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樣物品安安靜靜地擺放在真理時鐘的中央。一分鐘時間到, 唐陌說出了其中十二樣物品的名字，放棄消除兩樣物品。藍色的光輝在這十二樣物品的身上閃爍，唐陌頓了頓, 擡起頭, 聲音平靜：“第十五樣、十六樣物品, 玩家唐陌和玩家黑兔子。這兩樣物品之間的單獨真理是——他們都是人類玩家。”

真理時鐘上, 藍色的光芒急劇閃爍一下, 變得更盛。

下一秒，真理時鐘機械一樣的提示音響起：“成功消除玩家間的單獨真理，不獎勵前進格數。”

唐陌的心臟用力地抽動了一下, 接著他舒了口氣，露出一抹無奈的笑容。

藍色的牆壁緩緩升起, 站在另一端的黑兔子臉色難看。它聽不到唐陌剛纔對真理時鐘說的話, 但它卻知道唐陌說了什麼。黑兔子紅色的雙眼死死盯在唐陌身上, 它的眼神裡有憤恨嫉妒，又有一絲期盼和乞求。

唐陌掃了黑兔子一樣, 盤腿坐下，繼續休息。

兩人腳下的時針、分鐘繼續行走起來，唐陌回憶著剛纔黑兔子說的話，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

確實和黑兔子說得一樣，這場遊戲誰勝誰負還不確定。

唐陌贏得遊戲的方式有三種：消除全部物品、追上黑兔子、黑兔子自己在懲罰遊戲裡死亡。黑兔子的獲勝方式暫且不知, 但是很肯定的是, 它追上唐陌也一定能獲勝, 否則它不會一直叫囂要追到唐陌, 然後吃了他。

即使現在唐陌知道了黑兔子和他兩個玩家之間也存在真理, 但只要唐陌不成功消除所有物品，黑兔子就有希望。真理時鐘上會出現2-58個物品, 基本上每次都會出現十個以上的物品，唐陌全部消除的可能性並不大。所以唐陌要是獲勝，九成可能性是他追上了黑兔子。

那麼這場遊戲到現在爲止，就徹底公平了。

唐陌不會每次都被迫後退兩格，他們兩人站在了同一起跑線。誰消除的物品更多，前進的格數更多，誰就可以獲勝。

“0點玩家後退一格，6點玩家前進一格。0點玩家觸發三級灰色謬論，6點玩家觸發三級灰色謬論。” Www⊙ тt kΛn⊙ ￠ ○

黑兔子臉色煞白，唐陌氣定神閒地向前走了一格。此時此刻，唐陌站在第23格上，黑兔子站在第1格上，兩人間還剩下22格距離。他們剛剛站定，一陣狂暴的風浪便從他們的頭頂襲來。三分鐘的薛定諤盒子懲罰時間過後，兩人都氣喘吁吁。

休息完後，黑兔子用一種複雜的眼光看著唐陌。唐陌本以爲它要說些什麼，誰料黑兔子只是這麼看著他，沒有開口。

下一輪的遊戲很快開始，這一次出現了十六樣物品。唐陌前進2格，黑兔子前進1格。

再下一輪遊戲，出現二十四樣物品。唐陌前進4格，黑兔子前進2格。

黑兔子的表現令唐陌有些驚訝。他本以爲對方實力不足，在物品較少的時候還能穩定發揮，物品一多黑兔子就處理不過來。沒想到對方這幾次竟然都消除了不少物品，使得唐陌追上黑兔子的速度更慢。

唐陌想到：“大概是危急情況下，人類潛能被激發了？”

這個問題恐怕連黑兔子都沒法解答。

黑兔子現在再也不管唐陌，不和他搭話，不搭理他。它雙眼血紅地盯著真理時鐘，每當新的物品出現，它就眼也不眨地盯著看，想找出其中的單獨真理。然而就算這樣，它和唐陌之間的距離還在不斷縮短。沒了“強迫唐陌後退兩格”的優勢，黑兔子在大多數時候前進的格數都比唐陌少。

當二十三輪遊戲結束，兩人間只剩下6格的距離。是黑兔子在前、唐陌在後，唐陌只需要6格就能徹底追上黑兔子，黑兔子掉進真理黑洞。

黑兔子眼底的希望則早已隨著兩人間距離的不斷縮短而變暗。它低著頭看著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真理時鐘的聲音響起，黑兔子已經沒心情去聽，它安安靜靜地等待屬於自己的謬論懲罰到來。

“……0點玩家觸發三級灰色謬論，6點玩家觸發一級本源謬論。”

黑兔子的腦袋猛地擡起，不敢置信地看向唐陌。唐陌也錯愕地看著腳下的真理時鐘。薛定諤的盒子即將開啓，兩個玩家還有幾秒鐘的準備時間。黑兔子的嘴巴咧得越來越大，一個瘋狂的笑容在它醜陋的套娃臉龐上呈現，它瘋了似的大喊道：“對！我還沒有輸，你死吧，你死在裡面我就贏了！我贏了！”

話音剛落，薛定諤的盒子懲罰開啓。

唐陌眼前一黑，他再睜眼時，已經回到了精靈大草原。寒冷的風好似刀子，狠狠地颳著他的臉，他一擡頭，臉色一沉。只見在漆黑冰冷的大草原上，數以百計的黑色臭蟲將他團團圍住。這些巨大惡心的臭蟲看著唐陌，尖銳地咆哮一聲。下一秒，它們全部衝了上來。

真理時鐘上，黑兔子一邊蹦跳著應付這些突然燃燒起來的大火，一邊抽出空，急切地看著唐陌那邊的情況。從它的角度，它看到唐陌在時鐘的囚籠上不斷躲避、跳躍。唐陌好像遇到了什麼敵人，他臉色陰沉，拔出那把粉色小陽傘，不斷地打開、關閉，做防禦和攻擊用。

忽然，唐陌的肩膀上多了一道深深的血口。

黑兔子頓時雙眼發亮，它著魔一樣地念著：“死，死，死，死……”

唐陌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他躲避的速度也越來越慢。數百頭黑色臭蟲將他逼到死角，對著他同時噴射出毒液。唐陌再也忍不住地罵道：“靠！”他用小陽傘擋住毒液，可這些毒液鋪天蓋地的而來，根本沒法全部攔住。

黑兔子看到唐陌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突然被腐蝕，肌肉變爛，露出白骨。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它看著唐陌的右手被腐蝕乾淨，只剩下白骨。然後是小臂、肩膀。

再繼續腐蝕下去……繼續！

“你去死吧！！！”

然而就在這無形的毒液即將腐蝕到唐陌的胸口時，一切戛然而止。

唐陌整個人摔在了地上，他的右側肩膀向下是火辣辣的疼痛。不用看他也知道，自己的手臂沒了。唐陌用另一隻手艱難地掏出蚯蚓的眼淚，他將這顆寶石放在了自己的白骨手臂上。溫潤的白光緩緩亮起，手臂上的肉漸漸復原。

黑兔子表情呆滯地看著這一幕，嘴巴張開，久久說不出話來。

等唐陌全身上下的傷口全部恢復後，這顆蚯蚓的眼淚漸漸變得僵硬起來。白色的石頭越變越小，最後變得只有小拇指甲大小。它縮小到最小形狀後，咔嚓一聲，斷裂成兩半，化爲黃沙，從唐陌的手指間流走。

唐陌從地上爬起來，他瞄了一眼神情絕望的黑兔子，看向真理時鐘的正中央。

一分鐘後，四樣物品出現在錶盤正中。

這是第二十四輪，這一次將會出現高難度真理，但物品數量只有四個。

黑兔子呆呆地看了唐陌一會兒，它彷彿忽然想起了什麼，嘴裡念著“至少以後你再也不敢隨便消除物品，你害怕觸發一級本源謬論，你會放棄消除不敢確定的物品”。黑兔子不斷地念著這句話，好像這樣就能讓自己勝利，但是它卻沒有發現當唐陌看清這四樣物品後，臉上古怪的表情。

秒針開始行走，玩家們準備消除物品。當藍色牆壁再次升起，黑兔子等待著真理時鐘宣佈兩個人前進的格數。但是這一次，好像有哪裡與衆不同。它等了十秒鐘，沒等到真理時鐘的聲音。

黑兔子先是奇怪地看著真理時鐘，忽然，它雙目睜大，驚恐地擡頭看向唐陌。

“不，你不可能、不可能……”

黑色的空間裡，一道清脆的童聲響起——

“叮咚！玩家唐陌完成主線任務‘兔子先生的真理時鐘遊戲’，消除所有物品。”

咔嚓！

黑塔的提示音落下，一道響亮的崩裂聲從黑兔子的腦袋上響起。唐陌驚訝地看著對面。只見這隻俄羅斯兔子套娃的外殼上突然裂出了一條縫隙。這條縫越來越大，越來越寬，最終，堅硬的木頭外殼裂開，將藏在裡面的人完全暴|露出來。

唐陌看清楚了對方。藏在俄羅斯套娃身體裡數個小時的人卻只感覺大腦裡嗡嗡作響，世界好像都模糊了。

他叫李斯棋。

六個小時前，當唐陌還在精靈大草原上和大火賽跑，他轟隆一聲，掉進了這個漆黑的空間裡。

今天是3月25號，還剩下幾天，三個月內所有沒參與過攻塔遊戲的玩家就會被強制攻塔。他是個謹慎的人，雖然他的異能非常弱小，幾乎是雞肋，但他足夠小心警惕，所以能在地球上線後順利地活到現在。他知道，比起幾天後和全球玩家一起攻塔，不如提前自己攻塔，這樣攻塔遊戲的難度可能會更低一些。

他相信，黑塔也是有人性的。至少黑塔喜歡玩家攻塔。

主動攻塔和被動攻塔，或許會有一些不一樣。哪怕只有一絲的不一樣，他也不願意放棄降低遊戲難度的可能性。

所以他提前攻塔了，一個人開啓了攻塔遊戲。他所攻略的，是黑塔一層。

先是兩個古怪的支線任務，在他完成第二個任務後，便掉進了這個黑色空間。然後他聽到黑塔不斷重複——

“叮咚！數據錯誤，數據錯誤！副本重疊，副本重疊。”

他不明所以地聽著這句話，黑塔就這麼重複了十分鐘，忽然，聲音停住。再響起時，黑塔的提示已經變成了：“數據正確，數據正確！玩家李斯棋完成支線任務‘一隻美味的胡蘿蔔’、‘給兔子先生的早餐’，成功開啓黑塔一層（困難模式），玩家唐陌開啓黑塔三層（普通模式）。三小時後，開啓‘兔子先生的真理時鐘遊戲’。玩家李斯棋觸發低級玩家保護，獲得‘俄羅斯黑兔子套娃’道具、遊戲信息優先權。黑塔隱藏李斯棋玩家身份，給予兩格後退權獎勵。”

在他一臉懵逼、什麼都沒搞懂時，他聽到了黑塔的這句話——

“叮咚！你還有三個小時，迎接黑塔一層（困難模式）BOSS玩家唐陌。”

“友情提示：玩家唐陌爲全球第一個通關黑塔一層（困難模式）的高級玩家，通關時間爲四個月前。玩家李斯棋順利通關黑塔一層（困難模式）的概率爲1%。請玩家努力攻塔……”

黑色的兔子套娃身體崩裂成兩塊，李斯棋藏在其中的身體不斷顫抖。他又是笑，又是哭。光從外面聽他的聲音，根本看不出來這個玩家早已哭了出來。

唐陌看著這個瘋狂的玩家，他將目光擡起，對準對方的頭頂。

『偷渡客』。

真理時鐘上的藍色光芒越來越暗，一道蹦蹦跳跳的腳步聲從黑暗深處傳來。李斯棋又哭又笑，唐陌神色平靜地站在原地。下一刻，一道沙啞仇恨的聲音響起：“通關攻略……做一個強者。做一個強者！我還沒輸，我還沒輸！！！”

轟！

李斯棋用力蹬地，身體便如火箭，竄向唐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