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晗音擡起眼簾,只見他身著暗紅色長袍,黑色的披風覆在寬闊的肩膀上,那張和往常一般冰冷的臉上,更多了一抹風塵僕僕。
孤月無星,寂靜無言,明山泉邊,兩人相視而站,誰都無言。
過了好一會兒,炎玧麟跳開她的視線,看向了身後的無字碑,凝眉問了一句。
“亡者是誰?爲何無名?”
“她是冷君義的女兒冷雪荷,”上官晗音同樣轉過身子,淡淡的繼續說,“當年冷君義的小妾爲他剩下了一對雙生女,按照習俗只能活一個,所以,冷雪蓮活下來,被送走的就是冷雪荷,冷君義並沒有殺她,可是從小卻把她訓練成了一名殺手,幫助他和太子剷除異己,最後頭也死在了自己親生父親的手中。”
“當然,”上官晗音又向前走近了一步,“她也是我陰詭手段下的一個無辜犧牲者,如果不是我的利用,或許冷雪荷還活著。”
上官晗音這句話裡充滿了滿滿的自責,甚至是苛責,即便是看慣了生死,甚至是已經到了麻木的程度,可這次冷雪荷的死深深的刺痛了她。
“你爲什麼總是要把自己說的如此不堪,”炎玧麟突然之間抓住了她的雙臂,“音兒,你不是這樣的人,至少我認識的莫音是個有血有人會哭會笑的人。”
“即便冷雪荷沒有成爲你籌謀中的棋子,她有冷君義那樣的父親,就不會有一個好結果,或許,死對於她來說,是一種解脫。”
“我把她葬在這裡,就是想著她死後能夠得到安寧,再也不要爲生前的痛苦和折磨纏繞,安安靜靜的在這裡安息,再也不要被利用,再也不要被人掌控。”
“你放心,冷雪荷一定會得到安息的,”炎玧麟看著她的眼睛,冰冷的語氣中,更多的是溫柔。
“我們走吧,”上官晗音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氣,死去的人已經死去,但是活著的人還要繼續手中的事情,她也在等著大仇得報的那一天,到那個時候,上官雲戰也會得到真正的安息。
“慢著。”
上官晗音走出了好幾步,炎玧麟卻突然叫住了她,長劍從刀鞘中拔出,刺破了孤月朗空,男子堅毅深邃的的盯著手中的利劍,劍影閃過,炎玧麟手執長劍,直直的刺向了無字碑上,不過是剎那之間,兩個蒼勁大字就鐫刻其上。
“自由,”上官晗音輕輕吟出,淡笑著點了下頭說,“能夠得到王爺賜字,我想這碑下的亡魂一定會得到安息。”
兩人從墓前離開,一抹篝火燃起,李庚牽著兩匹馬和蓉兒明月站在不遠處,兩人站在泉眼邊,脫離了剛纔的悲傷話題,重新迴歸朝局大事上。
最近一段時日,炎玧麟雖然人在京城外屯軍操練,但每日都會接到上官晗音的飛鴿傳書,所以,對於朝中變幻也是盡數掌握之中,只是星夜返回京,倒也是出乎上官晗音的意料。
“我……本王聽聞今日九王爺手下的人成爲烏蒙國的和親對象,想必太子和冷君義一定心有不甘,更或者……”
“王爺放心,一切正在按照我的計劃進行,太子越是不甘心,對於我們計劃的實行就越是會有利。”
事實上,炎玧麟之所以星夜兼程的趕回來,最關心的並非是什麼朝中大事,之前他安插在宮中的眼線,將比武場上冷君義恐嚇上官晗音的事情飛鴿傳書告知之後,他就再也無法做到安心練兵,唯恐上官晗音發生任何的意外。
即使知道她是赤羽盟的盟主,身邊定然有數不盡的高手保護,卻還是情難自已的趕回來。
但是。
他的情難自已換來的卻是上官晗音的不解風情,一開口就是運籌帷幄的計謀計策,一盆冷水澆的炎玧麟心灰意冷,不過他很清楚,這就是他所認識的上官晗音,即便對這個女人再怎麼看不透,卻還是能夠強烈的感受到蘊藏於內心之中的強烈渴望,即便不知道這渴望究竟代表著什麼。
所以,被潑了冷水的炎玧麟,有些無可奈何,最終還是了理智的迴歸到計謀計策上。
“你破壞了冷君義的計劃,我想太子一定會想盡辦法的對付你,接下來的事情,還希望聖女能夠謹慎行事。”
“王爺只管加急練兵,”上官晗音絲毫沒有注意到炎玧麟的那句話中的聖女二字,無意刻意的拉開了他們兩個的距離,“總之,最後的贏家一定會是我們,雖然九王贏得了比賽,可太子和冷君義一定不甘心,這位墨陽公主究竟能不能嫁到烏蒙國,一切還很難說,拉攏外援不成的冷君義,不僅不會容忍九王和烏蒙國靠攏,甚至會做出更加可怕的事情來。”
更加可怕的事情?炎玧麟鎖眉想了一下,難道這位冷大將軍還想要謀逆不成。
“冷君義歷來狡猾謹慎,不然他不會從一個小小的下階品官,扶搖而上,成爲一朝閣老重臣,雖然本王未曾和他有過太多的接觸,不過憑藉本王的瞭解,冷君義不會做出玩火的舉動,更何況……”
說到這裡,炎玧麟突然之間頓住,深邃如泉的眼眸蒙上了一層重重的嘆息,隔開重重時光的阻礙,十年前的上官雲戰慘案,歷歷在目。
“何況什麼?”上官晗音猜到了,卻要炎玧麟說出來,更或者替她說出來。
“你有所不知,十年前,烈炎王朝發生了一件謀逆答案,當時的大司馬上官雲戰被查出家中藏有大量的兵器,更有大量的人證物證,皇上一怒之下,不聽任何諫言的下令誅殺,上官雲戰極其黨羽盡數被殺,無一人活命,本王當時勢單力薄,也只是保住了上官家的老幼婦孺,至於如今她們是生是死,誰也不知。”
“那麼王爺信嗎?”上官晗音看著炎玧麟臉上覆仇的表情問,“你相信上官雲戰有謀逆之心嗎?”
“本王相信大司馬的爲人,更相信他對父皇的一片忠心,”炎玧麟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手握重拳,兩眉緊鎖,除了相信,更多的是惋惜和自責。
“如果是呢?”上官晗音反問了一句,“如果是皇上逼得上官雲戰不得不反呢?”
“絕對不會,”炎玧麟一口回絕,“上官雲戰貴爲當朝大司馬,更深得父皇的信任,絕對不會做出謀反的事情,莫音,你可以不相信任何人,但本王對於大司馬絕對的信任。”
“如果是這樣,”上官晗音又反問了一句,“王爺爲何堅信冷君義不會謀反呢,難道您對他也是絕對的信任嗎?”
“莫音。”
氣氛驟冷,不遠處的蓉兒忍不住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小小的身子捲縮在明月的身後。
“難道我說錯了嗎?”上官晗音還是不依不饒的追問了一句,黑夜中,她清楚的看到炎玧麟眼中迸現的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