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奘實力如何?
能與裴宣這位千牛備身五五開,能將坊間那些地頭蛇打的沒有半點脾氣,以一介遊方和尚的身份行走各州,還能保證自己安然無恙。
如此種種,無一不表明玄奘的手段絕非常人所能想象。
但眼下的情況是,在常昊跟前,玄奘卻只有捱打的份兒。
雙手抱頭,四處亂竄,那模樣,簡直像是一隻四處亂撞的白毛山羊。
其實真要算起來,玄奘一隻手就能吊打十個常昊。
最主要的問題是不佔理。
而且是一點道理都不佔。
除此之外,接下來玄奘還指望著常昊解決報業(yè)寺的麻煩,若是跟常昊打個有來有回,或是一不小心傷到常昊,他還要不要在常記茶樓混了?
這跟當(dāng)初在湯峪鎮(zhèn),他想要撮合常昊與沈憐陽,結(jié)果捱了一記老拳,是一樣道理。
玄奘雲(yún)遊四處,向來秉承一個道理。
有理走遍天下,無理寸步難行。
而現(xiàn)在的情況就屬於後者。
所以玄奘堂堂一個高手卻被常昊這麼一個半點拳理都不懂的傢伙追著到處跑。
茶樓早已收拾妥當(dāng),桌椅之間都留有足夠的過道,算是給了玄奘充足的逃跑機會,常昊在回來的路上又不小心撞了腳,本就跑不快。
從頭到尾,除了最開始那一腳,玄奘倒也沒有吃太大的虧。
常昊追著跑了半晌,最後實在吃不住疼,這纔打消揍玄奘出氣的念頭。
見常昊扶著桌子喘氣,玄奘隔著桌子張望了半晌,而後腆著笑臉湊到跟前:“常施主,先緩緩勁兒?”
玄奘先是拉過一張椅子,然後又小心翼翼地倒了杯水。
整個過程都和常昊保持著足夠的距離。
沒辦法,常昊雖然不懂功夫,但好歹是個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再加上下手沒輕沒重,捱上一拳得疼好半晌。
常昊沒好氣地瞪了玄奘一眼,端起茶杯喝了個乾淨(jìng)。
“說說吧,到底是怎麼回事?”
從杜祁的反應(yīng)中不難看出,他並沒有撒謊。
不過,常昊還是想要知道玄奘的想法。
起初,玄奘死皮賴臉留在茶樓的時候,常昊還以爲(wèi)這死和尚是看上了茶樓的吃食,所以並沒有多想。
但隨著時間推移,再加上身邊發(fā)生的事情越來越多,便由不得常昊不去深思了。
更何況,杜祁剛纔說的很明白,他留在茶樓,是看上了茶樓的銀子。
那玄奘呢?
杜祁是玄奘找來的,是不是說,杜祁留在茶樓,也是出自於玄奘的授意?
常昊隨手放下茶杯,擡頭望向玄奘。
覺察到常昊話裡的另外一層意思,玄奘也隨之沉默下來。
約莫半刻鐘之後,玄奘才略顯遲疑道:“杜老大……是個好人。”
一句話說完,之後便沒了下文。
常昊先是愣了一下,擡手就要把茶杯砸到玄奘腦袋上。
他很想砸開玄奘那顆禿驢腦袋,看看這傢伙腦子裡藏得都是些什麼古怪想法。
如果不是衝著這傢伙頂著“玄奘”這麼個名頭,常昊哪裡會跟這傢伙浪費這麼多口水。
看到常昊的動作,玄奘一個箭步上前,順勢接過茶杯:“茶杯還是值些銅錢的,摔碎了多可惜。”
玄奘樂呵呵接過茶杯,之後才賠著笑解釋道:“貧僧與杜老大認識,已經(jīng)是早些年的事情了,那會兒的杜老大還不是杜老大,手底下只有三五個打手,幾個大老爺們兒,養(yǎng)著四五十號小孩子……”
玄奘將茶杯輕輕放好,之後坐在離常昊還算有些距離的地方,絮絮叨叨說了起來。
杜祁說的是爲(wèi)什麼會選擇留在茶樓,又爲(wèi)什麼會打那筆銀子的主意。
而玄奘說的是自己與杜祁相識的過程,以及對杜祁此人的評價。
至於他自己爲(wèi)什麼會選擇留在茶樓,玄奘並沒有細說。
不過在常昊的眼神脅迫下,玄奘最終還是腆著臉解釋了一句:“貧僧走南闖北,好的壞的,自認算是吃過不少東西,但茶樓的吃食,卻讓貧僧耳目一新。”
簡而言之,玄奘留在茶樓,很大程度上還是因爲(wèi)吃食。
這倒是和常昊最開始的猜測一致。
至於後來爲(wèi)什麼攛掇著杜祁來茶樓,一方面是因爲(wèi)常昊缺人手,另一方面玄奘認爲(wèi)跟著常昊,遠比在留在勝業(yè)坊倒賣各種小道消息更能賺錢。
而事實也的確如此。
短短幾日功夫,杜祁就拿到了足足六千兩銀子,而張口借錢的時候,反而借到了更多。
中間雖然吃了些苦頭,但對杜祁而言,只要能賺到錢,只要能讓報業(yè)寺裡孩子們吃飽飯,受傷什麼的,根本無關(guān)緊要。
待到玄奘一番解釋過後,常昊若有所思,轉(zhuǎn)頭望了過去:“所以,你今天回來,就是想要把那六千兩銀子偷走?”
“借,是借。”
玄奘趕忙擺手,訂正常昊的說法:“貧僧可是出家人,怎麼會做那些雞鳴狗盜之事呢?”
“你們出家人管不問自取叫借?”
常昊挑眉看向玄奘,後者訕訕笑了兩聲,沒敢搭腔。
“後院還有六千餘兩銀子,留下一千兩我還有用,剩下的錢可以先拿走。”
就在玄奘心裡多少有些不安的時候,突然聽到這麼一句話。
“啊?”
玄奘面色愕然看向常昊,眼眸中滿是詫異。
常昊的決定,著實有些出乎他的預(yù)料。
得虧沒有熟識常昊的人在場,不然聽到常昊的決定,指不定會露出怎樣一副表情。
玄奘很清楚那筆銀子對常昊的意義。
所以從一開始,他就沒打算跟常昊“借”錢。
先斬後奏,之後不管常昊有多大的火氣,他一力承擔(dān)就是了。
可現(xiàn)在聽到常昊這樣一番說辭,倒是顯得他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常施主,你……”
“別急著高興,錢可以拿走,但不是白給你們的。”
常昊已經(jīng)喘勻了氣,擺手道:“你不是說有大人物要寺中的僧人拿錢,不然就拆了報業(yè)寺嗎?”
玄奘點點頭,心中滿是疑惑。
“這筆錢你可以先拿走,當(dāng)做定金交給對方,等我賺到錢之後,再交付尾款。”
常昊臉上突然多出幾分笑容,旋即接著說道:“不過作爲(wèi)交換,報業(yè)寺就是我的了!”
聞言,玄奘頓時瞪大了眼。
沒等玄奘開口,常昊就主動解釋道:“沒錯,就是能你的那樣,我替報業(yè)寺出錢,報業(yè)寺歸我。”
面對常昊的說法,玄奘微微皺眉,繼而搖頭:“常施主,貧僧恐怕……不能答應(yīng)你。”
他與杜祁爲(wèi)難,就是湊不出足夠的錢保下寺廟。
按照常昊的說法,即便能打發(fā)了那位大人物,可報業(yè)寺到最後仍舊會落於他人之手。
玄奘不想讓這種情況發(fā)生。
在做生意上,常昊是多聰明一人啊。
只是大眼一掃,用腳後跟想,都能猜出這禿驢腦袋裡想的什麼。
“放心,我跟那些大人物不一樣,我買下報業(yè)寺,爲(wèi)的……可不是什麼拆寺建府。”
常昊樂呵呵一笑,神色自信:“我要的,是報業(yè)寺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