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曉說話的聲音不大，語氣也極爲平和。
但即便如此，趙山還是聽出來了一絲隱藏的殺意。
心中忍不住微微一顫，趙山低頭躬身行禮道：“在下並不是這個意思。”
“陳大人，此番我高昌剿滅安圖魯便是向您表明，我高昌以及西域諸國，現在已經有能力剿滅沙匪。”
“大唐商人的安危，我等也會盡力維護。”
“有我等在，大人可安心經營隴右道，無需在沙匪一事上太過浪費精力。”
趙山這一番話說的是有理有據，看似軟弱，實則強硬。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若是再軟下去，怕是很難達成自己此行的目的。
說完之後，那趙山也依舊沒有擡頭看向陳曉，而是目光盯著自己的腳下一動不動，靜靜的等待著陳曉的回覆。
看著趙山此時的模樣，陳曉突然輕笑一聲：“如此，那我便將大唐商人的安危交給你們了。”
“大人答應退兵了！？”
趙山的語氣中有一絲不可思議，顯然是不太相信自己剛剛聽到的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見趙山的反應，陳曉微微頷首道：“自然是真的。”
趙山臉上一喜，正打算說些什麼，陳曉的聲音卻是再次響起。
“你也不要高興的太早，我大唐遊騎可以退出來，但若是再有一個大唐商人，哪怕一匹馬受到傷害，我大唐也會再次興兵剿匪，到時候莫要怪我不給你們警告。”
“剿匪任何時候都要剿，若是你們停下來了，我大唐親自來動手。”
趙山聽到這話，瞬間就明白了陳曉話中的意思。
說白了就是給他們劃定了界限，一旦出現了問題，那麼大唐就再次有了進入西域的理由。
趙山此時有些爲難，但又不能不答應。
因爲這是陳曉給的梯子，就算是下面是刀山火海自己也得順著往下走。
只見那趙山拱手道：“陳大人所說的事情，下官自會稟報上去，那就依照陳大人所說去做。”
見趙山答應下來此事，陳曉也不再多言，而是揮了揮手，示意趙山退下。
等到那趙山離去，薛仁貴才一臉疑惑的上前問道：“公爺，就這麼放他回去了？”
“怎麼？你現在就想要把他一刀砍了？”
薛仁貴蹙眉搖了搖頭，但還是開口說道：“倒不能這麼說，據下官這段時間查探詢問，這安圖魯不是一夥沙匪那麼簡單，背後似乎還有西域諸國的影子。”
“咱們這次沒有親手拿住安圖魯，現在又退出去，豈不是白白便宜了西域諸國？”
在薛仁貴的認知當中，這次剿滅沙匪是假，趁機在西域之地紮下釘子纔是真的。
可偏偏公爺這時候又讓他們退出來，薛仁貴想不明白。
不僅僅是薛仁貴想不明白，一旁的尉遲剛也一樣想不明白。
只是陳曉並沒有開口解釋，而是扭頭看向了一直不怎麼說話的林永。
此時的林永一言不發，好像一個透明人一樣。
因爲林永自己心中現在就有些不太明白，爲何剛剛讓自己認了人頭之後，陳曉卻沒有讓他退下去。
這種國家大事兒，是他能夠輕易聽得？
就在林永戰戰兢兢的思索時，只聽到陳曉的詢問聲突然響起。
“林永，對於西域沙匪你有什麼想法？”
話音剛落，所有人都齊刷刷的朝著林永看了過去。
每個人心中都有些奇怪，想不明白好端端的陳大人怎麼詢問林永的意思。
只見那林永朝著陳曉躬身一禮，隨即開口道：“啓稟陳大人，小人只是一介商賈，實在是不敢輕言國事。”
聽到這話的林永微微一笑，隨即說道：“無妨，儘管說便是，我又不會懲戒你。”
見衆人看著自己，陳曉也並無放過自己的意思，林永抿了抿嘴，只能硬著頭皮開始硬上。
“大人，小人以爲，西域沙匪分爲兩種，其一是官匪，其二便是真正的土匪。”
“此番薛將軍入西域之地絞滅沙匪，若是小人所猜不錯的話，大部分都不是官匪，因爲官匪收到的消息最早，且多少同各國兵甲一樣，警惕性相當高。”
“而這些年西域商路上，劫掠商人最多的也是官匪。”
“這些官匪數量很多，裝備精良，且並不像其他沙匪那樣，除非是暴露身份，等閒不會輕易屠戮商隊。”
“因此大人所是剿匪，需用一些其他手段。”
說著，林永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陳曉，見陳曉一言不發，只是淺嘗茶水，好似在很認真的聽著自己說一樣。
那林永心中愈發的緊張起來，但知道自己還是得說下去。
頓了頓，那林永開口道：“若是小人所猜測的不錯，大人一開始的目標便是官匪。”
聽到這話，陳曉很是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即笑著說道：“說的不錯，你們若是如同林永這般仔細想想，也不會這麼多問題了。”
“來人，看茶！”
林永聽到這話之後，瞬間受寵若驚，急忙躬身道：“多謝大人！”
陳曉擺了擺手，緩緩道：“林永剛剛所說，正是我心中所想。”
“官匪難剿，難就難在一個官官相護上，西域各國大費周章的培養各自的沙匪，爲的便是錢財。”
“如今我讓趙山帶話回去，便是將這賺錢的買賣變成燙手山芋，想吃但吃不下去，不吃有捨不得扔掉。”
“或許他高昌龜茲等國會暫時安定一段時間，但時間久了，必然有人是忍不住的，自斷手腳現在不做，日後就是殺身之禍。”
聽到陳曉一番話，尉遲剛等人瞬間明白過來。
“大人的意思是，等到他們內部自己扛不住了自然是會再次動手，而那時候就是我大唐出手的時候？”
“不錯，正是如此。”
正說著，陳曉賞給林永的茶水也端了上來。
見林永看著杯中茶水一動不動，陳曉這才笑著說道：“林掌櫃放心，不是什麼毒藥，此茶可是本官我親自做的，長安城都難喝到，堪稱大唐一絕。”
聽到這話的林永頓時提起了不小的興趣。
躬身謝過之後，才端起那杯茶小心翼翼的嚐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