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未說完,矮漢的頭上便捱了一巴掌,山賊頭領(lǐng)說道:“你以爲(wèi)吐蕃朝廷是你?”“就這麼屁點人,他能攻得下長安城,我看攻一個雍州城的鎮(zhèn)子都費勁。”
說罷,壯漢便搓了搓鼻子,又道:“不知他們是什麼來頭,但看起來也不是什麼善茬子,叫弟兄們不要浪費箭矢,將他們逼出山頭即可。”
矮漢在得到命令之後,將拇指食指塞進嘴裡。
又是兩聲綿長的哨聲,在山林中尤爲(wèi)響亮。
也就在哨聲落定後,范蠡明顯感覺到周圍的箭矢攻勢緩了許多。
“看來對方也不想招惹我們,這是叫我們速速離開的意思。”柳蒼瞇起眼,眸中閃過一絲狠厲。
本就是百戰(zhàn)不殆的兵士,何曾吃過這種悶虧,但如今己方處於劣勢,也只好下令叫隊伍撤離。
叢山裡撤出來後,爲(wèi)了防止被山賊夜襲,柳蒼帶人尋了處稍遠一些的易守難攻的地界。
而後鐵鷹衛(wèi)便在此處安營紮寨。
在兵士忙碌時,成玄英說道:“算算時日,王爺差不多也該進入雍州城了。”
“範先生,不如你我一同前去雍州城,探下究竟?”
結(jié)果顯而易見,在入城的官道上,是一個又一個帳篷。
而秦壽就在帳篷外打量著雍州城門。
因著有其他兵士的存在,范蠡等人並未敢湊近了,而是遠遠地觀望著。
“爲(wèi)何王爺遲遲不肯進城?”成玄英看著秦壽發(fā)呆的身影,疑惑不解道。范蠡看了看,而後皺起眉頭,”看樣子,似乎是城裡的人不想讓王爺進城。”“這是爲(wèi)何?”成玄英大驚。
王爺此次前來便是要將牛痘疫苗的法子推廣,這是件好事。
況且王爺可是陛下的嫡長子,身份尊貴無比。
於情於理,雍州城都不該如此對待王爺纔對。
范蠡身爲(wèi)頂尖的謀士,自然想通了其中的關(guān)鍵,最終卻只是化爲(wèi)一聲幽幽的嘆息,”成大人,我們還是先回去吧。”
“待到時候到了,在與王爺匯合。”
而另一邊,山賊首領(lǐng)帶著人馬返回寨中。
身爲(wèi)寨主,壯漢卻沒有直接回到寨子裡,而是自一處林間小路,去往了另一處。
約莫走了半里路,還未走近,便聽到瀑布流水聲。
此間密林,有瀑布流淌。
在小瀑布底下,是一方碧綠水潭,不算深,隱約有魚兒探頭,激起圈圈漣漪。
水潭旁有一間茅草屋,似乎是新搭建的,周圍有竹林蔥鬱。
“見過寨主。”待壯漢走近,茅草屋內(nèi)走出一道靚麗身影,拱了拱手問好。
壯漢沒來由老臉一紅,撓了撓頭說道:“姑娘客氣了,都是爲(wèi)裴大人做事,你且還先於我。”
說著,壯漢又偷偷瞄了對方一眼,悄悄嚥了下口水。
當(dāng)真是尤物,一顰一笑,皆是風(fēng)情萬種。
不愧是長安有名的花魁。
壯漢心裡如此想著。
但隨即又是渾身一顫,那天夜裡,這姑娘心狠手辣的模樣,叫他這個自詡殺人不眨眼的山賊,都有些脊背發(fā)涼。
不是動過歪心思,只是眼前這姑娘武功遠高於自己,又是裴大人的人,他也就把這歪心思給壓了下去。
“不知寨主突然前來,是出了什麼事嗎?”姑娘看著壯漢,眼底卻悄不可察的閃過一絲厭惡。
那色瞇瞇的樣子,就跟長安城裡的那些人一樣。
毫不掩飾自己的貪婪。
如此對比下來,她的腦海中反而閃過了那道獨自站在窗邊,表情落寞的公子。
寨主察覺到對方的嫌棄,趕忙咳嗽一聲,掩蓋自己的不妥,”倒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方纔我們寨子裡的兄弟碰到了一夥兵士。”
兵士?
姑娘柳眉微蹙,這瘟疫肆虐的當(dāng)頭,朝廷還要派人來剿滅山賊不成?
不。
不對。
如今民不聊生,那位陛下不會分心於山賊一事。
“看那甲冑,似乎不是大唐的兵士。”寨主接著說道:“而且行軍時亦是偷偷摸摸的。”
“若是柳姑娘最近沒什麼要事,還是小心些爲(wèi)好。”
“畢竟你現(xiàn)在在朝廷眼中,已經(jīng)是個死人了。”
“偷偷摸摸?”在聽到這話後,柳如煙突然閃過一絲不妙,但表面卻還是一副淡然的樣子,”多謝寨主提醒,如煙定會小心些。”
待壯漢走後,柳如煙深呼吸了口氣,看著轟然落下的小瀑布,陷入了沉思。
柳如煙沒有死。
或者說她已經(jīng)死了,只不過是有人替她死了。
反正屍體的臉部被兵刃割得血肉模糊,根本分辨不出真假。
再加上裴寂的暗中使勁,這件事也就這麼搪塞過去了。
至於七郎派出的人馬,不過是幾個刺客罷了。
在本就自幼接收訓(xùn)練的柳如煙,不值一提。
至於爲(wèi)何此事沒有敗露。
全因爲(wèi)柳如煙畢竟只是一個普通的百姓,充其量算得上長安花魁,但也僅此而已。
沒有人會深究柳如煙是不是真的死了。
柳如煙緩緩走到水潭邊,看著水中的倒影,思緒紛飛。
難不成是七郎?
在爲(wèi)七郎做事時,她曾偶然撞見過七郎豢養(yǎng)私兵的事。
也不是不可能,七郎勢力龐大,若是真的調(diào)查,自然會發(fā)現(xiàn)此案的疑點。
在擔(dān)心自己會出賣他的情況下,趁著瘟疫爆發(fā)的混亂時期,派出私兵前來殺害自己,也不是不可能。
如此想著,柳如煙臉上的表情漸漸被仇恨代替。
雖然柳如煙能夠抵的住刺客,但柳枯離卻不行,在她被糾纏的難以脫身時,柳枯離被殺害了。
所以,柳枯離的死,也被柳如煙算在了七郎頭上。
“我本想就這麼安穩(wěn)的消失。”
“可你卻不依不饒。”
“絲毫不曾想過我並未出賣你的心思。”
柳如煙突然攥起秀拳,狠狠砸在水潭中,”既然如此,不如我們一塊兒死。”
而此時,雍州城的官府卻亂成了一鍋粥。
有官吏主張王爺是爲(wèi)了消滅瘟疫而來,應(yīng)當(dāng)開門放行。
而站在雍州府尹這邊的官吏卻對此嗤之以鼻,”大人莫要忘了,這封城的決定是朝廷下達的。”
“而且據(jù)我所知,長安城現(xiàn)在也是吊起城門,禁止所有外來者進入。”
“若朝廷真有處理天花的法子,又何至於如此?”
這一席話,自然叫對方沉默下來。
過了許久,主張開城門的官員才猶豫著說道:王爺是從長安來的…”
“這就對了!”似乎是話語中被抓到了把柄,在其對面的身材臃腫的官員眼前一亮,猛地一拍桌子打斷道:“溼王爺從長安這一路過來,誰知道他有沒有感染瘟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