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福利副本突然開啓後, 我、姍姍、劉晨還有菲菲，四個人一起出去找聖誕樹枝，最後一共找到兩個。我和劉晨決定把樹枝給姍姍和菲菲。她們兩個是用樹枝進入的副本。”小胖子已經比半個月前堅強多了, 面對同伴的失蹤, 他儘量冷靜地說：“本來我是想, 姍姍她們畢竟是女生, 打架什麼的不如我和劉晨。我和劉晨沒樹枝說不定還能應對危險, 不能讓她們兩個女孩子這樣。可是……可是十二點早就過了，唐哥，她們還沒有回來！”

趙子昂眼睛紅紅的, 沒有哭。

唐陌手指縮緊，他分析道：“哪怕是同時拿樹枝進入副本, 她們也不一定會進入同一個副本。就像傑克斯有樹枝, 你沒有樹枝, 但你們進入的是同一個副本。副本完全隨機。”

趙子昂點點頭。

唐陌看向洛風城，後者也沉默地看他。

最後唐陌轉過身, 走到小胖子面前，輕聲道：“等吧。”

其實早就知道是這個答案，但趙子昂還是沒忍住跑過來把事情告訴唐陌。除了等，他們沒有任何辦法。唐陌不可能知道陳姍姍在哪個副本里，現在聖誕副本早就關閉了, 他也沒辦法進去。

小胖子低著頭離開了。

唐陌看著他難過的背影, 抿緊嘴脣。

“還是不要告訴他, 那兩個小姑娘很有可能被強迫進入攻塔遊戲了。”洛風城的聲音響起, 唐陌轉身看他。穿著白大衣的年輕博士雙手插在口袋裡, 靜靜地望著他，“聖誕副本有很多種, 但十有八|九，在十二點整聖誕老人把所有禮物發出去的時候，華夏的所有聖誕副本就都結束了。”

唐陌知道這個道理。

阿塔克的十三個成員中，唐巧就是被強制彈出副本的。十二點整，她所參加的那個十六人大型副本已經死了三人，淘汰了八人。僅剩下的五個人各個警惕對手，繼續玩遊戲。然而十二點整一到，遊戲還沒結束，他們就全部被彈出了副本，回到現實世界。

聖誕福利副本只存在於平安夜，聖誕節到來，它便結束了。

陳姍姍和喬菲菲至今沒有離開本，只有一種可能：她們被淘汰了，進入攻塔遊戲。

唐陌低首看著洛風城桌上的一隻小人雕塑，許久後，他道：“馬上黑塔就要更新新版本了，我暫時不離開上海。”

洛風城：“你打算等多久？”

新版本的黑塔只是一個理由，蘇州一樣有黑塔，沒必要留在上海。他是想等等陳姍姍，確定小姑娘的安全。

唐陌神色平靜，給出了答案：“十天。”

離開洛風城的辦公室，唐陌隨便找了輛車，躺進去休息。

寂靜空曠的地下停車場裡光線昏暗，微弱的燈光穿過深色窗戶照射進車內，只能照出一個隱隱約約的輪廓。唐陌伸出自己的右手，舉在眼前。他想起一個月前，有個小姑娘將一盒餅乾塞進了他的手裡，他得到了對方的異能。

哪怕有機會進入副本救陳姍姍，唐陌也不會第一時間就進去。他會思考很久，才決定進入找人，前提是因爲他擁有國王的金幣。如果沒有國王的金幣，他絕對不可能爲了一個小女孩進入危險的攻塔遊戲。

然而就像洛風城說的一樣，他還是留下來，決定等十天。

十天以後，陳姍姍還沒有出現，他會回蘇州。

時間如流水，七天時間很快過去。平安夜當晚，阿塔克有五個成員沒能從副本里出來。七天過去，他們依舊沒有出現。經過偷渡客組織一事，成員的離去在組織裡並沒有引起太大波瀾，所有人平靜地接受了這個事實。

2018年的前夜，唐陌和傑克斯、洛風城就著夜色，悄悄地離開了商場。

黑夜中，三人如同黑色的閃電，快速地穿過工廠區和住宅區，度過南浦大橋，潛入浦西。

臨近黑塔五公里處，唐陌停下腳步，伸手攔在傑克斯和洛風城面前。三人藏身一條昏暗的小巷子裡，唐陌壓低聲音：“傑克斯身手可以，但體型太大，動作也不夠敏捷。洛風城，你是預備役，你接近那裡很容易被人發現。我一個人去。”

傑克斯皺眉道：“我們來的時候已經發現周圍有五個人。你一個人去會不會太危險了？”

洛風城也問道：“遇到緊急情況，你多快時間可以趕來這裡，和我們匯合？”

他們並不知道唐陌擁有了神速的異能，可以將自己的速度提升至聲速，極限逃生。唐陌微微彎腰：“很快。哪怕打不過，我也可以逃過來和你們匯合。”

傑克斯還準備再說些什麼，洛風城沉吟道：“好，0點15分，我們在這等你。你如果沒回來，我們先找個地方躲起來。”

唐陌點點頭。下一刻，他轉首看向遠處的南京路。

“嗖——”

一道矯健的身影穿破黑夜，破開風聲，以極快的速度向那座黝黑的巨塔而去。

唐陌在奔跑的同時，全身緊繃，時刻警惕周圍的動靜。他心思放空，將感知無限放大。因爲極快的速度，風聲在他的耳邊呼嘯。他清晰地聽到了自己撲通撲通的心跳聲，以及方圓五十米內，至少十道同樣小心翼翼的腳步聲。

這個新年的前夜，上海一片寧靜，沒有颳風、沒有下雨，是一個安靜美好的夜晚。而在這個夜晚，數十名玩家不顧危險，悄悄逼近黑塔。當外灘鐘樓上，二點鐘聲響起的那一刻，黃浦江的對面沒有如同過去的每一年一樣燃放起燦爛的煙花，向上海市民宣佈2018年的到來。

在南京路與外灘的交界處，五十多道黑色身影在同一時刻抵達了黑塔下。他們察覺到對方的存在，立即跑開，找到最近的隱蔽位置藏身。

唐陌重重地喘著氣，身體緊貼著和平飯店的大門，慢慢地坐在了地上。

剛纔他抵達黑塔下時與十二個玩家碰了面。黑夜中他們並不能看清對方的長相，但是那股危險的氣息卻毫無疑問地散發出來。十二人不約而同地做出決定，轉身離開，找個位置藏身。

唐陌跑進了和平飯店的一樓，躲在門後，悄悄地轉過頭，透過窗戶看向外面那座黑色巨塔。

濃濃的夜色中，十二點到了，時間一秒秒地過去。

唐陌仔細地凝視著黑塔，他鎖緊眉頭：“……沒有任何動靜？”

七天前黑塔向全華夏發佈公告，2018年1月1日，黑塔2.0版本上線。唐陌和洛風城討論了一下，認爲黑塔上線的時間最有可能是1月1日的當天零點。

“不是零點，難道是六點？”唐陌心道。

六點是第二可能的時間。黑塔三大鐵律中規定，6點-18點是遊戲時間。所以新版本很可能在六點上線。除此以外，第三可能的就是8點。因爲一個月前，黑塔是在11月15日的8點宣佈地球上線，11月18日的8點又宣佈遊戲正式開始。

“如果不是零點，那現在可以回去，和洛風城、傑克斯匯合。等六個小時後再來看看。”唐陌暗自想到。他再看向那座巨塔，準備悄悄回去。但就在他看到黑塔中間部位時，他的目光陡然滯住，死死盯著黑塔的中央。

懸浮在天空一百米上的黑色巨塔，在夜色中，宛若一隻黑漆漆的大山。但是此時此刻，在它正中央的位置，一個小小的白色光點正在輕輕閃爍。這個小光點以某個特有的節奏，一下下地閃爍著。

唐陌在心底數起了秒數。

“噠、噠、噠——”

這個小光點大約每一秒閃爍一次。當它閃爍到第62次時，突然，第二個小光點在它的下方亮了起來。然而這一次，第二個小光點只亮到一半就無聲湮滅，沒有完全亮起來。

下一刻，一首歡快的音樂忽然響起，無數的童聲開始高聲合唱。兒童的歌聲從四面八方傳來，在黑夜裡驟然響起，詭譎怪異，刺得人頭皮發麻。

“新年好呀，新年好呀，祝福大家新年好。”

“我們唱歌，我們跳舞，祝福大家新年好。”

“新年好呀……”

唐陌聽到周圍傳來數道吸氣聲。他將身體緊緊貼在窗沿上，將身形藏在黑暗裡，只留下一雙眼睛悄悄地窺測那數十米外的黑塔。

黑夜中，巨大的黑塔放射出五顏六色的光芒，好像上世紀的老式KTV的光球，它照亮了整個上海，彩色的光斑映照在黃浦江上，照著江水波濤起伏。它一遍遍地唱著這首歡樂的歌謠，彷彿真的有一羣孩子在唱歌跳舞，歡慶新年。

五十多個玩家藏在黑暗裡，盯著這座歡唱新年的黑塔。

唱了三遍，黑塔上的光芒驟然停息。所有人戒備地盯著這一幕，只聽下一刻，一道清脆的童聲響了起來——

“叮咚！一億六百二十一萬玩家成功載入遊戲……”

“遊戲存檔中……”

“玩家數據載入中……”

“遊戲數據加載中……”

“存檔成功……”

“載入成功……”

“加載成功……”

“現實副本已開啓……”

“集結副本已完成……”

“叮咚！2018年1月1日，黑塔2.0版本正式上線，歡迎玩家進入遊戲。”

“請所有玩家努力攻塔。”

“叮咚！遊戲愉快！”

這聲音傳遍了整個上海。黑塔的光芒暗了下去，黃浦江上晚風吹過，一片寂靜，沒有任何變化。五分鐘後，一個黑色人影快速地跑到黑塔下，擡頭仔細觀察了三秒鐘，再快速離開。

在那之後，又有三十多個人依次跑到黑塔下，觀察黑塔的變化。

唐陌的手指用力地扣進了酒店的大理石窗沿裡。斑駁的大理石石板被他的手指扣出了五個清晰的手指印，他面無表情地看著那座巨大的黑塔。等到四十多個人都跑出去看了情況後，唐陌嗖的一聲跑出和平飯店。他並沒有跑向黑塔，而是轉身離開，很快找到了藏身在小巷子裡的洛風城和傑克斯。

傑克斯小聲道：“你可算回來了，現在已經0點14分了。”

唐陌的臉色十分難看，他轉過頭與洛風城相視。

洛風城的臉色也很不好：“和一個月前一樣，它這次放了一首《新年快樂》歌，放射出了五顏六色的光芒。這些我們在遠處也看的到，你在近處有看到什麼其他東西嗎？”

唐陌道：“在黑塔宣佈新版本上線前，我看到它的正中央有一個白色的小光點在閃爍。”

“小光點？”

唐陌：“是。我仔細數了一下，它連續跳動了62次。第63次的時候會閃爍雙倍時間，接著又開始閃爍。而且在它閃爍到第62次時，它的底下出現了第二個小光點。這個光點沒能跳動起來，只亮了一半就暗下去了。接著，就是你們在這裡看到的新版本上線的情況……”

正在此時，一道腳步聲從遠處傳來。唐陌立刻噤聲，傑克斯也屏住呼吸，不敢喘氣。

等這道腳步聲過後，唐陌：“先找個地方躲起來。”

三人跑到兩公里外，找了一個無人的酒店藏身。

唐陌仔細地將自己看到的一切描繪出來：“那個光點不像是從外面亮起來的，是從黑塔的中央，正中心閃爍起來的，由內向外發光。第一個光點閃了62次，這個數字肯定有深意。至於第二個光點暫時不明。”

“關於新版本的消息，這次黑塔也沒有公佈。看來詳細的遊戲規則還得我們日後慢慢摸索。”洛風城點頭，“你說的那個光點也很重要，需要好好分析一下它代表的意思。”

唐陌：“那個光點很小，閃爍的光芒也比較暗淡。今晚一共有五十三個人前往黑塔下觀察新版本的情況，但最多十個人發現那個小光點。”

洛風城：“這個我們回去分析。”

“好。”

唐陌的眼前閃過一個小姑娘的身影。

異能“超智思維”，擁有超絕的智慧，對於任何事物擁有一定的判斷準確度，判斷準確率最高爲50%。倘若陳姍姍在這，她或許能猜出一些什麼。

……已經過去七天了。

傑克斯一聽洛風城說要回去，他撓撓頭，道：“現在要回去嗎？那也行。黑塔更新版本也沒出什麼事，好像咱們這趟來並沒有什麼收穫。它說的那些東西七天前就說過一次了，說的還沒聖誕節那次多呢。聖誕節那次還說了每個玩家每三個月必須參加一次攻塔遊戲，這次都沒說這條規則。”

聽了這話，唐陌緩慢地轉過頭，定定地看著傑克斯。

傑克斯有些懵逼，他不明白唐陌爲什麼這麼看他。可他一轉過頭，發現洛風城居然也用很奇怪的眼神看著他。

傑克斯茫然道：“唐陌，洛博士，我有說錯什麼嗎？”

洛風城的聲音裡帶著一絲嘆息：“傑克斯，黑塔宣佈版本更新的第一句話，你注意了嗎。”

傑克斯畢竟是異能者，記憶力十分不錯。他很快回憶著重複了一遍：“叮咚，一億六百二十一萬玩家成功載入遊……”聲音戛然而止，傑克斯瞪大了眼睛，全身大塊的肌肉全部繃緊。他驚道：“一億六百二十一萬？一億……不是，不是四億……四億多？”

唐陌淡淡道：“……是。一個月內，又死了三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