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身上的衣服整理好後冷眼看著他寒聲道，“別把朕的忍讓當成對你的懼怕，你還不配！”

陸離的身子似有若無的晃動了一下，卻沒有回話。

我閉上眼睛不去看他，心裡的憤怒漸漸平息下來。當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陸離還是保持著原有的動作站在原地，他左邊的臉高高的腫了起來，五個鮮紅的指印在他略顯白皙的臉上顯得格外刺眼。

我嘆口氣，還是不能狠下心來放著他不管！

“拿去擦擦！”星啓上次給我的藥很好用，於是我又向他要了一些隨身帶著。治傷的效果都那麼好，這點紅腫應該很快就會消下去吧。

陸離下意識的接過去，卻只是拿在手裡發呆。我本來不想理他，可時間一長我也不耐煩起來。乾脆走到他身邊，一把奪過藥用手指剜出一塊來就往他臉上抿，我告訴自己纔不是在意他，而是怕他這樣走出去會引起別人的懷疑，我只是爲了自己。

於是我手上用的力特別大，陸離倒吸一口冷氣下意識的往後躲。

“別動！”我也沒什麼好脾氣，一手按住他的肩一手把藥在他臉上抹勻了。紅腫漸漸消了下去，已經完全看不出痕跡了。我的手指卻流連在他那白皙嬌好的皮膚上，對他的恨意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陸離像是被施了定身術，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看著我，俊美的臉上此刻竟帶著不可思議的囧囧。

我尷尬的低咳一聲將他推開，然後轉身背對著他道，“你走吧，朕想一個人靜一靜！”我不明白，我的心竟會因爲他簡單的注視而顫動起來，我還真是病的不輕啊。

過了一會陸離才低聲道，“是，臣……告退！”

聽著漸遠的的腳步聲我突然覺得一陣無力，身體微微搖晃了一下扶著桌子才慢慢坐下。陸離，我到底該拿你怎麼辦？

窗外的雨依舊，一切都像這飄落的雨絲一樣變得雜亂無章。

等我收拾好心情擡起頭時眼睛立刻被桌上金燦燦的令牌所吸引了，我微微驚訝一下隨即不動聲色的將它收入袖中，起身走出御書房。

由凌軒和鳳洛在街上陪著我走了許久我的心情才慢慢平復下來，走進瓊玉樓我還沒有出示玉佩掌櫃就主動迎上來道，“公子您來了，主子吩咐過樓上觀景軒的雅座一直給您留著。小的已經派人去通知主子了，主子很快就過來。”

觀景軒就是我上次來時坐的位子，由於瓊玉樓位於城中中心地帶，而且又是城中最高的建築，在瓊玉樓上剛好可以鳥瞰整個皇城的全景。

還好傾城這次沒有在安排我去他的醉語樓，我可以靜下心來看看外面繁榮的景象。

“哥哥！”一個屬於孩童的稚嫩的聲音將我的目光從窗外引了回來，我剛轉頭就看見一個紅色的影子向我撲過來，卻在離我十步遠的地方就被鳳洛攔了下來。

紅色的小人在鳳洛懷裡掙扎了一會，無奈他與鳳洛力量的差距太大了，只能可憐兮兮的向我求助。

我微微一笑道，“洛，放他過來吧！”

鳳洛也確定他對我沒有危險後便放手安靜的站在一邊。

“哥哥！”小人兒失去了束縛一下子就撲進我懷裡，可愛的小腦袋開心的在我懷裡曾來曾去。

我把他抱起來放在腿上，捏捏他粉嘟嘟的小臉道，“娃兒有沒有想哥哥啊？”

“嗯！”娃兒用力點點頭認真道，“娃兒好想哥哥呦！”

聽著娃兒奶聲奶氣回答之前的不快一掃而空，我開懷大笑起來，“哥哥也很想娃兒，娃兒有沒有乖乖聽話啊？”

聽我說也想他，娃兒開心的手舞足蹈道，“娃兒有好好聽爹爹的話，爹爹還教娃兒讀書習武！”

“爹爹？”我驚訝的看著懷裡的小人。

“就是爹爹啊！”娃兒在我懷裡手腳並用的比劃著，見我還是不明白小嘴懊惱的一瞥。眼睛看向門口突然亮了一下，小手伸向門口開心道，“爹爹！”

看向門口我目瞪口呆的拿手指著那人道，“怎麼……怎麼是你？”

傾城抿嘴一笑道，“怎麼就不能是我？娃兒，到爹爹這來！”

“那你不是平白無故高出我一輩嗎？”我纔不接受哩。

傾城笑臉一轉，對娃兒道，“娃兒，爹爹是怎麼跟你說的？”

娃兒小嘴一列開心的衝我叫道，“小爹爹！”

“蝦米？”一不小心把韓枝蔓的調調給弄了出來，我震撼的看著這“父子”倆。

“小爹爹，小爹爹！”娃兒乾脆抱著我越叫越起勁。

“……”我汗，我纔剛滿十九歲就已經是當爹的人了，幸好我有顆堅強的心臟。

見我面色不佳，傾城微微一笑對娃兒道，“娃兒，爹爹之前交給你的功課做完了嗎？先去做功課！”

“是，爹爹！那小爹爹，娃兒做完功課再來看你！”娃兒戀戀不捨的從我身上下來，看來這個莫傾城管小孩子還滿有一套的。

我好不容易收起震撼笑著點點頭。

娃兒一離開我就再也忍不住了，向傾城問道，“這是怎麼回事，你又搞什麼鬼？”

傾城不理我，直接坐過來反問道，“我要的東西，你拿到了嗎？”

我一愣還是點點偷盜，“但我也有一個要求，這令牌權力太大，我不可能直接交給你。所以，你行動時要帶上我，必要時我會拿出來！”

“可以！”傾城爽快的答應了，“那至少先讓我檢驗一下！”

我猶豫一下將令牌遞給他，他接過去仔細檢查了一遍點點頭道，“看來丞相大人真的很信任你，你要的東西我也已經準備好了，人一救出我就給你！”

傾城把一張薄紙放在我面前，我仔細看了一遍確認無誤後向他伸出手道，“那祝我們合作愉快！”

“那是當然！”傾城微微一笑握住我的手，他的身子微微上前拉近我和他之間的距離道，“畢竟，我們日後合作的機會還有很多！”

我苦笑一下，其實聚賢閣的選址還有很多選擇，完全沒必要惹上這個煞星。可是，奇怪的是我並沒有感覺到絲毫懊悔，我真是變得很奇怪。

“這就是你付出的代價？”不知何時傾城的手指移到了我的脖子上，眼中竟閃過一絲傷痛。

傷痛？對，就是傷痛。可是他在難過什麼？我疑惑的看著他。

脖子上微癢的觸感讓我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今天陸離在我身上留下的印記還沒有消除，一不小心就會被人看到。

我忙躲開他的手擋住自己的脖子，接收到凌軒和鳳洛同樣複雜的目光我難堪的撇過頭去，這種事實在是沒法解釋的。

我深吸口氣對傾城道，“怎樣的代價是我的事，我答應你的事既然已經做到了，其他事也不必你來操心！”

在我躲開他的時候傾城已經收起了眼中的痛意，他看著我，突然展開一絲笑顏道，“可是，這樣的你跟醉語樓裡那些人有什麼兩樣呢？同樣是爲了自己的目的，出賣自己的色相和身體！”

“啪！”傾城的話音一落我的手就跟了上去打在他的臉上。

傾城也沒有想到我會突然打他，怔怔的看著我。

我握了握微微有些痛意的手寒聲道，“別拿我跟那些妓子作比較，我會噁心。而且我趙惜影，永遠、永遠不會下賤到去出賣自己。莫傾城，我告訴你，別再試圖惹怒我，我不可能永遠像這樣容忍你！”

傾城突然拉住我的手臂，我少不防備就被他拉到了眼前，近距離裡下我更加清楚的看到了他眼中的痛，“我說的不對嗎？不管怎麼說我是靠自己的能力纔得到了今天的地位，而你，有什麼資格看不起我？”

我毫不勢落道“我就是看不起爲了錢可以放棄尊嚴的人，我就是看不起你廉價的笑容，嗯……”

他眼中的痛突然變成了憤怒，然後他吻上了我的脣。當他的舌觸到我的牙齒的時候我才反應過來想要抵抗，可是他的雙手將我緊緊禁錮在他的懷裡，我在他懷裡連掙扎都變得可笑，只能被動的接受他的侵犯。

然而，此時的我卻看到在傾城身後一道劍光一閃而過。來不及多想我幾乎是本能的摟住他的身體用力的一個旋轉，我和他的位置交換了。

在傾城驚異的目光中我壓著他雙雙倒在了地上，緊接著身後“當”的一聲巨響，我知道是凌軒及時攔住了鳳洛的劍，否則我現在肯定是個透心涼。

我從傾城身上站起來看著他道，“我們之間扯平了！”他救我一命，現在我還他一命。

傾城撐起身子坐起來呆呆的看著我，怕是連他都沒有想到事情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整理好心情我淡淡道，“告訴我時間和地點，我會帶著令牌過去！”

傾城黯然的低下頭道，“明天晚上，拂柳亭前！”

我沒再說什麼，大步走出去，既然此行的目的達到了，還留在這裡做什麼。

凌軒和鳳洛像是察覺什麼，安靜的跟在我身後一路無話。直到我被人攔了下來我纔回過神來，原來不知不覺我竟走到了丞相府。

偏巧有一個侍衛認出我來，帶頭行禮道，“見過陛下！”

我苦笑一下，這下不進也不是了。無奈的搖搖頭，算了，來都來了就進去坐坐吧。

管家迎上來行禮道，“見過陛下！陛下，今天大人好像心情不好，不喝了點酒正在房間休息，您看……”

我怔了一下會意道，“那朕改日再來好了！”

“陛下！”見我要走管家又急忙攔住我道，“小的不是這個意思，大人醉酒後一直在說胡話，小的想大人一定很想見您吧！”

我眉頭微皺，猶豫了一會還是狠不下心來，無奈道，“你帶路吧！”

“是，陛下！”見我答應下來，管家馬上面露喜色，忙給我帶路。

陸離的寢室論規模和氣勢都是不能和我的錦華宮相比的，可是論精美卻是絲毫不讓。

我讓凌軒和鳳洛守在外面，自己推門進去。一進門滿屋的酒香就撲鼻而來，進了內閣那濃烈的酒香差點薰得我一個跟頭，緊接著兩道如利刃一般銳利的目光就打到我身上。

我皺眉看過去，陸離半依靠著牀邊坐在地上，衣衫凌亂的抱著一隻酒罈看著我。現在的陸離哪裡還有一絲往日朝堂上風光無限的樣子。

我緊鎖著眉頭走近他，居高臨下的看著他道，“站起來！”

陸離愣了一下，試了幾次才慢慢扶著牀邊站起來，看我的目光少了幾分之前的尖銳，而是變得有些頹廢。

“你這是做什麼？”看著他現在這個樣子我氣就不打一處來，直接衝他吼了出來，“像是被人拋棄的怨婦一樣，哪裡還有一分你位高權重丞相應有的樣子。你是讓朕來看你的笑話嗎？”

“你還來關心我做什麼？”我吼的大聲陸離比我更大聲，他的眼睛微微有些發紅的看著我，“我這個樣子對你來說不是更好嗎？你不必再頭痛我，可以輕而易舉的從我手裡奪走你想要的。這些不才是你想要的嗎？我對你來說只是對手的存在，你又怎麼會真的在意我！”

吼完之後陸離身體晃動了一下，靠著牀邊才穩住了身體。

而我卻因爲他的話怔住了，是啊，我從來只是把他當作對手而已。我可以利用他，打擊他。而陸離呢？現在想想，他除了偶爾會讓我頭痛一下外從來沒有在囧囧上壓迫過我，反而還幫我壓制著狼子野心的顏興。也許有人會以爲這是他因爲我與他之間的賭約纔會這樣做，可是，我自己卻明白啊。若不是陸離有心爲之，他不答應我我又能拿他怎麼樣呢？他依然是位高權重，與顏興勢均力敵，甚至以他的能力和手段有一天會取代顏興也說不定。可我呢，我對他真的一絲感情都沒有嗎？那是不可能的，我的心也是血肉長的，可是先入爲主的觀念已經讓我與他之間有了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此時我因爲他簡單的幾句話而醒悟，我趙惜影，竟是這樣殘忍的一個人啊。

閉上眼睛，我不忍去看他難過的表情。我怕我的心會痛的無法運作。我知道我是喜歡上他了，不然的話，即使我對他再怎麼內疚也不會如此痛心。陸離，我到底是輸給了你，面對你對我的感情，我到底該如何是好？

苦惱之際，一雙沾染著酒氣微微溼潤的脣貼了上來，我怔了一下便不再抗拒的環抱住那雙脣的主人將舌探入他口中加深了這一吻。

是的，我已經相通了。既然喜歡，那就在一起啊，我從不認爲逃避可以解決問題。喜歡，當然就要在一起。

終於我還是把陸離吃掉了，擁著懷裡熟睡的麗人我再次陷入了沉思。既然已經確定了我對他的感情而且現在還和他發生了關係，那麼我以後要用怎樣的方式來與他相處呢？我知道陸離也是喜歡我的，甚至一點都不會比我對他的感情少，可是這樣就可以改變我與他之間的立場了嗎？我不可能因爲這樣就甘心做一個傀儡皇帝，別的不說，如果有一天陸離不再像現在這樣喜歡我了，那我的下場不言而喻，絕對好不到哪裡去。

可同樣的，陸離會因爲我而放棄手中掌握的大權嗎？答案是肯定的，他肯答應我的賭約已經是他最大的讓步了。現在朝堂上是顏興當道，真正算得上是陸離親信的人少之又少，若不是有手中分的兵權做牽制，陸離的下場也絕對不會比尹家父子好多少。只要顏興的勢力一日不瓦解，就算我冒然收回了兵權，剛剛接手的我怕是還沒有機會熟悉過來就會被顏興壓制住。到時，不止陸離xing命不保，就連我也難說。

看看懷裡的人我輕輕嘆了口氣，我和他註定是對手，也許真的只有到我一統大權的那一天才可以改變我與他之間微妙的關係吧。

輕柔的收回手臂，在確定沒有吵醒他後我起身快速的將散落的衣服穿好。再看一眼熟睡中的人嬌媚的模樣忍不住心頭一氧，我苦笑一下。食髓知味這句話我算是深刻體會到了，用初中時學到的話來說這就是後天反射。一旦品嚐過後身體就會自然的發生反應，怪不得那麼多人沉迷於囧囧中不能自拔。不過我可不想學紂王，哪怕陸離真的是狐貍精變得。

把頭腦中亂七八糟的想法過濾後我大步走出內閣，順便幫他輕輕把門帶了過來。殊不知，就在門被關上的那一刻牀上的人同時也睜開了眼睛。

是的，他一直都沒有睡。他像我一樣經過這件事後都不知道要用怎樣的心情面對彼此，至少現在，我們還是對手。

兩個人的悲哀，同爲對手，喜歡又能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