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吳雖然到處借嘴,找一切機會說話,但是不太會到討人嫌的地步,它大概是看場景有點傷感所以給我們父子整了個活兒。
劉振華一上車就把個厚厚的信封交給了我,我打開一看,裡面全是錢,三沓,三萬。
“我媽悄悄給我的,讓我給你,她怕直接給你你不收。”
我撇撇嘴,這個韓詩雅是魔怔了。
我把錢揣起來對劉振華道:“記得期末數(shù)學考95分啊。”
劉振華無語道:“您收錢,我辦事唄?”
“你要想專款專用也行,我這就給你找個補課班。”
劉振華道:“我們班裡好多同學的家長都實行鼓勵制度,最高的提一分獎勵100塊錢呢。”
“你要錢有啥用啊?”
“我買棒冰、買辣條、買烤麪筋,用處可多了。”
我掏出一沓錢,捏了一張出來給他道:“獎勵你的,省著點花。”
兒要窮養(yǎng)!
“真黑!”劉振華把錢揣兜裡了……
小吳開著車,我把羽絨服兩個袖子放在方向盤上,拿出手機給韓詩雅發(fā)微信:“錢收到了,謝謝了啊。”想了想又把後面四個字刪掉了嗎,本來就是想加個俏皮話,誰知道韓詩雅會不會理解成兒子跟她沒關(guān)係了。
有了這三萬塊的加入,我的身家終於到了七位數(shù),哦,差一百。
劉振華望著窗外的雪出了一會神後忽道:“爸,跟你說個事兒。”
這個口氣,這個話術(shù),一般沒啥好事。
“你說。”
“是關(guān)於喬語晨的。”
“你對人家小姑娘念念不忘的啥意思啊,我給你告陳子涵了啊——”
劉振華卻沒開玩笑的心思,說道:“喬語晨抑鬱了,而且已經(jīng)比較嚴重了。”
要不是車是小吳開的,我肯定得踩個急剎表示一下震驚。
“她跟你說的?”
“她彈琴的時候我聽出來的。”
“這能聽出來?人家就是有點高冷,你不會是……”
劉振華無奈道:“我換個說法,我是‘算’出來的。”
哦,這我就信了。
沒用我問,劉振華道:“在未來,AI最重要的應(yīng)用之一就是在醫(yī)學上,尤其是精神方面,在鑑別抑鬱上有很大發(fā)展,正常人和抑鬱癥患者在彈琴、讀書、寫字、微動作上都有很大的差別,靠數(shù)據(jù)判斷幾乎沒有誤差。”
我問:“你說的已經(jīng)到了比較嚴重的地步是什麼意思?”
“可能已經(jīng)有了輕生的想法。”
我倒吸一口冷氣。
這時韓詩雅回了微信:“好的,期末考試我要看到效果。”
說話間我們已經(jīng)到了家門口,我邊上樓還在邊思來想去:如果韓詩雅跟喬語晨能是那種無話不談的繼母繼女關(guān)係,這事兒其實最好是先跟她溝通一下,但現(xiàn)實就是現(xiàn)實,那種理想的關(guān)係親母女也很少,又不是拍溫馨廣告片……
到了家我直接問劉振華:“咱們能做什麼?”
劉振華道:“看樣子喬叔叔還不知情,現(xiàn)在最關(guān)鍵的是得讓他知道,先用常規(guī)醫(yī)療手段介入,控制住病情。”
“去醫(yī)院?”
“對,去醫(yī)院。”
我盯著他看,腦子裡亂成一鍋粥,這話我該怎麼對喬雁說?一個公司馬上要倒閉了,就算老闆知道你也不要去做那個第一個把話挑明的員工!人們爲什麼討厭烏鴉,因爲大家都覺得它說話難聽唄。
問題是喬雁還是那個不知道實情的老闆。
劉振華似乎看穿了我有別的想法,搶先道:“您可別尋思讓我拿出什麼了不得的治療方案來,我沒那麼神,去醫(yī)院既是讓喬叔叔上心,也是讓喬語晨接受自己是病人的現(xiàn)實,這種事兒不能拖!”
我使勁撓頭道:“我糾結(jié)啊!”
劉振華道:“我也糾結(jié)呢。”
“你糾結(jié)什麼?”
“剛出門的時候我還猶豫過要不要告訴你喬語晨的事,我要是個普通人,喬語晨的病耽誤了也沒辦法,可我有這個能力,又認識喬叔叔和他的女兒,這算不算是一種干涉他人生活的行爲呢?”
原來他也有心結(jié),我直截了當?shù)溃骸爱斎徊凰悖銌淌迨迦瞬粔模彤斈闶窃卺t(yī)學院剛畢業(yè)的醫(yī)生,看出親戚有病告訴他,怎麼能算干涉他人生活呢?”
劉振華道:“所以我還是告訴您了,能幫就幫,只要在我能力範圍之內(nèi)——‘喬叔叔人不壞’這種話有點多餘了,人壞我也得告訴你,怎麼做得您去選,去想辦法。”
“爲啥是我?”
“我咋說,‘我一耳朵就聽出你閨女有病?’”
我攤手道:“我去說不也是這麼個意思嗎?”
“同樣一句話,14歲的孩子說和40歲的大人說效果是不一樣的。”
“至少你去說,老喬不會打你……”
劉振華看了眼時間道:“我得去上學了。”西餐本來就慢,回來的路上又不好走,可不就該去學校了。
我說:“拉倒吧,我給你請假,你先去躺會。”劉振華每天去學校屬於瞎耽誤工夫,哪怕爲他身體考慮我也想讓他歇了算了,我沒那麼刻板。
劉振華眼睛發(fā)亮道:“不用!我是說不用‘躺會’,只要不上課我纔不困呢。”
“你用三言兩語給我科普一下抑鬱癥。”我得儲備一些基礎(chǔ)知識去勸說老喬。
劉振華道:“您只要知道這是神經(jīng)系統(tǒng)出現(xiàn)了紊亂和異常就行了,它是一種實實在在的病,像得了感冒一樣,不是有些人說的就是‘矯情’。”
現(xiàn)在信息發(fā)達,這我倒是多少了解一點。
劉振華又道:“您要做的就是讓喬叔叔趕緊領(lǐng)著喬語晨去醫(yī)院檢查、進行藥物干預(yù),至於其他手段,我也想想辦法。”
我指著他道:“你還是有辦法對吧?”
“呃,只能錦上添花,不能雪中送炭。”
“你再給我說說你具體是怎麼從琴聲裡聽出她有病的?”進一步加強理論知識學習,爲遊說行動做儲備。
“抑鬱癥患者會有健忘、情緒失控等等表現(xiàn),喬語晨在彈琴的時候要克服這些障礙,她很痛苦,包括後來跟咱們一起吃飯,她表現(xiàn)出來的興趣缺失、走神也都是病情的體現(xiàn),她可能平時就很高冷,所以大家都沒覺得有啥不對。”
哎,說了等於沒說,我們之間的談話也只能到這了。
我躺在牀上,思考著要怎麼跟喬雁說,簡直到了愁腸百轉(zhuǎn)的地步,最後我大聲道:“元元,我抑鬱了,你有什麼辦法嗎?”
元元站在我門口,只露出一個“好看”的瓜子形掃地機器人臉,她溫和地說:“主人,不用擔心,您的精神狀態(tài)非常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