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雜的海關木屋內, 一隻黃毛狐貍大搖大擺地走到兩隻狼面前。起初看到對方是狼，狐貍還有點害怕。但隨即他便狐假虎威起來：“喂，快把東西交出來。勸你們不要私自偷藏東西, 我可不是那些沒用的地底人, 看不出你們把東西藏在腰帶、牙齒、腳底板裡。趕緊交出來！”

這只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收繳物品的過程。

黃狐貍洋洋得意地挺著下巴, 他的面前, 穿著黃色馬甲的狼瞇起眼睛, 冷冷地盯著他。黃狐貍瑟縮一下，不敢太過囂張。

皮特面無表情地看著這隻狐貍，似乎想看出他到底是不是玩家。過了幾秒, 他勾起嘴角，在狐貍的眼中, 他便是咧開了那張血盆大口。

“我們確實有想偷渡東西。”

狐貍一愣, 沒想到這狼竟然這麼配合。然而下一秒, 皮特便道：“你代替那個侏儒收東西，一定要給他錢的吧。”時間過去了這麼久, 皮特早就發現這些怪物以狐貍爲頭領，之所以幫著地底人搜刮怪物同胞，是爲了舉報偷渡者，獲得懸賞獎金。

“那個地底人看上去就很貪婪。你要和他合作，一定會大出血。”金髮外國人冷笑著說出一個數字, “四六分, 還是五五分？”

狐貍驚訝於這隻狼的聰明, 他眼珠子一轉：“你想說什麼？”

不用回答, 這已經默認了。

皮特從袖子裡取出一個酒瓶：“我要偷渡的是這個。”

黃狐貍哈哈一笑：“酒水煙類的關稅可高得嚇人, 尤其你竟然敢偷渡香蕉酒館的香蕉酒，這東西貴極了！難怪你要偷渡！”說著, 狐貍佯裝高聲舉報的模樣，動作卻極慢，並沒立刻開口。

皮特哪裡不知道他想做什麼，他心道：“呵，黑塔怪物居然也跟地球上的哪些蠢貨一樣，貪婪自私。”

剛纔和其他怪物聊天時皮特知道，這瓶酒的大概價格。他懶洋洋地說道：“這瓶酒大概值10個銀幣，偷渡它，要交5個銀幣。我現在給你3個銀幣，你就當什麼都沒看見。”

狐貍斥責道：“我是這樣的怪物？我們狐貍都是誠實守信的好人！而且搜完東西后，那個地底人會來給你們搜身。”

“你放心，我瞞得過去。地底人都是瞎子，不是嗎？”

狐貍還沒吭聲。

皮特冷笑道：“4個銀幣！”

“好！”

狐貍美滋滋地拿著4個銀幣離開，又去搜刮下一個怪物。皮特的目光始終沒從他的身上離開後，一道男聲從他身旁響起：“那隻狐貍到底是不是怪物一隊的那個傢伙？”

皮特舔了舔牙齒，露出一個嗜血的笑容：“你猜。”

大衛：“不大像。”

“地底人的智商一般都不大行，我們參加過那麼多黑塔遊戲，越高級的BOSS智商越高，也可以說是智能越高，越低級的BOSS越蠢。怪物的平均智商比地底人還低。”

大衛突然明白：“你的意思是，那隻狐貍太聰明瞭？那他就是玩家啊！”

“是，他太聰明瞭。但他並不是那個玩家。他是隻狐貍，比其他怪物聰明一點也很正常，但如果他真的是那個混賬，他就不會接受我的建議。他會舉報我，將我的物品收繳上去。現在我的物品不在贓物內，海關隊的玩家根本沒法找到。”頓了頓，皮特不懷好意地笑道：“怪物一隊的傢伙，會這麼蠢麼？他很聰明，但也就只有一點小聰明。別讓我抓到他，我會把他弄成碎片！”

皮特猜得沒錯，陳姍姍站在堆積成山的贓物堆裡，仔細尋找具有唯一性的東西。然而她看了許久，每樣東西都至少成雙成對，沒有任何東西是單獨存在的。

小姑娘抱著棒棒糖，一邊舔著，一邊神色平靜地看著。

過了片刻，她看到狐貍和其他怪物都聚集過來，準備向侏儒官員交差。怪物們正在覈對自己搜到的東西，順便拿出一點銅幣、銀幣塞給狐貍，感謝他拉自己進隊。然而正在此時，一道微弱的女聲響起：“有人私下收了錢，沒把贓物送過來嗎。”

怪物們一愣，黃狐貍身體一僵：“兔子，你說什麼呢，我們是這種怪物？”

怪物們這才反應過來：“啊，還有這種辦法？”

確實，大部分怪物是想不到這一招的。

除非達到狼外婆那個等級，纔會聰明一點。黑塔怪物大多單純天真。他們喜歡吃人類、地底人，卻十分愚蠢，不懂變通。如果他們搜刮的對象真的是怪物，那些怪物只會傻乎乎地被舉報，根本不會想著去賄賂他們。

能想到這一點並大膽地去實施的，只有玩家。

黃狐貍可不打算把自己收受賄賂的事情暴|露出來，他義正言辭地斥責陳姍姍。陳姍姍瞧著他這番模樣，已經猜到就是他收了怪物二隊的賄賂。看著黃狐貍，陳姍姍道：“我不是想責怪誰，大家都是賺錢，謝謝狐貍，你也幫我賺了一點錢。”

明明一開始是陳姍姍提出的建議，她卻把功勞全給了狐貍，大家感激的也是狐貍，把錢全給了他。

狐貍有點心虛。

陳姍姍繼續道：“不過如果真有這種事，我還有個想法，想請那個人把賄賂的怪物說出來。不要這樣看我，我非常討厭這種行爲。我住在精靈大草原的時候，就是老鷹婆婆賄賂了我的族長，害得我外出覓食的差點被吃掉。但我讓那個傢伙說出來，只是爲了讓他賺更多的錢。”

狐貍一聽這話，瞇起眼睛：“你什麼意思？”

“既然有人會賄賂，說明他想偷渡的東西非常重要，他不想交上去被那些該死的地底人發現。”

狐貍一想：也是，香蕉酒這種美味的東西，那些地底人說不定會直接喝了，把空瓶子給那匹狼。

不得不承認，地底人比他們怪物狡猾多了，總是耍各種花招。他狐貍先生非常聰明，能發現這些招數，那匹狼一看就很蠢，肯定發現不了是空瓶子。

陳姍姍：“把那隻怪物的信息說出來，我們其他人……難道不可以也向他收取一些費用嗎？”

狐貍錯愕地看著陳姍姍：“還可以這樣？！”

魚兒已經上鉤，陳姍姍笑道：“爲什麼不可以。我們只需要說，有幾個人沒搜清楚，需要再搜一遍。再搜的時候，換其他人去搜那隻怪物，不就可以再收取一遍賄賂了？聰明的狐貍先生，這可不是一個賠本買賣。只要說出信息，我保證，我去搜，我一定會給一半的賄賂，謝謝那個把信息分享給我的怪物！”

陳姍姍狡詐地眨眨眼，狐貍心動了。然而狐貍貪婪地說道：“爲什麼我們只能再搜一次，不能多搜幾次？反正還沒把東西交給地底人，多搜幾次又怎麼了。”

陳姍姍表示無所謂。

狐貍吞了口口水，小聲道：“各位，其實是我收到了賄賂。誒你不要瞪我，我也不是故意的。現在我就把信息和大家分享，我們每個人都可以有錢賺！雖然那兩隻狼可能在搜幾次後就會不耐煩，決定被我們舉報。但在那之前，我們照樣可以多得一筆錢，這可真好！”

三分鐘後，皮特正靠著牆壁，吹著窗外吹來的微風。只見一個健碩的大猩猩砰砰砰地走到他的面前。皮特心中涌起一絲不詳的預感，很快他的餘光裡，瞧見旁邊又有幾個怪物走上來，站在其他收繳過物品的怪物面前。

大猩猩對著他張開嘴，口臭撲鼻而來：“剛纔……咳咳，剛纔沒搜清楚，有遺漏，咱們要再收一遍！”

皮特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大猩猩臉皮薄，這種搶收賄賂的事他演技不行，臉紅了：“喂，我說我要再搜一遍！”

皮特：“……”

砰的一聲，金髮外國人的拳頭狠狠砸進了木屋的牆壁，砸出一個大洞。

大猩猩被這匹狼嚇了一跳，差點想回頭。

皮特緩緩擡起頭，咬牙切齒地說道：“呵呵……說吧，你想要多少錢？”

……Fuck那個怪物一隊的混賬傢伙！

一連三個怪物來皮特這裡詐錢，大衛再也看不下去了。“該死的，那個混蛋肯定已經知道我們是玩家了，但他還躲在那二十個怪物裡，我們找不到他。皮特，該怎麼辦，我們的錢不多了，再來幾個怪物，我們就沒法賄賂他們了。而且那傢伙早就知道我們是誰，我們再給錢沒意義，不如直接上繳贓物？”

“蠢貨！你懂什麼！把東西交上去，這東西就不在我們手裡。海關一隊的傢伙想得到它難度不大，偷偷拿走就行。可如果東西在我們手裡，哪怕他們知道我們是玩家，贓物是這瓶酒，他們也得打敗我們，才能拿走，而且自己也會暴|露身份。”

大衛：“那到底怎麼辦！”

皮特從鼻子裡發出一道嘲諷的笑聲：“真當我抓不出那個傢伙是誰？”

一分鐘後，一個矮小瘦弱的兔子抱著棒棒糖，走到大衛和皮特的面前。大衛從錢袋裡拿出四個銀幣，賄賂對方。兔子接過銀幣，害怕地縮了縮脖子，轉身一溜煙跑了。

皮特瞄了兔子一眼，收回視線，手指敲擊著手臂：“一共二十個怪物，那個混賬就藏在那二十個裡面。那隻狐貍不是，剛纔那隻大猩猩應該也不是。”

大衛補充道：“那隻兔子也不像。”

“怪物一隊的任務難度比你和我低很多，海關隊的任務難度不比我們差。所以很有可能，我們和海關隊是一個級別，他們也在攻略第五層，至少四層。而一隊的混蛋，他攻略的是三層，最多四層。”皮特陰冷地笑了笑，“親愛的大衛，雖然你一向很蠢，但你能告訴我，你覺得一個黑塔三層的玩家，會是什麼樣的嗎？”

玻璃小屋內，地底人官員們的考試已經進行到最後。

唐陌並不會故意把題目空著，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哪怕碰到再奇葩的題目，也會把空行填滿，讓人看不出一絲錯漏。

然而，終究是要交卷的。

侏儒長官看到外面的物品搜得差不多了，讓助手準備收卷。但就在助手剛下場要收卷時，只聽玻璃窗外傳來一道尖銳的叫聲。

“啊啊啊你果然是人類，你果然是那個該死的人類！”

怪物羣中，一隻黃毛狐貍驚恐地癱在地上，害怕地指著兩匹站在窗邊的狼。

怪物們一陣譁然，警惕地盯著這兩匹狼。大衛和皮特先是懵逼地看著對方，過了片刻，皮特憤怒地瞪向一旁的十幾個怪物：“Fuck那個該死的混蛋！！！”

海關小屋裡頓時一片混亂，大衛怒吼著“我纔不是人類”，可其他怪物卻不這麼認爲。

錯殺一千，不能放過一萬。

弱小的怪物們嚇得趕緊往外逃，就怕自己被人類殺死。他們可打不過人類。但自詡強大的怪物卻圍成圈，一點點地向這兩匹狼包圍過來。誰也沒注意到，剛纔尖叫的狐貍悄悄地鑽進人羣。

黃毛狐貍嘀咕道：“哼，爲了一瓶香蕉酒付出二十枚銀幣，本來就很可疑。再說了，誰管你們是不是人類。先把你們抓進牢裡，關上個幾個月。是我害得你們要多交這麼多錢，你以爲我不知道，過關後你們肯定要報復我。我狐貍先生纔不會讓你們報復！”

走出人羣后，狐貍掏出五枚銀幣，塞到兔子的手裡：“咳，這算是謝謝你提醒我的報酬。”

兔子乖乖收下錢幣，安靜地站在一旁，看著怪物們將那兩匹狼包圍。

狐貍懷疑道：“咦，你這麼聰明，你該不會是人類吧？”

陳姍姍如同一隻受驚的兔子，嚇得瑟瑟發抖：“我、我很聰明嗎，我根本什麼都沒做啊。難道不是狐貍先生您自己組織大家收錢的嗎？”

黃狐貍看了她幾眼，大步走到一旁：“也是，人類哪兒有你這麼弱的，哈哈哈。”

玻璃小屋內，侏儒長官怒道：“什麼情況？”

狗腿侏儒怕也似的跑進來：“報！！！長官，好像發現人類了，發現了兩個人類！！！”

唐陌迅速地扭頭，與傅聞奪對視。兩人的腦中響起兩個字——

姍姍！

長官一喜，接著臉一沉：“不好，那些人類都非常強大，我已經通知了彼得潘先生過來幫忙，可他還沒到。”話音落下，侏儒長官轉首看向自己的屬下們。他的助手還想著收卷，侏儒長官怒吼道：“還管什麼卷子，現在可有兩個現成的人類。快，跟我去把那兩個人類抓到！抓住他們，吃了他們！”

地底人早就不想做卷子了，一聽這話，興奮地吼道：“抓住他們，吃了他們！”

整個海關，瞬間沸騰。

怪物們想抓住人類，地底人也從玻璃小屋裡蜂涌出來，直撲那兩匹狼。

試卷被他們拋在身後，唐陌不動聲色地將自己和傅聞奪的卷子撕成碎片，又拿了四個地底人的卷子，也撕成碎片。碎片堆積在一起，根本看不出是誰寫的。

傅聞奪挑眉看他。

唐陌回答：“以防萬一。”

兩人跟著其他地底人，迅速地走出大門。

怪物羣中，大衛還在辯解自己不是人類。皮特卻已經不再掙扎。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十幾個怪物。現在開始，除了那隻狐貍，他誰都懷疑。

這是怪物一隊的那個傢伙最有可能露出破綻的時候。他說不定會情不自禁地注意地底人官員，想從裡面找出海關隊的玩家。

這是人心。

再怎麼聰明的人，都無法避免自己下意識的行爲。

這個時候，所有怪物都只會看他們，唯一看向地底人的，只可能是一隊的混蛋。

陳姍姍抱著棒棒糖，小心翼翼地觀察那些從玻璃小屋裡出來的官員。就在此時，一道陰惻惻的聲音突然在怪物羣中響起：“呵呵，混蛋，我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