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紙？”
陸然看著長孫無忌手上，那張密密麻麻，寫滿了字跡的紙，不由得有些好奇。
土褐色的表面，還算光滑，可背面，卻異常的粗糙。上面甚至有草棍黏連。兩側，更是有一圈的毛邊，像是灰兔子的毛皮一般。
這種紙，陸然也就是古早以前，鄉下的時候，見過別人包糕點用過。
等長大之後，早就銷聲匿跡了。
現在，居然又在這裡看到了。
不是說宣城的貢紙天下聞名嗎？爲什麼長孫無忌，這種富貴人家，還在用麻紙？
心中疑惑，但是陸然也不打算問出來。
這要真的一問，仙人還有什麼逼格？
當下，伸手在自己的空間裡面胡亂的掏了掏，將從前簽到得到的A4白紙，分出一疊，遞給了長孫無忌，這才說道。
“趙國公看看。”
“這種紙，可否合用？”
“咕咚！咕咚！”
咽口水的聲音四起。
不光是長孫無忌，就連李世民，李靖兩人，也是睜大了眼睛，目不轉睛的看著長孫無忌，手中的那疊紙，掩飾不住的震驚。
除了天書，世上竟然會有如此潔白的紙張？
就連宣城的貢紙，也是微微發黃，這潔白如雲的顏色，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不光是顏色，機械切割之下，大小如一，形制方正的工業美感，更是讓人無比的震撼。
都說世界上沒有兩片相同的葉子。
這些白紙，難道不是一模一樣？
想要，好想要，好想要這些白紙！
看到這裡，李世民咬著嘴脣，不禁貪心大起。
他按住胸口之中，藏著的物理天書，一臉嚴肅的走到了長孫無忌的面前，鄭重的說道。
“無忌啊！”
“朕忽然想到，滑輪組的效用是如此驚人，若是一旦投入應用，怕是要省出成千上萬的人力。”
“如此軍國利器，如果被周遭諸胡得到，必將妨礙我大唐，一統天下的步伐。因此。絕對不能有任何的泄露。”
“就算是朝中的大臣也不行。”
說著，伸手拽住了長孫無忌那張寫滿了字的麻紙，掏出了懷中的物理天書，然後滿臉遲疑的說道。
“不過……”
“不過？”
長孫無忌心中哂笑。
不過是想要我手中的白紙罷了。他摸著比絲綢還要光華的紙面，心中萬分的不捨。
皇上看到什麼好東西，就想往自己懷裡揣，這種毛病不是一天兩天了，身爲天子近臣，誰不知道？
如今又看上了仙人賜下的白紙，明顯就是想要用抄書，要挾自己交出白紙。這讓他糾結萬分。
滑輪組，長孫無忌想要，可白紙，也不想交出去。
到底有什麼辦法，能躲過這一劫？
腦子快速轉動一陣，突然眼前一亮，他馬上站了起來，一臉沉重的說道。
“陛下莫不是忘了臣剛纔所說？”
“如今可是，長安紙貴啊！”
皇上是什麼性子，長孫無忌一清二楚。
雖然說他有不少的壞毛病，但唯獨有一點，讓他和所有爲君之人，都顯得不同。
那就是對國家大政，非同尋常的關心。
若是遇到這種感興趣的話題，很快就能把他的注意力轉移開來，徹底的忘記眼前的這事兒。
讓自己能把仙長賜下的白紙，保留下來。
因此，長孫無忌這才一臉沉重的引出了這個話題。
“長安紙貴？”
李世民有些疑惑的眨了眨眼睛。
這不是很正常嘛？
往日用紙，大家只不過是抄書而已。一日最多不過一卷，兩卷。平常也就幾頁的樣子。
就算是佛寺提前用了雕版印刷，也最多不過是四五百卷佛經罷了。
可如今朝廷得到了活字印刷術，想要推廣簡體字，那麼多的課本，那一本不得印上個成千上萬？
九個年級，那個年級不是上下兩冊？
這些書，朝中大臣，至少也要人手一本吧！
更何況，家中子侄難道就不用了？
世家家大業大，不光是在長安人口衆多，老家更是枝繁葉茂。這些人，難道就不讀書了？
不止是這些人，天下中的寒門士子，渴望有朝一日翻身的商人，這得要多少的書，才能滿足這麼多人的需求？
更別說秘書監之中，從遠古流傳至今的所有圖書，都需要重新印刷，抄寫。
需要的紙張如山如海。
這樣的背景之下，“長安紙貴”又有什麼奇怪的？
不如說，你長孫無忌，沒有趁此機會，大發一筆，纔是最奇怪的。
看著皇上只眨巴眼睛，不說話的樣子，長孫無忌心中咯嘣一聲，頓時就有些驚慌。
這是皇上真不明白呢？還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呢？
但到了這個時候，無論如何，也要繼續說下去了。
當下，他哭喪著一張臉，滿臉沉痛的說道。
“陛下可莫要小瞧此事。”
說罷，將一疊白紙，順手塞到了懷中，然後將手上的麻紙，往前一遞，指著後面的纖維草棍，一臉悲傷的說道。
“陛下請看，如今，我大唐所造的紙張，極大多數都是麻紙。”
“而這麻紙，則是由黃麻、布頭、破履所造，只有宣城的貢紙，是用青檀樹皮所造。”
“皇上再想想，這麻是什麼？”
“麻是如今百姓的禦寒之物，繩纜，被服，衣物，鞋子，全都離不開此物。”
“就連戰馬的馬鞍，下面墊的，也都是匠作監織成的麻布片。”
“可如今紙價騰貴，破麻居然漲成了新衣的價格。”
“陛下難道不知，這是什麼後果嗎？”
長孫無忌的一番話，讓李世民心頭一顫，立刻嚇出了一身的冷汗。
手上的物理書，掉落地上，都不自知。
什麼後果？
誰不知道什麼後果？
商人逐利，怕是會趁著這一波麻紙漲價，將關中的所有衣物，都搜刮個一乾二淨，連一條犢鼻褌，都不會給黔首留下。
如今棉花還沒有推廣開來，這要讓百姓如何過冬？今年，怕不是要凍死一大半人？
麻價暴漲，麻繩，漁網之物，怕是再也沒有人去織。沒有漁網，漁民要如何過活？沒有麻繩，麻包，西征的軍資要如何的運輸？
在商人的慫恿之下，百姓會不會毀糧種麻？讓大唐再次陷入糧荒？
想到這裡，李世民心中又驚又怒，冷汗如雨，噗通一聲，竟然直接暈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