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班興!
“閣下這是什麼意思?”李奕奇神色極爲(wèi)淡然的問道,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也看不出心中在想什麼。
“以下官之見,大人前來,定然不是爲(wèi)了太子,而是爲(wèi)了某件私事,只不過借太子之名,方便行事。”書記官正色道。
“閣下怎麼知道的?”李奕奇心中微驚,淡漠的臉色卻仍是不變,同時開口問道。
“太子現(xiàn)在處境並不好,陛下下令讓大臣們擇賢而立,而太子即將束髻,正是立威之時,若是爲(wèi)了太子,大人自當(dāng)硬氣,面對任何人,都應(yīng)不卑不亢。”書記官正色回道。
“噢,閣下此話有些道理,但......那也許我是爲(wèi)了太子名譽(yù)著想呢。”李奕奇眨眨眼,似笑非笑的問道:“搬出太子的名號來威壓大臣,不是會引得大臣們反感嗎?”
“大人不會這麼想,若是爲(wèi)了太子名譽(yù)著想,大人則更應(yīng)該硬氣一些。”書記官搖搖頭,一臉正色道:“太子殿下風(fēng)評雖不好,但仍是儲君,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若無半點威嚴(yán),何談繼承大統(tǒng)之位。”
“硬氣一些,會得罪很多人,但同樣會引得一小部分人的支持,他們會意識到太子沒有放棄皇子之爭,這樣,太子的情況仍有轉(zhuǎn)機(jī),若是這麼低調(diào)下去......”書記官說著,低下了頭,不敢再言。
“不錯......硬氣一些,還有希望,若是就這麼軟弱下去,早晚會被邊緣化。”聞言,李奕奇目光微微閃爍,心中暗暗道,對方這番話,當(dāng)真是說到他心裡去了。
“那......我如果沒想到閣下說的這些呢,閣下看我年紀(jì)比閣下都小。也許我當(dāng)真是礙於厲大人的威嚴(yán),才擺出一副較爲(wèi)軟弱的姿態(tài)呢?”李奕奇眼睛眨動,不由的追問道,他也很想知道,這位書記官將他的心裡活動猜到哪一步了。
“從大人進(jìn)門起,屬下就一直在觀察大人,在大人眼神中,屬下並未看到任何畏懼之意,也許......也許厲大人並未放在大人眼中,大人只是爲(wèi)了那些卷宗,不得不放低姿態(tài)。”書記官乾笑著說道。
“......”
聽到對方將自己的心跡猜了個透,一道精銳的光芒從他漆黑的眸子中一閃而過李奕奇,他嘴角微微揚(yáng)起,就這麼眼神直直的看著書記官,久久沒有說話。
李奕奇仔細(xì)打量著眼前這位書記官,只覺得對方年紀(jì)比自己大上幾歲,除了皮膚稍微白皙一點之外,並沒有沒什麼特別的。即便是一身華美的官服穿在身上,也沒有什麼意氣風(fēng)發(fā)的感覺,一張臉往人羣中一扔,可能轉(zhuǎn)眼就找不到了。
總之八個字形容——其貌尋常,普普通通。
這樣的讀書人,天下千千萬萬,不足爲(wèi)奇,好在,李奕奇也不是以貌取人的人,他對眼前這位書記官的身份產(chǎn)生了一絲興趣。
“閣下這話言重了,我雖然不認(rèn)識厲大人,但是對於我大夏那些‘恪盡職守、不謀私利’的官員,我還是極爲(wèi)尊敬的。”良久,李奕奇擺手道。
他這下也把‘恪盡職守、不謀私利’八個字咬的很重。
聞言,書記官知道李奕奇這話就是在嘲諷他,不免的臉色一紅,然而,他也在李奕奇的語氣中聽出來了——眼前這個身著白色儒袍的俊秀少年確實沒把堂堂一位兵部的三品主司放在眼裡。
這下,書記官也更加確定了李奕奇的來歷真的和他猜到的那樣,絕非只有東宮那麼簡單,低著頭,沉默不語。
見到對方不說話,李奕奇眨了眨眼,直接了當(dāng)?shù)膯柕溃骸伴w下之前說要幫我找卷宗,不知想要什麼回報?”
書記官驀然回過神來,低著頭,語氣極爲(wèi)恭敬道:“什麼都不想。”
“什麼都不想?你不想投靠太子?”
李奕奇眉頭一挑,他本以爲(wèi)此人在自己面前賣弄一下才智,是想要投靠東宮,至少也是有這個打算纔對,怎麼會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想他就不會和自己說這番話纔對。
“與太子無關(guān),下官只想和大人結(jié)個善緣。”書記官躬著身子,極爲(wèi)鄭重的開口道。
“與太子無關(guān)......那就是與我有關(guān)了。”
李奕奇突然雙眸一閃,目光如鋒,神色冷漠了下來,他冷冷的看著書記官,問道:“閣下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
“是的,東宮侍讀,也是李家世子,剛纔大人自報名諱的時候,下官無意間聽到的。”書記官咬著牙道。
“我說的不是剛纔......”李奕奇極爲(wèi)肯定的搖了搖頭,伸出一隻手指指著書記官,神色淡漠的說道:“閣下很會投機(jī)。”
“機(jī)會,總是留給那些有準(zhǔn)備的人。”書記官目光閃爍,低著頭,不卑不亢道。
他確實早在很久之前就有留意過上京城所有大世家的後輩人物,就和李奕奇留意這些人一樣,他也有著他的目的。
聽到對方這麼直接了當(dāng)?shù)某姓J(rèn)了,李奕奇先是一愣,繼而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眼睛盯著對方看了一會後,他突然笑了起來,笑瞇瞇的提出了一個問題:“若我想要九大都護(hù)府的機(jī)密文卷呢,也可以來找閣下嗎?”
“那些資料屬於軍文機(jī)密,外人不得過問,除非有陛下的文書手諭。”書記官臉色陡然一變,正色說道,同時很隱晦地往後退了幾步,投機(jī)歸投機(jī),有些事情還是做不得的,萬事都有底線。
見狀,李奕奇狹長的雙眸微微瞇起,揹負(fù)雙臂,笑瞇瞇的看著眼前之人,不知道心中在想著什麼,良久,他才收斂了笑容,很是隨意的開口問道:“你叫什麼?”
聽到李奕奇此刻也不再稱呼自己爲(wèi)‘大人’或是‘閣下’,而是直呼‘你’,書記官心中頓時一喜,趕忙道躬身抱拳:“回大人,下官名叫班興。”
“班興,姓班......”
李奕奇聞言,不由的眉頭微微一挑,有些好奇的問道:“你和班家......就是那個太史世家是什麼關(guān)係?”
九卿之一的太史令,大夏開朝以來便只有兩大史學(xué)世家輪番繼承,一個姓班,一個姓司馬。
若他沒記錯,當(dāng)朝那位太史令便是姓司馬,司馬世家,百年來已經(jīng)連續(xù)三世位列九卿,相比司馬世家的門庭興旺,班家顯得低調(diào)了許多,不但逐漸遠(yuǎn)離朝堂,甚至有些被人遺忘,給人一種逐漸落寞的感覺。
然而,李奕奇剛剛說完,便看到班興的身子似乎顫了顫,後者壓低著聲音,苦笑道:“祖上確實有些關(guān)係......”
“祖上......”李奕奇目光微動,心中暗道一聲‘果然’。
見到班興這幅模樣,李奕奇也好不在這個話題上多問了,話鋒一轉(zhuǎn),擡手指了指那堆書櫃,問道:“那些資料,我需要你幫我整理出來,找到和西域‘樓蘭’國有關(guān)的消息,你做得到嗎?”
“樓蘭國?!”班興微微一驚,怔了怔,拱手問道:“可是被安西軍滅掉的那個樓蘭國?”
“不錯。”
李奕奇目光一凝,右手不自覺的握緊,重重點了點頭,聲音也冷了下來:“關(guān)於樓蘭國的發(fā)跡歷史,它的前身,它的皇室在千年之前是否參與過中原之爭,有何種手段,事無鉅細(xì),全部查清楚。”
“這可能還不止涉及到一千年前的西征啊。”班興咧著嘴,苦笑連連,他現(xiàn)在才知道原來李奕奇不是對聖帝當(dāng)年的西征感興趣,而是對那個樓蘭國的歷史感興趣。
“需要多久?”李奕奇雙臂抱胸,懶洋洋的問道。
班興沉吟了一會後,抱拳道:“至少要半個月。”
“十天。”
李奕奇目光一轉(zhuǎn),看向班興,伸出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笑瞇瞇道:“你要知道,善緣不好結(jié),十天之後,我看不到我剛纔說的,就當(dāng)你我二人從未見過。”
“這......”班興驀然擡眼驚駭?shù)目戳死钷绕嬉谎郏矝]想到對方開口就把時間縮短了三分之一,他猶豫了一會後,咬著牙,抱拳正色道:“好,如大人所言,十天之後,我整理好給大人送去。”
“不必送來東宮,也不用送去李家,你說個地方,到時候我來取。”李奕奇擺了擺手,毫不猶豫的拒絕了。
關(guān)於夜凌和古夜皇朝的事,是他的私事,他不想讓自己身邊的人和這件事扯上關(guān)係。
“看來此事他不想讓外人知道。”班興聞言,目光一閃,立即會意,也開口道:“那......要不大人到時候來下官家裡吧,家裡方便一些。”
“好。”
李奕奇嘴角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此人,當(dāng)真是識趣,而且會揣摩人心,是個人才。
......
李府後門,一亮馬車緩緩駛來,馬車到達(dá)後門門口,一道白色的身影就從馬車上跳身下來,轉(zhuǎn)身便從後門溜進(jìn)了李府。
“誰,大膽!”
李府的後門門口處,兩名帶刀護(hù)衛(wèi)見到有人闖了進(jìn)來,虎目中精芒一閃,身軀頓時暴起,拔刀便要斬向偷入之人,然而,當(dāng)他們看清楚來者之後,臉上滿是震驚,連忙將刀鋒收回,驚呼道:“少爺!”
“噓!別吵。”李奕奇將手指搭在脣邊,笑著做了一個安靜的手勢。
看著李奕奇動作,兩名帶刀護(hù)衛(wèi)身子哆嗦了一下,頓時不敢動了。
他們對視了一眼,皆看到對方眼神中驚駭——剛纔那一刀要是沒收回來,李奕奇就完了,他兩人的全家老小的人生也完了。
“兩位夫人在府中嗎?”李奕奇目光轉(zhuǎn)動,低聲問道。
“都......都不在。”護(hù)衛(wèi)哆哆嗦嗦的回道。
他們很想問問李奕奇爲(wèi)什麼放著大門不走走後門,這後門是僕人們出行、買菜、置辦家件用的......主人家放著正門不走,誰會走後門,難道有敵人?
想到這裡,兩人又是心中驀然一驚,身子一顫,四隻虎目警惕的掃視著周圍。
“呼——不在就好。”
李奕奇真沒想到自己剛剛在鬼門關(guān)前走了一圈,也沒想到李家兩個守後門的護(hù)衛(wèi)都有這麼多的內(nèi)心戲份,聽到兩位夫人不在,他心中微微鬆了口氣,接著問道:“那水伯呢?”
“大管家倒是在府上。”護(hù)衛(wèi)點頭道。
“好,我回來過這件事情,你們知道就可以了,不要說出去,也不要告訴兩位夫人!”打發(fā)了兩名護(hù)衛(wèi),李奕奇朝著一間人跡稀少的廂房便疾步走去。
“李芊兒,我找你有......!”
李奕奇推開門的那一刻,熱騰騰的水氣撲面而來,在那白茫茫的霧氣之中,李奕奇看到了一個朦朧而窈窕的身影。
這個身影如出水芙蓉般,三千青絲垂落在身前,一條雪白而修長的玉腿正跨在浴盆之外,像是剛剛正想從浴盆中跨起,門一打開,冬日的冷風(fēng)吹得入,將雪白的肌膚刺激的點點嫣紅。
見到這一幕,李奕奇的表情頓時僵住了,心跳瞬間提速,和裡面的人四目相對,兩人都是一愣,然後都如血液衝上臉頰一般,耳尖都紅了。
“......事!”
李奕奇聲音沙啞,聽上去還有些顫抖,他‘哐’的一聲將門關(guān)上,整個人迅速背靠倒在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