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擦過耳旁，有點疼，但並不讓人懼怕，因爲除此以外沒有別的選擇。

“她竟然跳下去了。”虞舜急呼。

這可是千米高空，縱然她是夜家的宗主，除非長了翅膀，必會摔成肉泥。

重華立刻道：“救！”

話落，他已如猛鷹捕鼠般俯衝了下去。

妖嬈心知絕不能落到他們手裡，出發前腰側別了一把手槍，先不論攻擊力如何，至少能阻擋一時，她其實知道這麼摔下去必死無疑，但也存著一份僥倖，夜家的縱雲梯不是吃素的，以她的能耐，算好距離，待落到百米差不多的空中使用，機會還是有的，運氣好的話頂多也就跌斷腿腳，再不然就是多碎幾根骨頭。

疼她不怕，苦更不怕，怕的便是落到白烏鴉的手裡，成了夜之軍的一塊軟肋。

所以她明知不可爲而爲之，就是想賭一把，但是看到重華俯衝而來，便知道他們輕易不會讓她去死，活捉是目的。

呸！

她絕不容許自己變成夜辰，乃至整個夜之軍的軟肋。

死有何懼！

槍中的子彈只剩下一顆，卻無法擊穿重華駕駛的機體，那就只剩下……她緩緩擡手，將槍口對準太陽穴。

那就一了百了好了。

**

尉遲府外，琉王正命人追擊小凱，魔牙尋了一圈，回來道：“沒找到他。”

琉王覺得不可能，這裡裡外外都是白烏鴉的人，插翅也難飛啊，不可能說不見就不見的。

“再找，放遠了找。”

正說著，前方一陣煙塵，未等魔牙和手下的白烏鴉去查探，倏地，飛來幾十具屍體，狠狠砸在琉王面前，皆是白烏鴉士兵，死狀有點慘，都焦黑了，還冒著煙氣。

“怎麼回事？”魔牙喝道。

沒人迴應，倒是越來越多的焦黑屍體往他們跟前掉，如同下雨，噼啪噼啪落下。

“該死！”魔牙心性不夠穩，衝出屍雨，拔腿就往前衝，頃刻就不見了蹤影。

琉王比他沉穩，但也難免心驚於對方是怎麼辦到的，這些死掉的士兵可不是雜魚，全是他培養出來的精兵強將，他一時心裡有了不好的預感。

魔牙匆匆闖到前頭，發現前頭竟奇異地出現了一團暴風雲團，不是那種巨大的，也就像座小山吧，氣勢倒是很龐大，之前尋找小凱的隊伍全被吸了進去，然後再被甩出，甩出去的時候大約是離心力的關係，甩出去的力道很大，他就差點被焦黑的屍體撞飛出去。

這暴風雲團來得太奇怪了，而且這種算是天氣異象，斷不可能沒事出現在跟前的。

他豎起手上的機甲放了炮，想擊破那層雲團，然雲團炮彈不侵，打了也如同打在棉花上，毫無用處。

魔牙心驚於這東西的出現，更震驚於它的強大，頓時也不知道該怎麼弄了。

這時，琉王飛了過來，撈起他就走。

“你幹什麼，放我下來。”魔牙掙扎道。

“還犟！再犟你的小命就要沒了。走了，這雲團有問題。”

琉王判斷的一點沒錯，雲團在兩人出現後變得更大了，似乎是想將他們吸進去，見琉王逃了，雲團也飛了起來，跟著兩人飛馳而去。

魔牙見了，驚道：“這玩意怎麼跟著我們了？”

琉王開啓了底部的艙門，將他撈回來，“別廢話，坐穩了。”他加大了馬力，將能源輸出到頂點，以馬赫的速度飛馳而去。

暴風雲團裡，小凱急道：“父王，他們跑了！”他現在又恢復成了七八歲的模樣，見兩個壞蛋逃了，急得直跺腳，兩邊的腮幫子也鼓了。

被他喚作父王的男人，便是之前出現的電流人，現在也一樣被電流包裹著，不過不像之前裹得那麼嚴實，這會兒臉倒是能看到了，與小凱那真是一模一樣，不過是年歲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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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站一起，完全就是大小版。

“你急什麼，跑得了嗎，給我安靜。”

“兒子我是擔心你許久不用這能力了，技巧掌握生疏了。我不管，你趕緊追上去，這兩人一看就是大魚，殺了他們，丈母孃那裡就能少兩個強敵。”

“你倒是胳膊往外拐啊。誰讓你喊丈母孃的……人家答應了嗎，自作多情。”

“喊多了不就習慣了嗎？哪像你追……”他忽地停了口，因爲自家親爹的臉已墨墨黑了，“咳咳咳，我的意思是，兒子我蠢，追媳婦得用非常道，不像父王你說上就能上的……”

啪！

小凱的後腦勺被巨掌打了個正著，他頓時抱著後腦嗷嗷叫。

“你又打我，你小心我回去告狀！”

話落，那收回的巨掌又拍了過來。

他趕緊抱頭鼠竄，“我不說了，不說了，真的不說了，別打了，打傻了，你小心兒子我一輩子娶不到老婆。留在你身邊分寵。”

這分寵，自然是分他的老婆，也就是自己母親的寵了。

唉，他們家……帶把的男人都是沒什麼地位的。

“話多。站穩了。”

小凱摸摸腦袋，噢了一聲。

**

水晶球外，夜辰幾近瘋魔，需要剋制地攥緊手，摳挖得掌心鮮血如注才能壓抑此刻心裡焦急和憤怒。

妖嬈醒了，她來了，但不見了。

聽完長檸和蓮見的複述，他有一瞬間恨不得將兩人的脖子拗斷。

怎麼會不見的。

她若是來了，怎麼會失去蹤跡，半點訊息都無。

夜鷙和道：“我和阿岑這就回去再找一遍，那古董機器可能半道上出故障了也說不定。”

蓮見點點頭，他也是這麼想的，“我和你們一起去。”

長檸也想跟著一起，被夜辰喝止了，“你留在這。”

他摳挖的手已經不能看了，全是血，卻也阻止了他亂髮脾氣，他素來是個理智的人，就算被妖嬈的失蹤打亂的陣腳，也不會在此刻發難長檸和蓮見。

找到人才是最要緊的。

“我收集的水晶球信息，你好好看看，爭取早日破了它。”

這事沒人能做，就長檸有能耐。

聽聞，長檸還能說什麼，只能艱澀地點點頭，然後目送他們離開。

夜辰自是一馬當先的衝了出去，當然也沒昏頭，去前將所有部署都交代給了長檸。

水晶球不除，他們就沒有勝算，這一點他是絕對不會忘的。

**

重華和虞舜那處，眼見妖嬈想自盡，都慌了手腳。

“這女人……死都不怕的嗎？”虞舜氣得直跳腳。

重華卻道：“她是在要挾我們。”

這句算是重華說得最長的一句話了，卻是沒說錯。

白烏鴉要的是活著的夜妖嬈，死了的夜妖嬈……只會讓夜之軍發瘋。

兵法有云，哀兵必勝，那可是精闢之談。

而妖嬈打的就是這個主意，有本事就過來，過來她就死給他們看，但這並非是長久之計，這麼摔下去，很快就會到百米高空，到時她用縱雲梯保住命，還不是任他們爲所欲爲。

她皺了皺眉頭，苦思要怎麼對付這兩個人。

與此同時，琉王磨牙正在躲避跟在後頭的暴風雲團，那東西就像狗皮膏藥，怎麼都甩不脫，爲了躲避，琉王沒看路，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還S線路，這麼一鬧，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是哪了。

“琉王，看，那是重華他們……”魔牙眼尖看到了在空中一動不動的重華和虞舜，眼神一瞥，頃刻瞳孔放大，“那……是……夜……”

妖嬈兩字，他說不出了，脣齒髮顫。

對於夜妖嬈的恐懼，他就是改造了，也沒法消弭，刻在骨子裡了。

琉王啞然，怎麼就到這了。

妖嬈剛好也發現了他們，以及他們身後的……這是什麼，暴風雲團嗎？怎麼這玩意還能跟著人跑。

暴風雲團裡，小凱興奮了，扯著自家老爹的衣襬，“父王，父王，丈母孃，丈母孃……”他眼睛燦亮得好比餓了幾天的狗看到肉骨頭那般，“父王，快啊，救人啊。丈母孃要是死了，誰還給我生媳婦，說不定肚子裡已經有了呢。那可是你兒媳，兒媳啊，你孫子孫女的親媽啊。”

某人真是忍無可忍，青筋爆跳，喝道：“閉嘴！放手！”

小凱卻是不依，急吼吼地就要去幫丈母孃，隨著他的動作，暴風雲團也衝了過來，妖嬈只覺得眼前一黑，人就突然失去了重力，像羽毛一般漂浮在空中。

她竟被暴風雲團吸走了，她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只以爲是不是白烏鴉的又一新招數。正慌慌然時，聽到一聲熟悉的叫聲。

“丈母孃……”

嗯？

這一聲太熟悉了，要問全世界誰會這麼叫她，只有一人。

她扭頭看向聲音的來處，便看到了那歡脫蹦跳而來的小凱。

之前她眼睛看不清，不清楚他長什麼樣，但是聲音是不會認錯的，還有這聲丈母孃……她不可思議地看著蹦跳而來的男孩，果真如匯美匯善說的，這孩子出奇的漂亮，脣紅齒白，可愛至極，但……不知道爲什麼，她總覺得有點熟悉。

好像在哪見過？

“你……怎麼在這？”她實在想不起來哪裡見過，便沒再繼續想，而是問他怎麼會在這裡的。

小凱之前想過要隱瞞身份，這會兒是徹底放棄了，瞞來瞞去又有什麼用，遲早是要被發現的，所謂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指不定能既往不咎，加點印象分，何況救人要緊，不救丈母孃，媳婦就沒有了。

小凱熟門熟路地跑到她跟前，活像只討賞的狗。

“我來救你啊。丈母孃，你沒受傷吧？”小凱雙眼活絡地上上下下瞧她，這幫白烏鴉要是敢傷了丈母孃，他非咬死他們不可，眼神一轉，落到了她的小腹。

不知道媳婦著牀了沒有？

這一聲聲的丈母孃，聽在妖嬈耳裡倒是習慣了，但這會兒可能是眼睛看得見了，‘初見’小凱，又覺得有些彆扭，總覺得再這麼被他叫下去，真要折個女兒給他才行了。

她搖搖頭，今時不同往日，她腹背受敵，還是別讓這個孩子和自己扯上關係的好，但又想到這孩子突然出現在這絕不可能是巧合，眼睛不由自主地溜達了一圈，突然就看到了站在中央的男人。

這男人……又是誰？

她現在眼睛好了，視線極佳，就是離得遠，也能看清那男人的模樣。

頓時駭然……

這個男人，她認識！

不，不是現在的她認識，是曾經的她認識，曾經的……慕容悠，也就是千年前的她認識。

“你……”她不敢置信看著男人，可能是太驚訝了，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了，然後又想到了小凱，小凱的那張臉明明就像極了他。

腦中突然閃現了一些事。

小凱依舊裝著可愛，眨著孩子氣的眼睛瞧著她。

她現在是漂浮的狀態，卻仍是踉蹌了一步。

這怎麼可能！？

氣氛頓時有點僵，一個男人，一個男孩，加上她，彼此都沒說話，氣氛卻是僵得有些詭異了。

“你不用驚訝，你腦子裡想的沒錯。”小凱的爹說話了，口氣輕描淡寫，但又十分沉穩霸氣。

這下妖嬈不只是驚訝了，是被震到了，背脊便是一顫。

“你也轉世了，還是……”

“轉世？不需要。”

簡簡單單的一句，聽在別人耳裡估摸著聽不懂，但是妖嬈卻是門清，“你們……”

她用的是你們，這你們兩字讓小凱的爹勾了勾嘴角，“有些事我不方便說，但遲早你會明白，我們不會與你爲敵，特別是現在……”

尾音剛消，暴風雲團的雲壁上就遭到了火力極猛的攻擊。

外頭，重華，虞舜，琉王，魔牙四人，一人一個角，對雲團狂攻。他們正以此打算逼妖嬈出來，但云團的防禦能力極強，任他們轟炸，也炸不裂一絲縫隙。

“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虞舜炸了，他這個人最是囉嗦，一會兒的功夫便叨叨叨的開始動嘴皮子，“琉王，你小子真是垃圾，沒事弄這麼個東西過來，你是故意的對不對，故意看我們出醜是不是……我告訴你，夜妖嬈是我和重華的獵物，不許你插手。”

琉王被他叨得也炸毛了，“你給我閉嘴，哪來那麼多廢話！”

重華：“……”

沉默是金，他是不會浪費口水的。

魔牙與他們不同，沒駕駛機體，也就一臺機甲，一聲鎧甲裝，攻擊力自是沒他們強，但冷靜之後，他突然覺得有點毛骨悚然。

夜妖嬈已經夠可怕的，這雲團又是個詭異的，他總覺得要大事不妙了。

他這預感真沒錯，那暴風雲團經過他們的輪番攻擊後，外層的風團開始變化，再次電閃雷鳴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