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審題吧!題目並非是讓你算米粒一共有多少,而是問爲何不同意這賭約的緣由。緣由那麼簡單,可是你們卻遲遲不敢動筆。爲何不敢動筆?明明很多人都已經想到了答案,卻缺少了那份氣魄。真正是清談誤國!”
最後一句感嘆,一個不小心又再一次針對了那些士林清流名士。
慕容彥看了她一眼,示意小李子去鳴鐘結束這場殿試。
接下來便是點狀元,兩個榜眼了。人人都以爲古代是一個狀元一個榜眼一個探花,他們三個包攬前三。但是其實是一個狀元,兩個榜眼包攬前三。至於探花,則是所有的新科進士全部都是探花。瓊林宴上,會隨機點人去摘花分給衆人,而這個被點的人則稱之爲探花郎。
殿試成績出來之後,則要遊街,完後再前往瓊林參加瓊林宴。
但是對於這次的殿試學子來說,卻沒有想象中的開懷。因爲秋闈前,不少成名已久的人物都一心琢磨鐵球那道題去了,爲此分了心神,所以發揮失了水準。他們這羣閉關苦讀詩書的人反而沒有受到影響,正常發揮。
但也因爲如此,所以在殿試上沒有那種豁出去的膽魄,總歸來說,在皇上面前失了顏面,在民衆眼裡又是屬於幸運之輩,並非是因爲自己的才華力壓對手。
可真是鬱悶。
“可惜了。”沈青青也是搖頭,“這羣人就看他們以後能不能了,沒有膽魄沒關係,只要一心向做實事,放到基層去爲官還是可以的。”
慕容彥倒不在意,秋闈三年一次,每次會有兩百多名進士,也就是相當於兩百多名官員候選。幾次下來,根本就不愁沒人當官。
“只不過你最後一句話可把整個士林給得罪慘了。”
沈青青毫不在意道:“你都給了我這個一個大好機會,我不把握住也對不住你。與士林爲敵又如何?若是能罵的他們放下清高的身段,我就算背一身罵名又如何?青史載冊,個人功過自有後世評說。”
慕容彥只是微笑。其實同樣他對士林的那羣酸儒也並不太放在眼裡,只是他身居高位,對於士林的人必須保持一份尊重,並不能像沈青青那般肆無忌憚。換句話說,沈青青這樣敢於整個士林爲敵,這完全就是因爲他在背後撐腰。
且行且看,清高到最後都是假清高。是功是過,百姓心中只有一桿秤。去掉了士林那層虛僞的表皮,看他們還如何自詡風流名士。
事實上,沈青青在殿試上說的話很快就在士子之中傳來了。大家知道後的第一感覺就是:皇貴妃這是瘋了嗎?竟然與士林爲敵。
一句話就捅了馬蜂窩。當即衡水居士、松山道人等一羣頗有名望的名士共同發討剿檄文,言皇貴妃猖狂無知,又稱“女子無才便是德”,讓皇上罷了皇貴妃。
先不說慕容彥根本就不理她,沈青青看到這些檄文之後,心裡全是噁心。女子無才便是德在她看來就是個笑話。但是她也知道,若是自己反駁這句話,定然會引來更多人的攀咬。原因無他,只因爲現在是封建時代,這個時代的人對於女人的定義一直是一個附庸品。
那該怎麼回覆這檄文呢?
沈青青稍微一想,便想到回覆的話來。只不過她不太會古代的駢體文,若是讓她背古代名篇還好,但是要自己寫還是太折磨自己了。
慕容彥看到她擰著眉頭,知道她在爲難什麼。吩咐小李公公準備筆墨,然後自己端坐在桌幾前,鋪開白如雪的啊,道:“你說,我寫。”
“……”沈青青看著他這架勢,有些驚愕,“這不太好吧!”
“又什麼不好?區區小事,我來代勞便可。”
“可是我並不會那些文縐縐的詞句啊……”
“無妨,你把意思說出來就可。”
沈青青想了想,決定聽他的意見,把他當做翰林學士來用。清了清喉嚨,道:“內容也沒那麼複雜,你就直接嘲諷他們答不出來兩個鐵球同時著地的理由,所以想靠我來轉移大家的注意力就好了。至於女子無才便是德我更是無法認同,那我也出一道對聯給他們,若是他們能夠對的出來,那便無話可說。”
注意,這是無話可說而非是認同。
慕容彥思維敏捷,不一會兒便洋洋灑灑寫了一大篇出來。看上面的瘦金體,一個個字跡風骨傲然,頗有崢嶸。
沈青青瞧著,這篇文估計傳到後世,收藏價值應該不小吧!
和她預料的一樣,後世這篇慕容彥親手書寫的這篇文章因爲其傳奇的色彩而被衆人高價收藏著。當其中的精髓則是沈青青接下來說的這一句上聯:“煙鎖池塘柳。”
這句上聯是真正的千古絕對,也就是沈青青原來聽到老師講過,後來記住了。這是唯一一個難道千年以來的所有讀書人的高峰,她還真不信這個世界會有人對的出來。
慕容彥只稍微一頓,就將對聯寫了出來。
寫完之後,忍不住會心一笑:“估計接下來又有一隊人想破頭皮了。”
和之前鐵球不同的是,鐵球那個並非是所有士林的強項。他們更加擅長的是鑽研古籍,好賣弄文字。而這回沈青青的對聯掐好就是屬於他們擅長的領域之一,以他們最擅長的東西打敗他們,這結果……可想而知。
“說不定有人能對的上來呢。”當然,這只是她的客氣話。
千古絕對能隨隨便便對上來的話,那就不能稱之爲千古絕對了。
文章寫完之後,小李公公便將這收了起來。然後交給小黃門送出去。送到的是翰林院,交由翰林太傅手抄一遍之後,然後送到宮外張貼在狀元樓上。
翰林太傅一看這字跡,不由咯噔了一下,“公公,這不會是皇上寫的吧……”
小黃門搖頭:“這是皇貴妃娘娘在旁邊說,然後皇上親筆寫的。原本是想直接張貼道狀元樓去,但畢竟是皇上的墨寶,所以還是先給給大人們抄一遍比較好。”
翰林太傅點點頭,等再看到下面的對聯時,頓時癡了。
煙鎖池塘柳,一開始看很好對。但是仔細一看,又覺得不行了。他腦海裡想了好幾個對聯出來,可始終總覺得有這樣或者那樣的問題。
他這樣呆愣的樣子硬起來了周圍翰林院同僚的好奇,於是紛紛問道:“皇貴妃又說了神,竟然讓你一直都在愣神。”
翰林太傅二話不說,直接將皇上的手稿交給衆人,並道:“你們小心點別弄壞了。這可是我將來要等著用來做傳家寶的。”
“一副皇上的墨寶就把你給稀罕的。”周遭的人毫不客氣的嘲笑道。
可能他們看清楚了上面的內容之後,紛紛道:“我家也需要一個傳家寶,多謝李太傅的割愛。”竟然無恥的就這樣霸佔了。
但這都只是說笑而已,真正讓他們覺得憋悶的是這對聯。
煙鎖池塘柳,拆開來每個字都平淡無奇。但是放在一起卻又一種平和的意境。
“你們發現沒有,他們的偏旁加起來,正好是金木水火土。”
“這可怎麼對?你們有沒有想到下聯?”
最後得到的答案都是搖頭。
還是最開始的那位太傅灑脫一笑,“管他呢,這對聯又不是針對我們的。就算是苦惱也不是我們苦惱。”說著,將皇上的手稿給謄抄了起來。
站在一側的小黃門心裡想著,可算是開始寫了。之前大人們說話他也不敢打攪,只盼著大人們能快些,讓他將這件事快點辦好。
至於皇上的手稿,皇上也沒說把這手稿收回去,那他就裝作不知道這些大人們在爭搶吧。
事實上,天子的手稿還真是不常見。基本上都只在奏摺上會有批字,很好會有單獨的文章寫出來。
小黃門得了太傅謄抄的文章,再立即送到狀元樓大堂張貼起來。狀元樓其實也有一些寫的好的詩句掛在中間,但是小黃門以來,店家當即把最中間最顯眼的那一塊給滕了出來。
慕容彥的文采也是頂好的,篇章華美,但是絕對不是言之無物。關鍵的字詞用的十分犀利,令人心中鬱卒卻又找不出辯駁的理由出來。同時最後那一句上聯更是將氣氛誒推動到了最高潮。
沈青青以非常高傲的姿態向所有的人表示:你們污我蔑我我不會放在心上,因爲我一句對聯就能秒殺你們。想辯駁,好,沒問題,先把對聯對上來再說。連我的對聯都對不上來,那說得再多又有何用?
對聯就是戰場,對不上來那就是敗軍之將,既是敗軍之將那囂張起來也不過是跳樑小醜。
誰都知道這個道理,可是隻能在心裡暗罵著,然後繼續苦苦思索著下聯。
“囂張!真是太囂張了!”可是對方囂張,你又能奈她何?
難得的,士林安靜了下來,不再復從前的氣勢洶洶。
——
“能讓這羣以嘴巴生存的人閉嘴,皇貴妃還真是厲害。”江承祖撫掌而笑,之前他也受過不少鳥氣,這回算是揚眉吐氣了一回。
蕭憶寧卻是搖頭,心中有些感嘆。
“接下來就輪到我了。”
“什麼意思?”江承祖和林衍都看向了他。
“你以爲皇上和皇貴妃與士林清流起爭端是爲了什麼?難道是想徹底讓士林覆滅?”蕭憶寧搖頭,“其實真正說說起來,這羣人用的得當纔是真正的救國之道。相信這幾日的衝擊已經對士林清流造成了一定的衝擊,只要這上聯對不出來,那麼士林就絕無再發展的可能。這時候便是引他們上正軌的最好時機。”
這一步步走過來,也算是用心良苦。
蕭憶寧這稍微的一解釋,江承祖也就明白了。蕭憶寧再怎麼說,那也是士林之中非常有名望的人,這時候他若是代表朝廷來招攬能人志士正是大好時機。
當然,這些都屬於暗流下的潮水洶涌。皇上的打算,內閣的人看出來了,所以他們不吱聲。翰林院的人看出來了,也只看熱鬧。蕭憶寧看出來了,願意爲朝廷做先驅。聰明的人在這個時候都保持沉默。
而愚蠢的人這個時候則都認爲沈青青簡直是死到臨頭。
“皇貴妃這一招棋還真下的大膽,之前裝神弄鬼御史臺沒有彈劾她,現在她倒好自己去和士林扛上了。她以爲她是誰?就算是皇后面對時士林那羣人也得和顏悅色的供著,更何況她這還沒當皇后的皇貴妃。”
“皇貴妃只怕是當不了皇后了,得罪了士林,皇上就算再寵幸她又如何?就看她怎麼收場吧!”
這樣幸災樂禍的話語充斥著不少的角落,但流言蜚語終究是流言蜚語,在事實來臨之後總會被擊散的蕩然無存。
幾日之後,首先是青山先生公開表示,他不願意再隱居山中,願意爲國捐出這五尺殘軀。
這話一出,士林譁然。什麼松山道人渭水居士,和青山先生一比那根本就不是一個檔次的。青山先生是明越國真正的大儒,同樣也是士林之中站在金字塔最頂端的那個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