲。這些咳嗽聲悶暗，在寒風(fēng)中聽來，更讓沈?qū)幱X得難受。

“奴才見過孫小姐……”門口的僕從，見到沈?qū)幍絹恚R上就上前請安了。

沈華善院子的管事和僕從們，都曾得了吩咐，都知道沈?qū)庍@個孫小姐到來的時候，是隨時可以進入院中的。

“祖父今兒有沒有好一點？”沈?qū)廃c點頭，邊走邊問道。沈華善院子裡的，都是老人、熟人了，沈?qū)帉λ麄兪中湃巍?

“老太爺昨個兒很晚才入睡，精神還不太好。奴才正要去迎接老太爺?shù)目腿耍瑢O小姐來了正好。”回話的，是正巧出了房門的秋風(fēng)。他是沈華善最信任的管事，對沈華善的情況最熟悉。

“……”沒有聽到預(yù)料之外的話語，沈?qū)幰灿行鋈弧ｋS即，她笑了笑，對秋風(fēng)說道：“祖父有什麼客人要來？還要秋叔去接？”

秋風(fēng)臉上的笑意不變，腳步有些匆忙，只說道：“聽說是以前京兆相熟的大夫。老太爺也沒有詳說，待會孫小姐就可以知曉了。”

秋風(fēng)說罷，匆匆出了院子。

沈?qū)幫Ｗ×四_步，每天皺了起來。京兆相熟的大夫，那麼最大的可能，就是已經(jīng)退官了的前尚藥局奉御孫伯揚了。

聽說孫伯揚離了皇宮朝廷之後，就四處隱逸，就連尚藥局也沒有人知道他在哪裡。祖父怎麼會找到孫伯揚的？爲(wèi)什麼讓孫伯揚來嶺南道？

難道……

沈?qū)幠樕笞儯_步也快速起來，幾乎是衝進沈華善書房內(nèi)。

沈華善此刻正在書房裡忙碌著，看著氣喘吁吁的沈?qū)帲€覺得很奇怪，不由得問道：“怎麼了？這麼匆忙的？”

沈華善的臉色，還是一如既往地平和，看著親切慈祥，語氣也和以往沒有什麼不同，只是，臉孔瘦削了，眼眶深了，頭髮白多了。

沈?qū)巸?nèi)心鬆了一口氣，祖父正在看著大永的輿圖，平靜安然。看來，她是自己嚇自己了。

“祖父，聽說您請了孫伯揚太醫(yī)前來？”沈?qū)幰矝]有兜轉(zhuǎn)，直接這樣問道。她很想知道，孫伯揚是來給祖父請平安脈，還是祖父的身體有變化連沈家人也不知道？

聽了沈?qū)幍膯栐挘蛉A善一時啞口，隨即笑笑道：“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你哪裡是聽說，連憲兒都不知道孫伯揚要來呢。”

至於請來孫伯揚的原因，很簡單。就是沈華善覺得自己的咳嗽和體弱，一直都好不了根，尤其是近段時間他時常覺得心悸氣促，也想著身體再不能拖了，還是將孫伯揚請了過來。

“我不欲讓你叔父和母親知道孫伯揚到來了，平添他們的擔(dān)心。此事，也不用周圍說。”

說清楚了將孫伯揚請來的原因，沈華善又這樣叮囑說道。

如今沈家壓力重重，還有人在外征戰(zhàn)，沈華善請孫伯揚來之事，並不想張揚，就是怕這些人擔(dān)心。

免得他們無端擔(dān)心出事。

沈?qū)廃c點頭，也知道祖父說得在理。沈華善的身體沒什麼事情，當(dāng)然是最好；就算有什麼狀況，沈家人的擔(dān)心也幫不了什麼忙，反而會令嶺南道人心浮動。

須知道，沈家的一舉一動，尤其是沈華善的狀況，對於嶺南道、西寧道局勢的影響，是很深遠(yuǎn)的。

沈華善必是想明白了這一點，才這樣吩咐沈?qū)帯?

祖孫兩個隨即又猜度了京兆和河內(nèi)道的局勢。很快，孫伯揚就在秋風(fēng)的引導(dǎo)下，來到沈華善的書房。

在沈華善看來，孫伯揚的樣子和以前沒什麼分別，都是一副山野隱世高人的樣子。

倒是孫伯揚有些訝異，他看著沈華善的氣息，再把了把沈華善的脈搏，然後神色就不太好看了。

“這是怎麼回事？年初你離開的時候，我給你把過平安脈的，一切都很好。如今氣色怎麼這麼差？”

孫伯揚一坐下來，嘴裡就不停，噼裡啪啦地說道。看來在外遊歷的這些時日，他的性格都活躍多了。

沈華善只是笑笑，沒有說話。沈?qū)幍故茄a充了嶺南道名醫(yī)的方子建議等，有些心焦地等待孫伯揚的診斷。

“這些大夫說得都沒有錯，你這樣的身體，的確不能操勞，要減思少慮才行。長此以往，內(nèi)裡肯定得垮了。”

孫伯揚嘆了口氣，說出來話語，和嶺南道的名醫(yī)說出來的診斷差不多。言下之意就是，要好好養(yǎng)著，倒不會有什麼事情。

孫伯揚的醫(yī)術(shù)在大永，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了，他既然這麼說，沈?qū)幰簿头判牧恕Ｋ南氲雷娓负蛯O伯揚必有話要說，也就沒有坐多久，隨即就告退了。

待沈?qū)庪x去，孫伯揚才變了臉色，氣急敗壞地說道：“你不要命了，病得這麼兇險纔來找我！再這樣，藥石罔效！”

沈華善的笑容漸漸隱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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