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兒。”韓嫣溫柔的喚著他的名字，雙手搭在他的肩上，就像小的時候叫他的樣子。衛青幽怨哀傷的擡頭看向韓嫣，帶著一絲埋怨道出了哥哥二字。

韓嫣目光流動，淺笑著問道：“原來傾兒還記得哥哥啊？那可還記得項氏一族？”項氏一族原在楚漢之爭，西楚霸王烏江自刎之後早已一分爲二，一部分主張投降的族人被賜以劉姓，分封諸侯，也有一部分族人心有不甘隱姓埋名，以圖後事，而衛青與韓嫣顯然便是屬於這後者族人的後代。

回想起年幼的種種，關於項氏一族衛青的記憶並不深刻，他只記得自己童年的時光是在一片蒼茫的草原上到處流竄中度過的，族人們也不茍言笑似乎永遠都不開心。他不記得自己有過母親，對於父親唯一的印象也不過是曾有一次他向自己解釋過自己名字的由來――項之一人未亡，必傾漢室山河！所以除了哥哥未傾從沒有享受過來自其他親人的疼愛。可就在十幾年前的那一天，這個曾經唯一疼愛過他的哥哥卻與那個冷漠的族羣一同消失在了他的生命裡。如今一別多年，再相見，衛青顯然有些不知該如何再面對，是該義正言辭的質問對方爲何拋棄自己，還是該痛苦流涕的投向對方的懷裡尋求安慰。可惜這一切似乎也不需要他來多做糾結，因爲很快他便察覺到了不對勁，衛青一臉慘白的望著韓嫣，渾身無力，甚至連話也再說不出來。

重新戴回了面具，韓嫣搖了搖頭，極是平淡的道：“看來傾兒是忘了，不過就算是忘了，可項氏一族的使命還是要盡的。”

衛青心頭猛然一警，擡頭，目光死死地盯住韓嫣的雙眼，明明還是那麼溫和的眼神，可此刻衛青卻覺得那樣的冰冷，那樣的陌生。

隨著韓嫣的馬車一路慢行，直到進了皇宮，來到了皇帝寢殿的附近才停下了腳步。眼見著今日寢殿處值夜的守衛全部都退居到了外圍，於是韓嫣領著衛青悄悄的走進了宮殿。今夜寢宮的四周漆黑一片，唯有殿內橙黃的燈光照亮了宮殿的一隅，衛青被迫靠近了內殿後發覺空氣中夾雜著一股熟悉的香氣，氣味異常淺淡，幾乎讓人聞不出來。可衛青又怎會不識，浮生一夢，能勾起人內心深處最深的嚮往，想當初在青紅館裡左谷蠡中的就是此招，只是皇帝的寢宮這麼會點這種迷香？

看出衛青的疑惑，韓嫣凝視著他鄭重的解釋道：“陛下近日夜夜失眠，每晚都必須靠藥物入睡，而這浮生一夢若是微量便與普通的安魂香沒什麼區別，可是隻要合理地控制好劑量……我可是費了很長時間才慢慢讓皇帝放鬆了警惕，可惜我們的陛下終究還是意志力驚人，每每到了關鍵時刻都能清醒過來。”

此刻衛青身上自然散發出絲絲惡寒之意，他深呼吸了一口氣，盯著韓嫣，似乎在問：所以呢？

韓嫣嘴脣抿笑，不慌不忙的將衛青扔向了龍牀，然後道了句：“傾兒莫怕，只需一夜，一夜便好。”

可就是這句話讓已面白如紙的衛青，眸中的絕望更深了。衛青能感覺到自己的意識清醒，可偏偏就是身體彷彿不是自己的般不聽使喚，他發不出任何的聲音，唯有眼神能透出自己心中此刻的恨意，他不明白爲何曾經那個疼愛自己，帶給自己溫暖的兄長，如今可以變得如此冷漠，如此不擇手段。

韓嫣依舊笑著，可週身就像那寒冰覆蓋的湖面，透著凌冽氣息，他面對著未傾憤恨或是祈求都依舊錶現得不動於衷。只是就在扭頭離開的那一瞬間，那眼中卻透出一閃而過的讓人微不可察的隱忍與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