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超苒的辦法很好用。

也就過了不到半個小時，兩個政府方面的人就出現(xiàn)在了我們面前，其中一個三十五六歲的穿件短羽絨，裡面是行政夾克，還有一個面相更嫩，應(yīng)該是個陪同。

馬超苒衝行政夾克舉手打招呼：“許主任。”然後給我們雙方介紹了一下，許主任是副市長辦公室的主任，那個更年輕的是他手下的辦事科員。

遇到這種事我們都以爲(wèi)許主任得一臉苦大仇深，結(jié)果人家倒是和和氣氣的，見我們這邊老孫像是說了算的，商量道：“咱們就去這裡的辦公室聊吧，你們選兩三個代表，把你們的想法說說。”

最後老孫算一個，我算一個，趙姐是今天的人氣王，頂替了老王的位置也進入了諸侯列表。

我們往冷庫辦公室走的時候，馬超苒接了一個電話，臉色微變道：“你說誰，黃焦明？”

我忙問：“黃焦明怎麼了？”

馬超苒瞥了我一眼道：“先忙你自己的事兒吧——”她對許主任道，“臺裡有別的緊急任務(wù)，我就不能陪同了。”說完衝我點了下頭就走。

馬超苒多少算半個自己人，她這一走我心裡沒了底，冷庫辦公室是個小二樓，說好我們?nèi)齻€是代表，到了樓下水果市場的其他人都想進去聽聽，又吵鬧成了一團。

許主任站在臺階上揮揮手道：“大家不要搶，進去人多了誰也說不上兩句更亂，我不是唐僧，你們把我吃了也沒用。”

冷笑話換來尬笑聲，氣氛倒是緩解了不少。

最後到底是我們?nèi)齻€跟著許主任和那個科員進了辦公室，水果市場衆(zhòng)商販在趙姐臨進門之前各種打氣支招，有種家長送孩子高考進考場前那種殷殷囑託之感。

這麼多年來，冷庫的辦公室我還是第一次進，在真正寸土寸金的地方，辦公室只佔了非常促狹的一片區(qū)域，從“冷庫”和“冷庫對面（水果市場）”這兩個稱謂就能看出來，水果市場就是冷庫這個霸道總裁的小嬌妻，今天水果市場的人鬧事還得用人家的辦公室，讓老公看笑話了……

在小型會議室的圓形桌上，許主任沒有坐主位而是坐在一側(cè)，那個科員坐在他後面，腿上放著錄音筆，我們?nèi)齻€坐在另一側(cè)。

許主任看看我們?nèi)齻€，面帶微笑道：“那……誰先說？”

趙姐快言快語道：“領(lǐng)導(dǎo)你就告訴我們要在冷庫弄第二個水果市場到底是不是真的，你只要說是假的，我們?nèi)齻€擡屁股就走，還得做買賣呢！”

許主任沉吟片刻道：“我們沒想到會引起這麼大的反應(yīng)。”看來是真的。

趙姐冷冷道：“你們應(yīng)該想到的！”

老孫道：“小趙你讓許主任說完。”

許主任道：“說要在冷庫弄第二個水果市場肯定不準確。”

趙姐道：“那我們就知道了，百分之百是要搞無人水果超市。”

許主任道：“是這樣……無人水果超市呢，依仗的是幾個南方老闆單獨開闢出來的速運線，主要經(jīng)營項目是那些罕有的貴水果。”

老孫這時也忍不住道：“就因爲(wèi)貴才掙錢呢，政府這麼搞，想沒想過我們的營業(yè)額怎麼辦？”

趙姐道：“我們就不配賣貴水果唄？”

許主任道：“你們聽我說完，無人模式是個新形式，到底搞不搞得起來還得看效果，它要是搞起來了，搞得越大，對你們影響反而越小。”

老孫道：“怎麼說？”

“南方的老闆們費神又投錢，爲(wèi)的可不是多賣三五個榴蓮，物流通道打開以後，我們的目標是向全省輻射——未來全省的高價水果都從我們市的冷庫發(fā)送，甚至能照顧到鄰近的省份。”

趙姐道：“那我們不是更沒活路了？”

許主任道：“不會，流量就是商機，誰知道到時候會給打開什麼新渠道，市民日常需要的水果還是以你們爲(wèi)主嘛，而且一些不太會操作手機的羣體，會爲(wèi)了便宜三五塊錢排半天隊去適應(yīng)機器嗎？”原來我爸想到的問題人家也考慮了。

“會的！”趙姐篤定道，“調(diào)料市場清貨，我買了兩大包調(diào)料也就比平時便宜兩塊錢，還排了半天隊。”說著舉了舉手裡的兩大包辣椒麪胡椒粉什麼的……

“呃，還是不一樣的。”許主任只能這麼說。

趙姐道：“這樣吧，那個水果超市規(guī)定不許零售，我們回去還可以和大家商量。”

老孫道：“也不行，要是三五家合起來買，走批發(fā)才更合適呢，咱們這麼多年主要賺的就是這個錢。”

許主任困惑道：“是我沒把話說明白嗎？”

其實我聽明白了，政府想利用冷庫集散地的影響，把南方貴水果在省內(nèi)形成壟斷，至少是成爲(wèi)北方一個重要的中轉(zhuǎn)站，政府的目標是星辰大海，現(xiàn)在在造飛船的地方有人擔(dān)心你這飛船太大，到時候擋了我的陽光。

不能怪市場的人，擋了陽光也會對生活造成很大影響的！

有人在暢想飛船造出來以後的幸福生活，有人在擔(dān)心它擾民，可是最主要的問題難道不是這飛船它就造不出來嗎？

我終於道：“許主任，咱們政府在這個項目裡投資是多少？”

許主任打馬虎眼道：“這就是領(lǐng)導(dǎo)們考慮的問題了。”

“嗯，這麼大的項目說上馬就上馬，領(lǐng)導(dǎo)們肯定是做過風(fēng)險評估的，所以最大的投資就是調(diào)料市場那塊地，不管項目盈虧，地總歸是不會賠。”

許主任笑道：“這可不是我說的。”

“至於打通物流的費用、人工，都是那幾個南方老闆出。”

許主任道：“這個倒不用保密，你還知道什麼？”

我說：“這裡面最關(guān)鍵的就是無人模式要配套的設(shè)施和數(shù)據(jù)庫的建立，是那個叫陳兵的人提供的，所有費用自然也是南方老闆出。”

趙姐道：“最關(guān)鍵的難道不是物流嗎——”她憤憤道，“說到這我就問一嘴，你們搞物流就搞物流，憑壓價把我們都弄死我們還知道是怎麼死的，非扯上無人模式幹什麼？”

我說：“因爲(wèi)無人模式理論上能省八成以上的錢，包括根據(jù)數(shù)據(jù)反饋配貨、通知地面運輸、儲存溫度、隔離貨損、記錄會員消費愛好和習(xí)慣，超市裡那個無人機器只是無人模式裡最不起眼的部分罷了。”

老孫道：“怪不得以前不搞呢。”

許主任驚訝道：“劉老闆懂得這麼多？”

我淡淡道：“家裡孩子學(xué)編程，我跟著蹭了點皮毛。”

許主任身後那個學(xué)霸臉的小科員忍不住道：“編程和這個……不是一碼事吧？”

怎麼說呢，這些都是劉振華在製作他“爛梗王”第三期時，我倆聊到陳兵隨口說的，基本上沒說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