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百騎擴編,溫禾升官
‘鄭氏這是要丟車保帥了?’
溫禾的目光在鄭仁基的背影上打了個轉,心頭暗自琢磨著。
鄭元璹倒臺已是定局,滎陽鄭氏在朝堂的話語權必定旁落。
此刻聯合博陵崔氏,無非是想借崔敦禮之手穩住陣腳,這步棋走得又急又險,卻也是眼下唯一的活路。
正思忖間,崔敦禮已手持笏板,穩步出列,躬身朗聲道:“啓稟陛下,臣附議。鄭元璹教子無方,險些釀成兵禍,臣以爲其父鄭元璹不可能毫不知情,請陛下重罰。”
他顯然摸透了李世民的心思,順水推舟得恰到好處。
既然保不住鄭元璹,不如藉此來爲自己獲取利益。
向皇帝表明忠心,我們博陵崔氏是站在您這邊的。
話音剛落,班列中便響起一片附和:“臣附議!”
其中竟有盧家子弟,這變故讓溫禾都有些意外。
站在班中的盧承安更是大吃一驚,猛地回頭看向崔敦禮,眼神裡滿是錯愕與不解。
卻見崔敦禮朝他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目光沉靜如潭。
盧承安喉結滾動了兩下,沉吟片刻,終是咬了咬牙,跨步出列,躬身行禮:“臣附議。”
武將那邊,程知節用胳膊肘狠狠戳了戳尉遲恭的後腰,壓著嗓子嘀咕:“大老黑,這是不用咱們出手了?”
尉遲恭吃痛,反手就往後踩了一腳,正踩在程知節的雲紋靴上,疼得老程齜牙咧嘴:“你這憨子懂什麼?他們這叫斷尾求生。”
“誰憨?”程知節氣得瞪眼,伸手就擰住尉遲恭腰上的肉。
“某讀過的書不比你少!當年李牧破匈奴,用的就是這招!”
“程咬金你找死!”
尉遲恭腳下加力,靴底碾著程知節的腳背,程知節也不含糊,攥著他腰肉轉了半圈。
“你們二位莫要胡鬧了,上朝呢。”
一旁的李道宗擔心出事,想著勸上一句,卻被二人齊刷刷的瞪了一眼。
他堂堂任城郡王,竟被這倆混不吝瞪得縮了脖子。
罷了,跟這倆活寶置氣,純屬自降身份。
這朝堂上的小插曲被不少人看在眼裡,卻沒人分心去管。
五姓七望的官員們個個心頭緊繃,連呼吸都放輕了。
鄭氏倒臺已成定局,他們更關心的是,陛下會不會藉著此事,對所有士族開刀。
御座上,李世民嘴角噙著淺淡的笑意,聲音裡帶著幾分讚許:“滎陽鄭氏大義滅親,朕心甚慰,然定罪需以律法爲本,大理寺卿何在?”
這話聽似誇讚,實則字字帶鋒。
你們用宗族法棄車保帥,朕認這份大義,但最終如何判,得按國法來。
國家行的是國法,不是你們士族的家法。
鄭仁基站在班中,聞言下意識地把頭埋得更低,後頸的衣料已被冷汗浸得發潮,連帶著握著笏板的手都有些發顫。
“臣在。”
劉德威整理了下衣冠,穩步出列,躬身行禮,動作一絲不茍。
“臣大理寺卿劉德威恭聽聖垂。”
“鄭允浩及其父鄭元璹所犯國法,該如何判決?”
李世民的聲音平淡無波,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目光掃過劉德威,像是在審視。
劉德威沒有直接作答,反而擡眼問道:“臣斗膽詢問,不知那批羊毛是陛下賜予軍中之物,還是高陽縣子個人私物?”
殿內衆人聞言,都屏住了呼吸。
這一問看似尋常,實則關係重大。
若是私人之物,關係便不大。
若是軍用之物,那便是觸犯國法,性質天差地別。
“百騎所取,歸於國庫,非朕與私人之物,乃國有之物。”
李世民坐直了些,語氣陡然鄭重。
劉德威躬身應道:“若是如此,鄭允浩與其父鄭元璹,毀壞國有之物,按律需賠償國庫損失,另杖五十,鄭允浩慫恿他人縱火,加徒兩千裡。”
他頓了頓,補充道。
“鄭元璹教子無方,當斥其失察之過。”
就這?
溫禾藏在許敬宗身後,眉頭微蹙。
按李世民的心思,分明是想將鄭元璹一擼到底,徹底拔除滎陽鄭氏在朝堂的根基,劉德威這判決未免太輕了。
可轉念一想,又覺合理。
他是大理寺卿,需守律法底線,至於最終如何定奪,自有皇帝與朝臣博弈,輪不到他越俎代庖。
這便是劉德威的精明之處,既沒違逆律法,也沒直接頂撞聖意,把皮球又踢回給了李世民。
這人果然厲害。
秦王府一系的官員果然坐不住了。
長孫無忌率先出列,緋色袍角掃過金磚地,發出輕微的聲響,他躬身朗聲道:“啓稟陛下,鄭元璹與其子所行之事,禍國殃民,非斥其失察可了,臣請將其貶黜!”
“臣等附議!”
武將班列中,程知節、尉遲恭早忘了方纔的較勁,齊齊出列,聲如洪鐘。
文官裡,于志寧、虞世南、褚亮等秦王府一系也緊隨其後。
加上崔敦禮帶動的五姓七望官員,太極殿內至少八成官員躬身附議。
三省大佬中,房玄齡捻著鬍鬚沉吟片刻,與杜如晦交換了個眼神,也緩步出列。
溫禾掃了眼殿內,忽然發現,除了他這個八品小官,就只剩魏徵和幾位御史還立在班中。
魏徵手持笏板,脊背挺得筆直,臉上依舊是那副慣有的板正神色,彷彿周遭的浪潮與他無關。
一副不願隨波逐流的態度。
溫禾也摸不清楚魏徵的想法,但他沒有反對便是好的。
看來真實的魏徵,並沒有後世說的那麼執拗。
溫禾卻不知道,魏徵自己心裡其實有別的想法。
他這是在告訴李世民他的態度。
他不表態,是因爲他知道鄭元璹罪不至此,不反對是因爲此乃國事,而且他還欠溫禾一個人情,這一次便當做是還了。
也就是溫禾不知道他的想法,要不然一定大罵他“不要臉”。 “唉。”
突然,只聽得御座上一聲嘆息。
衆人知道,這是要塵埃落定了。
“鄭卿少在戎旅,尤明軍法,父皇常令巡諸軍,教其兵事,武德元年,朱粲侵犯淅州,鄭卿率領一萬步騎攻打,一月便大敗其軍,唉。”
李世民說到這,又是一聲嘆息。
他這是在說自己的不捨,告訴外人,朕要處置鄭元璹,純屬無奈之舉。
“朕雖惜才,卻不能枉顧國法,傳旨,左武侯大將軍鄭元璹與其子枉顧國法,罷黜其左武侯大將軍之位,貶爲崇州統軍府錄事,其子杖五十,與父隨行。”
“令百騎抄家,鄭元璹府中一切財物,皆歸爲國庫。”
崇州?
四川?
哦,不對,現在的崇州好像是在河北道那塊。
唐武德五年,李淵分饒樂郡都督府置崇州,爲羈縻州,如今好像是隸屬於營州都督府。
後來五代時期,契丹於崇州故地置建州,應該是在後世的遼寧吧,具體是哪裡溫禾還真沒仔細查過。
那地方這個時候,正是大雪紛飛,白雪皚皚啊。
溫禾不由得猜測,這是不是李世民的惡趣味了。
你敢燒燬羊毛,差點毀了朕的施恩,那就讓你父子二人去那寒風中茍活吧。
至於抄家,這是在割滎陽鄭氏的肉吧。
他們在長安的資產,多數都在鄭元璹名下,如今算是雞飛蛋打了。
但即便是心疼,鄭仁基也不敢有什麼怨言,還要擺出一副心甘情願的姿態,隨著衆人山呼一聲。
“陛下聖明!”
“溫禾。”
等衆人起身,李世民忽然叫了一聲。
溫禾還在愕然呢,就被許敬宗一把給推出去了。
“啊,微臣恭聽聖垂。”
看著溫禾這慌忙的模樣,李世民就猜到這豎子剛纔肯定是走神了。
要不是此刻是在太極殿,他去找筆洗了。
“命令率領百騎前往鄭元璹府中查抄。”
“啊?”
溫禾詫異的指了指自己,百騎現在名義上是許敬宗主事啊,這活應該讓他去纔是吧。
“啊什麼啊,一點人臣的樣子都沒有,還不領旨。”李世民沒好氣的指著他罵道。
可這罵的不輕不重的,哪裡像是呵斥啊。
“哦,那微臣遵旨。”溫禾心不甘情不願的撇了撇嘴,然後行了禮。
這豎子!
李世民咬著牙,真想著下去狠狠的踹著豎子屁股。
他就不想想,朕這麼做,是想讓他去報仇的嗎?
整日這麼慵懶,日後高明該如何管的住他。
唉。
李世民心中一聲長嘆,隨即擺了擺手,對李靖問道。
“那蘇定方如今可還在兵部?”
“啓稟陛下,蘇定方還在兵部候職。”李靖回道。
“嗯,那便讓他去百騎擔任檢校中郎將吧,朕欲擴充百騎至一營,交由他來管轄,今日便讓他和溫禾同行。”
百騎擴充?
這件事情李世民事先除了溫禾外,沒有和任何人提起過。
完全是打了三省一個措手不及。
如今的百騎在那許敬宗和溫禾手中,已經如此勢大了,日後再擴編,那滿朝文武只怕是要更不安寧了。
可今日誰敢上前反對?
沒看到就連魏徵都老老實實的站在那嗎?
陛下這是借勢啊!
“臣遵旨。”李靖毫不猶豫的上前領旨。
對於他而言,只要皇帝重用他,能讓他展現抱負,那麼其他的都與他無關。
李世民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即又將目光投向溫禾。
“另外你這豎子憊懶,等抄家之事了結後,每日都去工部點卯,朕限你五日之內將羊毛之事辦好,元日之前必須趕製出千餘冬衣,否則你就跟著鄭元璹去崇州吧。”
你大爺!
溫禾強忍著心裡的鬱悶,纔沒讓自己罵出來。
看著他這敢怒不敢言的模樣,李世民頓時開懷。
隨即他又接著說道:“不過這段時間你所做之事皆不錯,賜錢百萬,銀一百斤,絹布百匹,晉百騎校尉,從七品下,著吏部登錄。”
升官了?
可溫禾還是不爽。
這明擺著是要他以後幹更多的事情啊。
那擴充的九百人,還不得讓他去訓練。
不過看在那一百萬錢的份上,這次他就忍了吧。
這好歹也有他幾個月的俸祿,能買不少牛肉和羊肉了。
算是李二有點良心啊。
“微臣謝過陛下。”溫禾嘴角止不住的上揚。
可李世民這份晉升的旨意,卻讓太極殿中不少人打了寒顫。
以後大傢伙只怕沒好日子過了。
“好了,你即刻帶人去鄭元璹府中吧。”李世民沒好氣的擺了擺手,這豎子就是個財迷啊。
“喏!”
溫禾躬身一拜後,轉身出了太極殿,直奔百騎而去。
許敬宗不在,只有黃春和長孫渙在這。
不過後者更多的像是一個吉祥物。
“弟兄們,帶著刀、甲、弓弩,咱們抄家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