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嬋知道自己戳到了陳楠木的痛腳，這句話她從來都沒有說過，她心裡清楚不該說，更不該在陳楠木的面前說，說出來不過是更狠的撕開心頭留著血的傷口，然後越撕越大。你疼我也疼。她想他一定也很後悔當(dāng)初會就藉著一點酒精，竟然會瘋了一般，紅著眼睛把什麼都說了出來。那一刻，周嬋也終於明白了爲(wèi)什麼很多時候她總是能在陳楠木的眼睛裡看到一種壓抑的感情，並且有時候?qū)λ隼浜鰺幔玫臅r候好到極致，狠的時候也能在冬天當(dāng)她穿著單薄的睡衣站在門外面，一站就是半夜。但他從來沒有對她動過手，就算是一個小手指都沒有動過。
那時候的周嬋也是有受虐體質(zhì)，不管陳楠木是對她好，還是不好，她都照單全收。甚至於她在門口凍的瑟瑟發(fā)抖，身體都凍僵了。他一開門她便擡頭衝著他笑，猛地站起來說：“你生完氣啦。”
感情這東西是不清道不明的事兒，說不上來理由，別人都不行，就只有他可以。對著別人都無法忍受的東西，對著他彷彿臉底線都沒有了。愛到了極致時，不過是你可以虐我，但我的眼裡堅決容不下任何一個別人，誰都不行。就算是虐愛。也不想出現(xiàn)中間出現(xiàn)第三個人，美其名曰拯救者。
陳楠木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很冷，冷到?jīng)]有絲毫的感情，彷彿無愛也無恨，更沒有所謂的糾結(jié)。他的脣色本來就淺，這會微微抿著就變得毫無血色，片刻就低垂了眼簾轉(zhuǎn)過了身子，想要再次離開，然而身下的輪椅只挪動了一點便停了下來，雙手緊緊的捏著輪椅的輪子，指尖發(fā)白。
數(shù)秒之後猛地推動了輪椅，再度回到了周嬋的面前，冷笑了一聲，壓低聲音說：“你說的對。我做的最錯的事情就是告訴了你一切，放你離開！我當(dāng)初最該做的不是開車去追你，而是應(yīng)該找人讓你死於意外！”
“不過你想說也沒什麼，總歸我做了一件錯事。如今報應(yīng)也有了，那場車禍?zhǔn)抢咸鞝斣诟嬖V我，我錯的有多離譜。周嬋，其實我一點都不介意跟你同歸於盡！我從來不怕死，把所有事情告訴你之後還放你離開，我一直都覺自己該死。”
他的一字一句都砸在她的心坎上，彷彿有一把刀片在她的心裡不斷攪動，攪的血肉模糊。
周嬋緊緊抿著脣，一口濁氣悶在心裡無處可泄，最終只得生生將這一口氣吞下，吞回肚子裡。閉上眼睛，眼裡已經(jīng)有了溼意，她很努力纔將眼淚逼了回去，最後深深的吸了口氣，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眼眶通紅。
“別碰周亞男好嗎？我求求你了，好不好？”她軟了語氣，身上的鋒芒盡退，只餘下哀求。
冷風(fēng)拂過，吹乾了眼睛，同樣也吹涼了心。
陳楠木不說話，剛剛眼裡涌起的驚濤駭浪此刻已經(jīng)慢慢平息，平息到再無波瀾，回到了最初的樣子。
“她是我侄女！”她終是忍不住再次強調(diào)了一遍，姑侄同享一個男人，她心裡不過去！先不說陳楠木是不是故意，這終究是一場孽緣，趁著還沒開始，就趕緊結(jié)束！徹底的結(jié)束！
他依舊不說話，周嬋的嘴角顫動，又說了一遍，“她是我侄女。”這一次沒有先前那次激動，聲音微微顫動著，彷彿帶著哭腔，只一會便又再次說了一遍，“周亞男是我的侄女，你放過她，啊？”
“你究竟在意的是什麼？周嬋。”陳楠木眼眸動了動，就反倒是冷靜了下來，神色緩和。
周嬋張張嘴，一時啞然。他冷笑了一聲，說：“我的事不用你管，你若想摻和進(jìn)來可以，不過你別妄想我會手下留情。沒有情，也不會有情。”
話音落下，周亞男的聲音忽然就橫插了進(jìn)來，語氣輕鬆帶著笑意，說：“你們怎麼出來了。”
周嬋幾乎來不及收起臉上的表情，有些慌亂的轉(zhuǎn)過了頭，用最快的速度收斂起了情緒，轉(zhuǎn)過頭看向了周亞男說：“是啊，出來聊聊天，裡頭太吵，外頭清淨(jìng)方便說話。好了，我跟你一塊去分東西。”
她一邊說著一邊走了過去，打算拉著周亞男進(jìn)教室，誰知她進(jìn)手裡其中兩隻袋子遞給了她，說：“姑媽你先進(jìn)去，我一會就來。”
周嬋頓了頓，看了一眼她遞過來的袋子，眉頭微不可察的蹙了一下，伸手接了過來，默了一直，擡眸看向周亞男的時候，竟衝著她眨了一下眼睛，某種信息從她熠熠生輝的眼睛裡傳過來。周嬋看的很明白，那眼神是多麼熟悉，又多麼讓人心痛難耐。她咬了咬牙，暗暗吸了口氣，才點了點頭，說了聲‘好’就先一步進(jìn)去了。走進(jìn)教室之前，終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他們一眼。
是了，她最最在意的是他們要在一起，更在意陳楠木要跟別人在一起了，不管是出於什麼目的。就算最後的結(jié)局是一樣的，但她也希望受折磨的是他們兩人而已，不要再有其他人，這像是一種變態(tài)的佔有，希望自己在他的心裡永遠(yuǎn)是一個特別的存在，這樣就算不在一起，就算是一種折磨，她也心甘情願的，因爲(wèi)那是她一個人的，獨獨屬於她一個人的。
她緊緊的捏著紙袋，心裡頭的滋味讓他喉嚨口發(fā)苦。這時周衍卿的電話打了過來，打斷了她的思緒，也將她拉回了現(xiàn)實。周亞男回頭看她的前一刻，她已經(jīng)轉(zhuǎn)身進(jìn)了教室，所幸沒有看到她滿臉猙獰的樣子。
“喂。”
她的聲音大概是有太過於明顯的異樣，她只說了一個字，周衍卿便覺得有些不對勁，不過他並不多問，因爲(wèi)問了也白問，只要她不願意說，誰都撬不開她的嘴巴，周衍卿問：“航班信息看見了嗎？”
“看見了。”周嬋將手裡的袋子隨意的放在了矮桌上。
“你現(xiàn)在在哪兒，走之前我總要請你吃頓飯。好不容易來一趟，匆匆來又匆匆走，你不覺得累我看著都覺得累。這欒城到底有什麼讓你害怕的東西，來的那麼小心翼翼，走的又那麼匆匆忙忙，那東西會吃人嗎？”周衍卿說的半真半假。
周嬋靜默了一會，像是完全沒有聽到他後面類似於玩笑的話，說：“我在福利院，你過來接我吧。”
“福利院？你好端端去福利院做什麼？”
“你問那麼多幹什麼，到門口了給我打個電話，我自己出來。”周嬋說完就把電話給掛了。
她低眸便看到了一個半大的孩子，不知什麼時候湊到了她的身邊，正不停的張望著袋子裡的東西，大約是感覺到頭頂上的聲音戛然而止，小身子往後退了一點，緩緩擡頭看了周嬋一眼，是個女孩子卻剪了一個男人頭，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乾淨(jìng)而又純粹，眼裡是毫不掩飾的渴望，渴望著袋子裡散發(fā)著香味的東西。
她問：“姐姐，這是什麼？好香。”
這是周亞男專門去烘焙店買來的一些點心和小蛋糕，她買了許多，應(yīng)該夠分。周嬋拉過了一把小椅子坐了下來，從袋子裡拿出了一個精緻的小蛋糕遞給了她，說：“拿去吃吧，記得跟自己的小夥伴分享。”
小女孩的臉上頓時就揚起了燦爛的笑，伸手接了過去，像是拿到了什麼寶貝東西一樣，那雙大眼睛閃閃發(fā)著光，有難以掩飾的喜悅從眼睛裡流露出來。她晃了晃腦袋，說：“小白一定會高興的。”
周嬋不知道這個小白是誰，但看小女孩的眼神，應(yīng)該是對她來說一個很重要的人，重要到可以分食一塊蛋糕。不過不知道爲(wèi)什麼，周嬋卻覺得這個小女孩可能會把整塊蛋糕都給那個叫做小白的孩子。
周嬋看著她小心翼翼的抱著蛋糕像是生怕被人搶去似得，用另一隻手牢牢的遮掩住蛋糕的身子，烏溜溜的眼珠子不停往四周看，像是在強做鎮(zhèn)定。片刻，大概是覺得沒有人注意她，便一溜煙跑出了教室後門，模樣甚是有趣。周嬋坐了片刻，忽然萌生了一種好奇心，站了起來跟著那小女孩走了出去。
大概是想看看自己的第六感準(zhǔn)不準(zhǔn)，或者說是想轉(zhuǎn)移注意力，又或者只是給自己找個藉口走出教室，看看外面兩個人究竟在做什麼。
周亞男看到周嬋徹底進(jìn)了教室，才笑嘻嘻的走到了陳楠木的跟前蹲了下來，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習(xí)慣蹲著了，只要走到他的面前，她就一定不會站著，就算不說話也不會站著，就蹲在她的身邊，累了就直直腳，或者讓人拿把椅子過來。所以陳楠木看她從來不用仰頭，有時候稍稍側(cè)目就能看到她的一張笑臉，或正面或側(cè)面。
而她在他身邊的時候，彷彿時時刻刻都在笑，彷彿每天都很開心。不管什麼時候他轉(zhuǎn)頭，她臉上的笑容從未落下過，好像這個世上就沒有讓她不開心的事兒。
“我今天去烘焙店看到一個小小的榴蓮蛋糕，我自己是很喜歡吃榴蓮的，聞著臭吃著甜。原本我是想偷偷留著給自己吃的，但是沒想到今天能碰到你，那就便宜你了。”她說著往四下看了看，旋即指了指不遠(yuǎn)處的一張小桌子，說：“我們?nèi)ツ沁吅貌缓茫俊?
陳楠木這會的神色沒有絲毫的異樣，視線不在她的身上，不點頭也不搖頭，更是沒有半分迴應(yīng)。周亞男是習(xí)慣了，因此也沒覺得不適，站了起來彎著腰與他目光平視，說：“那我推你過去。”周亞男等了三秒，便直起了身子，將手裡的袋子勾在了手腕上，走到了他的身後打算自行推著他過去。
他只要不搖頭，周亞男權(quán)當(dāng)他是默認(rèn)了，而且每一次他也都不排斥，慢慢的她也就大膽了起來。然而這一次，她卻碰了釘子，而且是實釘子。
她剛要推動輪椅，陳楠木卻用手緊緊握住了兩邊的輪子，周亞男一時沒察覺，又往前推了兩下之後才發(fā)現(xiàn)是他捏著輪子，頓時嚇了一跳，迅速的鬆開了手，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你爲(wèi)什麼不說話？有沒有弄傷你的手？”
她剛剛那兩下一下比一下重，而且輪椅也往前推進(jìn)了一些，他的手一直這麼捏著，肯定有所擦傷。她頓時有些慌了，其實她剛剛有看到他跟周嬋爭鋒相對的模樣，就遠(yuǎn)遠(yuǎn)的並沒有聽到他們之間的談話。陳楠木什麼也沒說，自行操作著輪椅就走，周亞男愣愣的站在原地。
片刻，她才恍然像是想到了什麼，快步的跟了過去，彎腰看著他，一邊走一邊說：“是不是我姑媽跟你說什麼了？你別聽她的話，她……雖說她是爲(wèi)了我著想，但是……但是有些事情他們是不能給我做決定的。我已經(jīng)二十六歲了，再也不是小孩子了，我有權(quán)利要我自己想要的東西，跟我自己想要跟的人，我喜歡誰不喜歡誰，他們不能干涉。”
陳楠木的輪椅不停，周亞男的腳步也不停，不停的在他耳旁說著話，而他臉上沒有半分表情，周亞男更是慌張，上次他一消失就是一個多月，她對他一無所知，就知道一個名字，而她又不能光明正大的請求母親幫她去查。她又整天待在家裡只會依賴父母，其他什麼也做不了。
此時此刻，周亞男是多麼痛恨自己的無能和軟弱。終於她一咬牙，手指伸入輪子內(nèi)。隨著她低低的一聲尖叫，陳楠木身下的輪子終於停了下來，臉上的表情也終於有了變化。他微微瞠目，滿眼不可置信的看著她，半晌一句話都沒說。
周亞男低著頭，被夾傷的兩根手指抵在脣上，輕輕的吹啊吹的，眉心微微的蹙著，臉上竟也掛了一絲慍怒。她撇撇嘴，忽然腦回路一轉(zhuǎn)，歪頭瞪圓了眼睛，說：“你不會是因爲(wèi)不喜歡榴蓮蛋糕，才這麼火急火燎的打算逃走吧？”
她的模樣看起來很認(rèn)真，一雙乾淨(jìng)的眼睛直直的看著他，才短短幾秒，竟連剛剛的那一點怒意都消失了，兩根手指明明被夾的通紅，應(yīng)該會很痛，她卻只是皺皺眉，這會連眉頭都不皺了。陳楠木看著她的眼睛，片刻就轉(zhuǎn)開了視線，薄脣緊抿，眉頭微微的蹙了蹙。
周亞男正想靠近一點的時候，他忽然猝不及防的伸手過來握住了她的手，他的雙手修長而又幹淨(jìng)好看，食指和拇指輕輕的捏住了她兩根紅軸的手，又輕微的摁了一下，然後擡眸看她，問：“疼不疼？”
他的語氣帶著一次責(zé)備，彷彿是在責(zé)備她的魯莽傷害了自己。
周亞男一張臉上寫滿了驚訝二字，好半天都沒有反應(yīng)過來，只愣愣的看著他。
“我在問你話。”陳楠木看著她呆住的樣子，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啊？你問我什麼？”她呆呆的，眨巴著眼睛反問。
他斜了她一眼，說：“看來你不疼。”說完，他就鬆開了手。
然而，指尖纔剛離開她的手指，周亞男卻忽然反手握住了他的手，將他的手緊緊的攥在手心裡，笑嘻嘻的說：“疼，好疼。”
“那就去醫(yī)院，拍個片子。我給你醫(yī)藥費。”陳楠木倒是沒有掙脫開她的手，只一板一眼的說。
“所以，你這是要對我負(fù)責(zé)咯？”她這是打算斷章取義。
陳楠木斜了她一眼，又側(cè)目看了看她緊緊握住自己的手，說：“骨折了我才負(fù)責(zé)，不然你就是碰瓷。”
周亞男微微一愣，旋即就忍不住笑了起來，她完全沒想到竟然能從陳楠木的嘴裡聽到這種話。她笑的十分燦爛，笑聲在這走廊上回蕩，清脆而又爽朗。
“那我不要你負(fù)責(zé)，我也不用看醫(yī)生，更不用你給我醫(yī)藥費，你只要……”話到這裡便停住了。
陳楠木一直安靜的等著她的下文，可等了好一會，她都沒有繼續(xù)說下去。半晌，他才忍不住轉(zhuǎn)頭，就在這一瞬間，周亞男忽然湊了上去，不偏不倚穩(wěn)穩(wěn)的對上了他的脣。
也是在這一瞬間，周嬋從教室內(nèi)出來，他們的距離雖然遠(yuǎn)了一點，但還是能看的清楚，他們的脣是碰在一塊了。
等陳楠木回神的時候，周亞男已經(jīng)退開了，拉著他的手依舊緊緊的，笑容一如既往的燦爛，說：“讓我親你一下就好了。”
陳楠木沒說話，緊抿的薄脣微微的動了動，上面有周亞男潤脣膏的痕跡。在剛剛她賣關(guān)子的時候，她已經(jīng)用最快的速度給自己擦了脣膏，脣膏是薄荷味的，清清涼涼，氣味也很清新。那種感覺就像周亞男本人，乾乾淨(jìng)淨(jìng)。
片刻，他便猛地別開了頭，喉結(jié)微微動了動，微微掙扎了一下，卻怎麼也掙脫不開她的手，無可奈何之下，說：“放手。”
“你還沒吃我的蛋糕呢。你真的別嫌棄它不好聞，你嘗一口試試看。只要你肯嘗試，一定會喜歡上的，我保證。”
這最後一句話怎麼聽都像是在暗什麼。
然後，陳楠木都來不及拒絕，周亞男已經(jīng)拖著他又走了回去，轉(zhuǎn)身正好看到周嬋的背影，不知道她要上哪兒去。周亞男原本想叫的，可想到剛剛陳楠木的反應(yīng)，便又生生忍了下來。
周嬋的第六感很準(zhǔn)確，小女孩確實將自己的蛋糕整塊都送給了那個叫做小白的小男生，男生看起來比她大幾歲，明顯是個性格孤僻的孩子，小女孩獻(xiàn)寶似得把小蛋糕遞到他的跟前，一臉討好的樣子。然而，那個小男孩並不領(lǐng)情，一把就將她從自己的身前推開，臉上帶著一絲嫌惡。
不過那女孩子似乎習(xí)慣了，小蛋糕依舊穩(wěn)穩(wěn)的握在手心裡，一點兒也沒有壞。她摔的四仰八叉的，隨即像個不倒翁似得，又彈了回去，臉上還掛著憨憨的笑容，雙手捧著小蛋糕再度送到了小男孩的跟前。
但是最後那蛋糕還是掉在了地上，小男孩推了她三次，每一次都很用力，彷彿想把她從自己身邊推開，推的遠(yuǎn)遠(yuǎn)的，可每一次小女孩又回穩(wěn)穩(wěn)的彈回去，笑容一點也不落下，繼續(xù)將蛋糕碰到他的面前，極力的說著，“很好吃的，真的很好吃。”
可不想要終究是不想要，他厭惡的不是蛋糕而是捧著蛋糕的人而已。最後蛋糕摔壞了，但周嬋卻在那個男孩子的眼神裡看了一絲歉疚，只是小女孩並沒有看見。
她看著摔在地上的小蛋糕，咋呼了兩聲，然後小心翼翼的把上面沒有碰到地面的奶油用手指勾了起來塞進(jìn)了自己的嘴裡，糊的嘴邊都是，然後起來跑到小白的身邊，說：“沒關(guān)係的，那邊還有，姐姐們拿了好多，我再去要。”
說完，她就跑回了教室，甚至於沒有注意到一直在觀察他們的周嬋，就這樣匆匆忙忙的從她的身邊跑了過去。
誰知道她走回教室附近的時候，也看到了差不多的一幕，周亞男拿著自己最喜歡的蛋糕想要分享給自己想要分享的人，甚至於給出全部，可惜對方不領(lǐng)情，根本連動都沒有動一下。
周衍卿驅(qū)車到了福利院門口，門外停著一輛黑色的寶馬，他從車上下來，原本是想給周嬋打電話的，不過想了又想，最後還是將手機放回了口袋裡，隨後進(jìn)了福利院。
他過來時，周嬋和周亞男正在分發(fā)她買過來的點心和蛋糕。
周嬋看到周衍卿的時候，愣了一下，目光不自覺的往陳楠木的方向看了一眼，但神色正常。
“五叔？”周亞男看到他十分意外，擦了擦眼睛，說：“真的是五叔啊？你怎麼過來了？”
“他是來接我的。”周嬋放下了手上的東西，拍了拍手，過去拿起了自己的外套穿上，說：“我準(zhǔn)備走了，這邊你自己能搞定吧？”
周亞男還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問：“走了？”
“對，我要回美國了。”
“啊？不是不走了嗎？”周亞男站直了身子，略有些茫然。
“我可沒說過我不走，今個不過是趁著離開之前還有點時間，就到處看看，現(xiàn)在時間差不多了，老五還想請我吃個飯，所以就讓他過來接我。沒關(guān)係，時間還早你就繼在這兒，等會我回去拿行李的時候，跟你媽交代一聲就是。”周嬋已經(jīng)拿好包包，一副準(zhǔn)備要走的架勢。
“不不不，不用跟我媽說，應(yīng)該是你要是回去沒碰上我媽的話，就不用特意跟她說了。”周亞男連連擺手。
周嬋笑了笑，說：“好，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周衍卿站在一側(cè)並沒有插話，目光不動聲色的往四周看了看，很快就注意到了陳楠木，由著他在這裡比較另類，周衍卿便多看了幾眼，回想一下停在門口的那輛黑色寶馬，寶馬的車牌他是有些眼熟的，沒記錯的話陸靖北給他看過一張照片。
而這裡環(huán)顧一圈，看來看去那輛車的主人，恐怕非這個輪椅男莫屬了。
“看什麼呢？”周嬋過來拍了一下他的背脊，說：“快走了，我時間有限，還得回周宅一趟。”
“行，走吧。”周衍卿收回了視線，側(cè)頭看了周嬋一眼，微笑著點了點頭，隨後又同周亞男打了聲招呼，最後又往陳楠木的方向看了一眼，就這一眼，正好他擡起了頭往這邊看了過來，兩人的目光相撞，陳楠木倒是沒有半分避諱，甚至還衝著他微微勾了一下脣。
那一瞬間，周衍卿不由停住了腳步，眉心略微蹙了一下，直到周嬋叫了他一聲，他纔回神走了過去，而陳楠木也早就轉(zhuǎn)開視線。
回周宅的路上，周衍卿一直在尋思著陳楠木那一笑，笑的雖然淺淡，可還是被他看出來了，他並不知道陳楠木是誰，而他剛剛試探性的問了周嬋幾句，聽她的描述，這人連話都不願意跟人說，又何況是這樣主動的對著人笑。他這心裡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總覺得那個笑容意味深長，又說不出的怪異。
周嬋見他一直沒有說話，還時而皺眉，回想起剛剛他一直在看陳楠木，不由便有些緊張，問：“你在想什麼呢？開車這麼心不在焉的，你給我小心點別鬧出什麼岔子來。”亞雙夾號。
“沒什麼，你放心坐我的車比坐周亞男的安全多了，我就是出神開車都比她穩(wěn)當(dāng)。”他懶懶的側(cè)目看了她一眼，正好車子遇著紅燈停了下來，還剩下十幾秒的時候，周衍卿轉(zhuǎn)頭看向了周嬋，沉默了大概兩秒，問：“那人是誰啊？”
“誰？”周嬋裝傻。
“你別明知故問了，你知道我說的是誰。昨天你出去也是見的這個人吧？”
周嬋頓時皺起了眉頭，雙手不由自主的交握在一塊，說：“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北子給我看過那車子的車牌號，抱歉其實我也不想要那麼好的記憶力，但我還是記住了。福利院門口那輛寶馬760li，正好跟我記憶力的車牌號是一樣的。所以，這樣你還是不知道我在說什麼嗎？其實你應(yīng)該清楚，如果我想知道點什麼，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用經(jīng)過你的嘴了。但你應(yīng)該知道，我爲(wèi)什麼還要堅持問你。”
周嬋側(cè)目，神色淡然倒是沒有半分慌亂，擡手摸了摸下巴，說：“那你還是別問我了，直接去查吧。不過老五，你到底想查什麼呢？或者我該問你究竟在好奇什麼？”
“其實我最想知道的是你爲(wèi)什麼忽然特別厭惡父親，記得曾幾何時你跟我說過，你最崇拜的人就是他。我最想知道的就是，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你有所改變，其他的我並不想去深挖，我只想知道這個。”紅燈跳轉(zhuǎn)，綠燈行，周衍卿適時的啓動了車子，神情專注，目視前方。
周嬋笑了笑，說：“怎麼忽然對這個那麼感興趣？”
“不願意說？”
“沒什麼可說的，這是我的個人原因，我們不一樣，我不想影響你的判斷。他到底是我們的父親，難不成還要拉攏你跟我一塊反他嗎？而且他現(xiàn)在不是很器重你嗎？”她挑挑眉，笑說：“難不成你現(xiàn)在是想幫他勸服我？”
“想多了，我並不是那種人雲(yún)亦云的人，好或者不好我有自己的判斷。”
“那就不必多問了。”周嬋轉(zhuǎn)頭看向了窗外，淡淡道：“別再追問了，你該知道的事情總有一天你會知道。沒弄錯的話，你現(xiàn)在有自己的公司對吧？”
“嗯。”
“那挺好的，如果周家不接納旬旬，你就帶著她出來吧，我想你對周家的產(chǎn)業(yè)應(yīng)該沒那麼感興趣吧？”她的語氣裡帶著一絲不確定。
“你說呢？”周衍卿回答的模棱兩可。
周嬋看了他一眼，便不再說話。
車子開到周宅門口，周衍卿在客廳等她，他們來的正是時候，老太太去看程旬旬了，因此家裡沒什麼人。
傭人給周衍卿倒了杯水就走開了，周嬋樓上，路過書房的時候，書房的門忽然就打開了。周嬋頓了頓，還是停下了腳步，側(cè)了一下身子，許久之後她才聲音啞啞的叫了一聲爸。
周景仰立在門口，面容嚴(yán)肅，這一聲爸傳入他的耳朵時，臉上的表情稍稍鬆動了一點，良久才從鼻子裡出發(fā)了一聲嗯。
“準(zhǔn)備走了？”他問。
“是的，回來拿了行李就去機場了。
”
“先進(jìn)來，我有話跟你說。”周景仰說完就轉(zhuǎn)身進(jìn)了書房，他應(yīng)該是看到她回來了，專門等著她上來的。
周嬋的心下一緊，想拒絕的時候，周景仰已經(jīng)進(jìn)門了。書房的門留著一條縫隙，那是專門給她留的。她想了想，吸了口氣便推門走了進(jìn)去。
周景仰並沒坐在書桌前，而是坐在紅木座椅上，桌子上擺放著一套差距，杯子口還冒著熱氣，周景仰拿起茶盞在一隻空杯裡倒?jié)M了茶。
不等周嬋開口，便緩緩說道：“時間還早，我想坐下來喝酒茶說幾句的時間還是有的。”
他將那杯茶放在了自己的對面，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周嬋立在一側(cè)，張嘴自己的話卻被他給搶了，也只好揚了一下脣，在他的對面坐了下來。
書房裡充斥著茶香，明明應(yīng)該是一種輕鬆的氛圍，可週嬋卻覺得異常的緊張，周景仰的城府有多深，就跟他的年齡一樣，有些事情嘴巴緊沒用，嘴巴再緊也逃不過對方的一雙慧眼。
周嬋懼怕跟周景仰獨處，當(dāng)初她鬧的最兇的時候，都沒有跟他獨處過，甚至於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住在美國哪裡？”
“紐約。”周嬋中規(guī)中矩的答。
周景仰又同她閒聊了兩句，問了一些最基本的生活問題，還有穆森的生意。就像是最普通的父女在聊家常一樣，父慈子孝。
周嬋在回答的過程中，心情有些起伏，不管怎麼說，眼前這個人終究是她的父親。
他現(xiàn)在這樣關(guān)心她的生活，多少還是有些觸動的。她一直低著頭，眼睛有些熱熱的，雙手交疊放在膝蓋上，坐的端端正正，半分都不放鬆。
說了一會，周景仰便停了話頭，伸手拿起了茶杯喝了一口，潤了潤喉嚨。
“我是你父親，不會騙你害你，說話放鬆點，隨便聊聊而已。不管你做了什麼，如何的鬧騰，你終究是我的女兒。你過的好，我便心安。”周景仰的聲音難得溫和，褪去嚴(yán)厲，拋開周家的背景，他不過也是一個漸漸老去的老人家而已。
“周嬋，你記得你是我唯一的女兒，過的不好也不用死撐著，回來誰也不會笑話你。”
周嬋微微瞠目，心頭微動，說：“好，謝謝，對不起。”
她有些語無倫次，但說的每一個字都是心裡話。
周景仰眸光一閃，擡眸深深看了她一眼，杯子在指間轉(zhuǎn)動，數(shù)秒之後才又開口，“你是不是還有事滿懷家裡？”
“沒有。”周嬋答的很快，並且語氣裡帶著難以掩飾的慌張，片刻她又反應(yīng)過來，立刻鎮(zhèn)定下來，拿去了一直擱置在跟前的茶杯，喝了一大口，根本品嚐不出有什麼味道。
隨即，笑說：“我的事兒您若是想知道又怎麼可能查不出來，我有沒有瞞著您，您心裡其實清楚的很。我現(xiàn)在的生活很簡單，丈夫兒子和女兒。就這樣，沒有什麼可瞞著的。”
周景仰沒說話，脣邊勾著一抹極淺的笑，目光在她喝完的茶杯裡掃了一眼，眸色微深，也看不出來他在想些什麼。
周嬋暗暗的看了他一眼，心境複雜，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周景仰看似什麼都沒問，但他總有本事在無形之中套出點什麼，而對方還無所察覺。
她有些心慌，站了起來，說：“時間不早了，我先走了。有機會的話，您和媽一塊來紐約，我跟穆森好好接待你們。”
周景仰倒是沒說什麼，放下了手裡的杯子，也跟著站了起來，衝著她溫和一笑，說：“好，有時間我?guī)銒屵^去。不過最好還是你們回來，我跟你媽年紀(jì)也不小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怪折騰人的。”
“好。”
寒暄了兩句之後，周嬋便迅速的出了書房，回房間拿了行李，就用最快的速度下樓。周景仰難得竟然親自送她到了門口，並且還親自囑咐了幾句，甚至還拿了一張卡給她，說是給兩個孩子這幾年的壓歲錢。
周嬋沒要，但是等周衍卿開車出了周家，她一摸口袋，便觸到了一張硬邦邦的東西，拿出來一看，正是周景仰之前要塞給她的那張卡。
片刻，她忽然就流淚了，毫無預(yù)兆，雙手牢牢的捂住臉頰，努力的壓制著哭聲。雙肩止不住的顫動起來，時隔多年終於有一次這眼淚是爲(wèi)家人二流的。
車內(nèi)很安靜，周衍卿不搞車載音樂，因此周嬋嫉妒剋制的啜泣聲顯得十分清晰，周衍卿並不管她，連安慰的話也沒說，只自顧自的開車，表情淡然。反倒是周嬋自己有些惱了，用力的拍了一下他的手臂，說：“你就不能開點音樂，懂不懂憐香惜玉？”
“你不香又不是玉。”
“我是你姐！”
周衍卿側(cè)頭看了她一眼，有些無奈，搖搖頭，伸手開了廣播，並把聲音開到最大，“放聲哭吧，都壓了多少年了，忍給誰看。”
周嬋真的放聲哭了出來，周衍卿說對了，這眼淚她忍了很多年了，終於在這一刻繃不住。雙手依舊牢牢捂住自己的臉，放聲大哭。
因爲(wèi)耽擱了好些時間，周衍卿也沒時間請她吃飯了，直接開車送她到了機場，在機場裡找了家餐廳吃了一頓。
周嬋哭了一路，哭的一雙眼睛變得紅腫不堪，下車之前反倒是抱怨起周衍卿來了，責(zé)怪他不勸自己，現(xiàn)在一張臉都沒法子看了。
周衍卿也懶得反駁，站在車邊等她化完妝，然後兩人一塊去吃飯。吃完飯等時間差不多了，他便親自送她去安檢。
他將手裡的行李包遞給了她，說：“到了打個電話吧，不過一會你最好還是給老太太打個電話比較好。”
“行。”周嬋點點頭，拿了機票就打算走，也沒有什麼話說，擺擺手說：“回去吧，再見。”
周衍卿雙手插在口袋裡，問：“你這一別，不會永遠(yuǎn)都不回來了吧？”
周嬋的步子一頓，往前走了幾步之後，忽然又停了下來，旋即轉(zhuǎn)身又回到了周衍卿的面前，一臉正經(jīng)的說：“那個男人是我前任，亞男現(xiàn)在喜歡他，你能不能用一些別的方式讓他們不再有任何交集。”
“別硬來，亞男的性子你越是阻止她會越激進(jìn)，反而會把她越往他的身上推。最好也不要找那個男人，最好能不動聲色就把他們分開，我知道你有本事，這件事就交給你了。”
周衍卿笑，說：“你當(dāng)我是什麼，不能動他們兩個任何一個，你教我一個不動聲色的方法，你說我做。”
“我說認(rèn)真的。”周嬋皺起眉頭。
“我也很認(rèn)真，你要這麼做，這裡面肯定要傷一個，你選誰。”周衍卿收斂了笑。
周嬋定定的看了他一會，轉(zhuǎn)開了視線，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過了一會，才目光堅定的看著他，一字一句的說：“老五，我們保持聯(lián)繫。”
說完她就轉(zhuǎn)身走了，這一次她沒有回頭，直接過了安檢。周衍卿的臉上浮現(xiàn)了一絲淡淡的笑，看起來心情不錯。
也許很快他就能從周嬋的嘴裡知道他一直想知道的事兒了。
周衍卿看著她進(jìn)去之後，才驅(qū)車回去，在路上買了一些甜點小吃，回到醫(yī)院時，發(fā)現(xiàn)周亞男也在，而且也拿了一堆甜食過來。
心情愉悅的在逗孩子，程旬旬則在吃東西。
見著周衍卿進(jìn)來，便問了一句，“姑媽走啦？”
“是啊。你很開心？”周衍卿拿下了程旬旬手裡還在吃的點心，將自己買的塞到了她的手裡。
程旬旬擦擦嘴，瞪了他一眼，但還是欣然將東西接過，拆開看了看，正好是她喜歡的蛋糕口味。
“難怪你看起來不太高興。”程旬旬玩笑似的說了一句。
周衍卿挑眉，“程旬旬，你可以再小氣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