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熙和紅葉，以及天行正忙著替夜治傷，這滿身的血窟窿，止血都廢棉花。

“摁好了！”天行道。

三人將夜辰搶回來後就降落找了個安全的地方治傷。

“摁著呢！你趕緊的……”寒熙看著夜辰因爲失血過多蒼白的臉，忍不住對著他咒罵了兩句。

紅葉在後頭幫忙遞紗布，突然後頭銀光一閃，一股氣流衝了過來。

“敵襲！”在周圍防禦的部隊吼道。

只見破碎的屏障裡，阿倫終於消停了身上的人臉，擡頭時，眼神銳利地直射向夜辰，瞬間就發動了攻擊，單槍匹馬地衝了過來。

寒熙此時沒有在機體上，立刻回身攔截，卻被直接轟飛，撞在後方的機體上，人仰馬翻。

“快保護夜辰！”他吐了口血後大叫。

所有人都有了防備，駕駛機體準備將他拿下，但改造人的身體很堅硬不是一般攻擊就有效的，而且顯然阿倫對自己的身體做過很特殊的處理，衝過來的時候，身體上就自動披上了一層銀白色的鎧甲，炮彈打上來都沒用。

小凱舉著劍追了上來，劈過去時，阿倫像後頭長了眼睛一樣，一個翻滾躍起就躲過了，還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直接將一臺附近的機體舉起來砸過去，這力氣讓一羣人驚呆了。

小凱差點被砸中，慌忙滾了一圈躲開，巨大的機體落地砸出了一個凹坑，小凱反應及時的跳起躲過了可能被陷進去的危險。

“他的目標是元帥大人，別讓他過去！”不少人衝了過來攔截。

但是阿倫速度和力量都被他們快，既然目標是夜辰，他便沒有戀戰，將人驅離後，便往夜辰這裡衝，伸手就想扣住夜辰的咽喉，那手指勾得就像老鷹的爪子，指甲直接變成金剛一般的利器，且伸長三寸，見血封喉。

如此的改造和身手，誰又能是他的對手？皆被打飛了出去，天行欲將夜辰拖到虎將裡藏起來，但阿倫已攻了過來，他立刻出手還擊，拳拳到肉，但阿倫身上的鎧甲太堅硬了，並生出了倒刺，在天行的手上劃了一條長長的口子，從手腕直接到肩膀，皮開肉綻的深可見骨。

“卑鄙！”天行捂著自己的血手，顧不了許多地攻擊了過去，他得想辦法將這個魔頭制住。

不駕駛機體的情況下，能與阿倫趕上一架的也就夜家人了，但天行還是力有不逮，被阿倫一拳揮過來的氣流掃了出去。

至於星潼星澄剛纔的注意都在妖嬈身上，離得又有些遠，白烏鴉的機器士兵又將他們包圍了，暫時根本趕不過來。

那些機器人士兵剛纔都跟木雕似的沒反應，但阿倫一行動，他們就跟著進攻了過來，蜂擁而上，比從窩裡潮涌而出的螞蟻還動作迅速。

親王殿下倒是趕得及時，第一波人被他轟了個正著，但後頭還有第二波第三波，白烏鴉機器人士兵的數量始終是個禍患，且他們不會死，就算打趴下了，也會想辦法爬起來進攻，更可怕的是如果因爲手腳被弄壞，無法行動，旁的機器人就會修補，如果修補不好，就將對方的零件往身上裝，強化自己的裝備，這種設定讓夜之軍吃足苦頭，也真真是個大魔頭才能想出來的行徑。

“怎麼回事？剛纔不是全都不動了嗎？”紅葉護著寒熙砍殺著衝過來的敵人，它們現在是無差別攻擊，只要有人想阻擋阿倫的去路就會一股腦地衝過來攻擊。

“還用問，肯定是他們的魔頭老大下令了啊，夜辰這麼招惹他，一準惱羞成怒了！紅葉，你別管我，先走！”

“走個屁，你是想讓我當寡婦嗎。我告訴你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紅葉扔出一枚炸彈，轟炸得泥土翻飛。

“我還以爲你會說‘你要死了，我立馬改嫁！’”

“這功夫了你還有閒情逸致開玩笑，改嫁？改你個頭，老孃嫁你了嗎？”

“你剛纔還說寡婦的……”他的頭被紅葉使勁摁了下去。

“趴下！”

前方飛來四五個旋轉的鋸齒輪，鋒利地能把一座大廈攔腰切了。

紅葉眼看她和寒熙被敵軍包圍了，沒法去救援夜辰，只能眼睜睜看著阿倫離夜辰越來越近，心急如焚道：“這傢伙有兩個人格，那現在這個是哪個他？有沒有可能談一談？”

寒熙抓起地上的一把衝鋒槍，噠噠噠地掃射，一邊盤算著怎麼回自己的機器人士兵裡去，肉搏可撐不了多少時候。

“談個屁。能談就不是這副樣子了。他就是惱羞成怒了。”

夜辰的那番舉動後，所有人都知道白烏鴉的老大是個‘雙重人格’的人，在寒熙看來，甭管哪個，都不是好貨。

“那萬一另外一個是個可以好好說話的呢？”

兩人奔跑著躲避後頭襲來的飛彈飛劍，終於爬回了機艙裡，寒熙立刻啓動機體朝夜辰那飛過去。

“這種時候，就別管哪個好哪個壞了，救夜辰要緊！”

機器人士兵在他的操縱下衝進包圍圈，準備強行突破，但這個時候阿倫已經突破了保護夜辰的防線，就在夜辰眼們前了，這一次他恐怕不會手軟，會直接要了他的命。

“夜辰！”寒熙驚恐大叫。

那隻金剛一樣利爪在寒熙瞳孔無限放大啊，近得已快觸到夜辰的喉結，只要稍微一戳，就能戳穿他的喉嚨。

倏地，一陣猛力的勁力帶著風擦了過來，包圍圈北邊，十幾個機器人士兵被轟飛到了天上。

“是宗主！”

下一秒，阿倫的手就被人扣住了手腕，緊緊捏住，不得動彈，難以再近一分。

妖嬈拔出精神連接的時候，創傷頗深，又在來的路上和一羣機器人士兵肉搏血鬥，身上全是被劃傷的血口子。

阿倫擡了眼，入眼便是兇神惡煞的她。

四目相對，一個恨意深重，一個……眼裡像是有一個漩渦，什麼情緒都有，而後是一聲壓抑了滿腔感情的呢喃。

“悠……”

能這麼叫她的人，除了阿倫本尊還有誰！

他回來了！

可惜這時的妖嬈什麼都聽不見，眼裡只有滿身是血的夜辰，那身上的血窟窿因爲還沒處理完，汩汩冒血，臉色更是白得好像身體裡的血都快流光了。

她心裡又恨又急，便直接下了狠手，以難以執行的速度，用手刺了過去，噗的一聲，刺進了阿倫的胸膛，再堅硬的鎧甲在她的左手的攻擊下都像是脆弱不堪的鏽鐵，這得益於進化後的鳳炁以及她的憤怒。

阿倫一震，不敢置信地看著她，然後慢慢垂頭，失了魂一樣地盯著她刺進自己胸膛的血手，嘴角滲出的血水源源不斷，可他還是不信她會對自己這麼狠。

“你……”

“你傷了他！”她赤紅的雙眼對他沒有一絲一毫的憐憫，只有恨和怒。

過去他們是朋友，更算得上是知心人，可斗轉星移，物是人非，他已經不是那個她認識的阿倫，眼前的她是敵人，是她必須要殲滅的禍害。

她猛的拔出自己的手，看著沾染上的血水，竟然還是紅色的，她手一甩，退後了幾步，將夜辰護到懷裡。

“你怎麼樣？”

“死……死不了！”夜辰艱難地喘了口氣，呼吸對現在他而言都是奢侈。

“你簡直混賬！”

“你……別罵我，這是戰……術！”他知道她心疼了，對此更是生氣，可是如果不這麼做，又怎麼能在那種情況下扭轉局勢，雖然結果並不如他想的那般好，可也沒白費。

“你這個混蛋……”她很想大哭一場，可是這種時候哪有給她痛哭一場的機會，她握緊他的手。

夜辰反手握住她的，“好了，我認錯！”

“誰要你認錯！”她將他死死抱緊。

阿倫捂著胸口的傷，冰冷地看著他們。

從頭到尾她都沒有仔仔細細看過他一眼，眼裡心裡都只有另一個男人。

“噗”的一聲，他吐了口血，這樣無情的她，讓他意識到自己是有多可笑，又有多愚蠢。

好不容易回來了，又有什麼用！？

這股悲涼讓他忍不住想大笑，他低下頭，看著手上沾滿的血，撕心裂肺的疼。

那交換後被他壓制下去的另一人因他這股情緒又死灰復燃了，如同先前一樣，一張人臉在身體的皮膚裡橫衝直撞。

我說了，你爲什麼就是不信呢，看到了沒有，她心裡根本沒有你，她討厭你，更恨你！

你就是個蠢貨！沒有能比你更蠢了，快回到你該回去的黑暗裡，讓我來。

這世上還有什麼是你對付不了的，殺了她，殺光他們纔是你該做的事情，既然她不要你，你就該讓全世界的人來陪葬。

身體裡的聲音像一道魔咒，緊緊箍著他的理智，越箍越緊，頭疼欲裂。

比起頭疼，他心頭的空寂，更甚。

這個世界如果沒有了她，他與地上匍匐的屍，又有什麼區別。其實他曾經也沒有別的奢望，只要她在，只要她安好，便已足夠慰藉那仿似來自靈魂裡的孤寂。

可是歲月太漫長了，彷彿沒有盡頭一樣，執念也就越來越深。

他沒法忘記，每個夜晚，悽風似刀，回首一望，只有一片觸目驚心的傷，一瞥眼，彷彿她就在身邊，會對他淺笑，會朝他言語，可是等他追過去，她就沒了，消失了，只留下空蕩蕩的一片。

這樣的日子一天天地折磨著他，他以爲自己可以堅持下去，可是到頭來，他自己都沒法說服自己，終於他再也無法忍受下去了。

他尋找著能與她再次相遇，能讓她愛上自己的機會。

這時候白烏鴉出現了，如同一根救命稻草，令他罔顧一切的牢牢抓住。

他也堅持到了她轉世的這一天，他不惜改變自己，變成那個她愛的人，可他最後又得到了什麼！她還是選擇了他，更讓他無法接受的是……爲什麼那個曾經傷害他的男人也成了她心頭的摯愛。

爲什麼！？

爲什麼就他不可以！

背後那本來縮回去隱藏起來的骨頭鞭子又悄然伸出，高高揚起，瞬時狂亂舞動，颳起旋風，然後捲住了妖嬈的脖子，發狠地勒住。

這電閃雷鳴一般的攻擊，快的離譜，妖嬈也是猝不及防，她被提了起來，雙腳離地。

“妖嬈！”夜辰撲了過去，但被阿倫一腳踹了出去，傷上加傷，疼得他只能趴在地上茍延殘喘，難以起身。

阿倫朝揚了一下手，那紅色的僞宗主號機體就自動飛了過來，大殺四方，唯一能與之匹敵也就星潼星澄，還有沁風，但是無數的白烏鴉機器士兵涌了過去，羣攻而起，他們再次被包圍了。

“哈哈哈哈……”

陰風四起，捲起的塵土迷了所有人的眼，就看到阿倫在那狂笑。

他現在是誰？

似乎誰也不是了，面無表情，什麼情緒都沒有，就是一個殺人機器。

妖嬈掙不開骨鞭子，身體裡的鳳炁就是暴燃而起也無用，因爲這鞭子和那臺僞宗主號機體一樣在吸她的鳳炁。

“放開我！”她使勁地想要掰開勒住自己的骨頭鞭子，上頭血的氣味更讓她難受。

“我不會再放開你！他說的對，他說的很對，我就不該仁慈的對你，既然我得不到，爲何要讓別人得到，哪怕……哪怕不是活著的你，就是守著的你的屍體，我也高興。”

夜辰很懷疑他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難道又被身體裡的人給控制了？

這個沒用的東西！

本來以爲他愛著妖嬈，總捨不得下手的，但是現在……他分明就是想毀了她。

骨頭鞭子將妖嬈拉到了阿倫面前，面對面的，他伸出手撫摸著她的臉頰，“你知道嗎？我等得很辛苦，我已經到極限了，可是你爲什麼還是不領情，他就這麼好？好到就是過了一千多年，你還是選擇他。可以，你可以選擇他，如果是狄克，我認了，可是爲什麼，安德魯也可以，你忘了嗎，他當初是怎麼對你的，他都把你逼瘋了！你不是一直恨他的嗎？不是恨不得親手殺了他嗎？那又爲什麼也愛上他了？”他朝著她吼叫，猙獰的臉上又著滿心的不甘，瘋瘋癲癲的，“是不是因爲他願意和你一起死，你就感動了？一起死而已，我也可以的，我也可以啊！”他捉緊她的肩膀，瘋狂地搖晃，“他們能給你的，我一樣能給你的，爲什麼你就是不肯選我！”

“因爲你是個瘋子！”妖嬈吼叫，“你問我爲什麼，我還想問你爲什麼呢，白烏鴉毀了我的一切，你應該是最清楚的，爲了殲滅它我什麼都豁出去了，如果那個地方現在還在，恐怕我的頭顱還在那裡泡著，這一切你分明親眼看到過，他們是如何將我這個有血有肉的人變成一件冰冷的殺人工具，可是你最後竟然與他們同流合污了，成了他們的領袖，甚至要讓整個世界爲了你的私心陪葬。阿倫，你的道義呢，那個可以爲自己下屬兩肋插刀，爲了家族和命運抗爭的你到哪裡去了。你能不能清醒一點！”

“不，我沒變，是你不懂我！你不懂我有多想要你！”

“可我不想要你！而你又有什麼資格嫉妒安德魯！這樣的你又和當年不懂的什麼是愛的安德魯又有什麼區別？對了，我差點忘了，安德魯還做不出這樣的事，他再愛而不得，也不會幫著白烏鴉來欺負我，他就是再瘋，也會在徹底殲滅了白烏鴉以後再來糾纏我，更何況他早就學會了怎麼愛人，就算又故態復萌，無非就是再瘋上一次，可你……呵呵，看到你我就想到我上輩子是怎麼殘死的，死得又是多麼的不甘心！”

過去的那些痛苦，她恨不得永不再記起，偏他這番行徑將那些痛苦成倍的加諸在了她的心口。

“你知道嗎？”她突然冷了語調，“如果能回到過去，我最想做的事就是不要再遇見你！”

這一句打破了阿倫最後留存的念想。

他發顫地往後退了一步，大叫道：“不……不……不！你在說謊，你騙我！”

他沒騙你，她就是這麼想的，你還等什麼，殺了她啊！

殺了她啊！

人臉在他肩膀上凸了出來，形成了一張扭曲又恐怖的臉，然後開始遊移，往他的脖子上攀爬，可阿倫無動於衷，站在那用一種不可置信，又無法承受的表情地看著妖嬈。

你醒醒吧，她都可以如此對你了，你又何必再去求她，我幫你，這個世界上只有我能幫你。

魔音縈繞，耳語一般的訴說著這個世界上只有他纔是他的盟友，阿倫的眼神渙散，像是傀儡一樣，毫無生氣。

妖嬈看準時機揚起手削了過去，眼前的人早已不是她的朋友，而是敵人，無所謂仁慈。

她若還顧念著前世的情分，又怎麼對得起不顧自身爲她赴死，那些死在冰川一戰的夜家族人。

然，阿倫的身體出現了異變，那張人臉竟然從他的脖子裡頭竄了出來，驚恐的畫面震驚了所有人，那是個機械腦袋，沾著粘液，像是從蛋殼裡掙扎著出來的新生物，它扭著脖子，舒展著連接在上頭的細密神經，這些神經很快被機械外殼包裹，一體化，無縫的長在了阿倫的腦袋旁邊，讓他變成了個雙頭怪物。

妖嬈看得很清楚，這張臉她認識，不是阿倫，是……

是輝靈！

那個殺了沐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