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孩童
“嗯。”金管家這才滿意的對著面前的莫冉微微頷首，剛想出聲讓她先行告退，身旁卻傳來了一道有些急卻更顯得遲疑的命令。
“等一下...阿...不，冷霜，你擡起頭讓本閣看一眼。”
在尹清安出聲的時候，金管家就已經安靜的垂首恭立在一旁，雖然他不清楚大人爲什麼會突然對一個不起眼的死士感興趣，但那也不是他作爲一個下人該管的。
莫冉順從的擡起了她的頭，黑色的面罩遮掩了她的面容，只餘下那雙冷酷無情的眸子直直的看向眼前的仇人，但是因爲害怕會在他的面前暴露，所以還要提防自己不能流露出絲毫的仇恨，她便只能拼命的壓抑著自己。
可尹清安並不知道這些，他在一看見那雙熟悉的眼睛時，便有些難言激動的上前了一步，但隨後又蹙眉停下了動作站在了原地輕聲吩咐道：“將你的面罩摘下來?！?
她依言摘下了面罩，露出那張清麗之姿的面容，然後意料之中的看到尹清安面上浮現了一抹失落，又在眨眼之間消失，但一直盯著他的莫冉可沒有錯過，她心裡不由得輕輕嗤笑一聲。
怎麼，失望了嗎。
她原以爲他會就此罷手，卻沒想到他還是有些不死心的繼續吩咐了一句，
“你笑一下?！?
這下，不止莫冉驚呆了，在聽到丞相的這個吩咐後，金管家也掩飾不住內心的驚奇了。不過他心裡所想的與莫冉可差了十萬八千里，他不過只是在訝異大人原來現在的喜好已經下降到這個地步了嗎？到底是受了多大的刺激？但是作爲一個盡職盡責的管家，爲大人解憂便是他的存在，所以他仔細的觀察了一番，還在心裡默默地準備記下大人的喜好好爲大人安排，只見，管家心裡的本上是如此記載的：
今日，晴。
大人今日發瘋卻不同以往，他看上了一個小侍衛，長得...
我仔細觀察了一番，那個孩子的耳朵輪廓分明，有墮珠，發疏而光潤，天庭飽滿而圓潤，有肉，光滑且明亮，眉毛纖細，內有一顆黑痣。眼殺..氣...這個暫且略過，鼻頭豐滿有肉，鼻樑挺而直，嗯，不錯不錯，臉部顴骨也不過高，人中深長，上窄下寬，嘴巴上下脣對稱，厚薄相間，嗯。下巴方圓，有肉，嘖嘖，想不到大人的眼光當真不錯，這可是旺夫相啊！
就是長得相比起那些閨閣女子顯得較爲平凡了一些。
金管家又在心裡默默地複寫了一遍他所寫下的內容。
其他兩個人都沒有留意金管家在想什麼，都將全副心神投注在了對方的身上顯然莫冉並沒有想到尹清安會提出這麼一個命令，不過，這張臉包括這層皮都不屬於她自己，她不信他還能因爲一個笑容就認出她來。莫冉在心裡微微皺了一下眉頭，面上卻無動於衷的微微揚起了嘴角，卻沒想到這個平淡無奇的笑容反而讓尹清安的眉頭皺的更深了，連金管家都停止了手裡的動作睜大了雙眼驚恐的看著莫冉，活像看到了什麼...瘋子，沒錯，那眼神就宛如是看見了一個瘋子。
莫冉滿心疑惑的被金管家趕出了書房，始終想不清楚剛纔金管家和尹清安那副神情是什麼意思，心裡納悶的走在府中幽深的小路上，腳下踩著的是有很多鵝卵石鋪就而成的小石路。
很好看，就是有些硌腳。
不過，這幅皮囊有什麼問題嗎？她伸手摸了一下身上這具皮囊，表示挺光滑的，那他們剛纔是怎麼了？幹嘛那副表情看著她，這張臉當真很醜？難道...青衣趁自己不注意的時候又偷偷地畫上了那個媒婆痣？！所以這麼早就讓自己出門甚至來不及仔細看看這具皮囊穿上之後的樣子，可不對啊，昨夜她反覆一晚都不曾安眠青衣那來的時間動手？她滿腹的疑問在看見一個荷花池後才稍稍安定了下來，她在岸邊輕蹲下身子，藉著清澈的湖水打算看清臉上到底有沒有什麼東西。
可仔仔細細的打量了半響都不曾發現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她皺著眉頭在心裡想到，也或許只是個巧合？這麼一想，青衣果然沒有做出什麼事情嘛，她錯怪了青衣，這麼一想來倒真是有些對不住無辜的她呢，若她知道了，一定不知會怎麼鬧騰...這麼一想著，她不禁有些想笑出聲，可下一秒，她的笑容就此定格在臉上了，因爲她發現她大概真是想多了，不，是她太善良了不懂這人世間到底有多黑暗...
只見湖中一個清秀的女子眼裡慢慢的瀰漫出輕柔的笑意，讓人不由得如同清風拂面。可是，再仔細的看一眼就能夠發現女子的眼裡雖然有著笑意但是她的整張臉卻僵硬如鐵沒有絲毫反應，甚至因爲想要扯起一個弧度而導致嘴角看起來有些抽搐，就像犯了羊癲瘋一般...這下，莫冉知道了尹清安他們的反應是因爲什麼了同時也清楚青衣那個帶著深意的笑容裡面包含了怎樣看好戲的心情了，難怪她跑的這麼快...但她最後也明白青衣的話了，她是真的早就已經沒有在意她以前得罪她的事情了她是真的在以折磨她爲樂趣...呵呵...
姬殤！
“阿嚏！”被人詛咒的女子此刻正輕輕揉了一下鼻子，漫步悠閒地走在去往憂稷山山頂的小道上，她本打算去看望一個老朋友，但因爲剛纔的那聲噴嚏，不禁在心裡想到大概是因爲莫冉已經發現她是個‘面癱’了，正在心裡如何咒罵她吧。想想還真有些可惜，這種好時候她卻不在那裡。
想完，她腳步不停慢悠悠的繼續朝著山頂的方向行進，可途中卻因爲一羣小孩子的爭吵而停下了腳步，轉頭瞧了一眼那邊正在爭執的幾個孩子，本來打算就這麼離開，餘光卻瞟到了什麼，就停了下來打算湊個熱鬧再走也不遲。只見吵得最兇的一個男孩身著雖看似平淡無奇，但那腰間所佩的玉飾小環就可以看出不是個凡品，想來大概是某個富貴人家的孩子因爲隨父母上香卻因爲無聊便甩了侍衛隨同幾個朋友出來玩耍。但是這些並不是足以吸引她的理由，此刻那個孩子正大吵著有誰偷了他的玉環，那是他父親買給他的生辰禮物，並責令讓他們交出來，否則就告訴父親回去參他們在朝中的家人一本。
呀，看來還是個勢力位高權重的官員家的心肝呢，不過那個孩子想來也不會有什麼事，就在這裡看看熱鬧好了...
青衣倚在樹幹上，略帶趣味的想著這該是誰家的孩子這麼小便這般蠻橫，長大了可怎生是好？
“你們！到底是誰偷了我的玉環快給我交出來。那玉環可是皇帝爺爺賞賜給我父親的，世間只此一份，你們...竟敢偷我的東西！我要讓皇帝爺爺革了你們父親的職，我要...”想了半天，那孩子都沒想到什麼話比較狠可以威懾人，就將平時常聽見的那句話朝著那羣比他稍顯矮小的孩子們吼了出來：“我要滅了你們九族！”
一說完，那些小孩子都一臉恐慌的看著他，這驚恐的目光讓他頗爲得意的揚起了小腦袋，雙手叉腰的看著他們眼裡的驚慌與恐怖。正在開心的時候，耳邊卻傳來了一道輕柔文雅的聲音，
“你這可不行，小孩子怎可這般殘暴。你不若與我比試一番，我若贏了就權當將那玉環給了那個孩子，不過還需加上一份東西，但是我若是輸了就將人頭奉上，如何？”
“哪來的多管閒事的人！不知道...”
男孩聽聞聲音滿是不屑的罵了一句話還未說完卻在轉過頭之後，看見一個年長的女子姿容絕色，眉眼含笑的站在眼前，他頓時有些害羞的別過了頭，也忘記了剛纔想要脫口而出的話，只是昂起頭微紅著臉小聲詢問一句：“比...比試？比試什麼？”
“也不難，我問你一個問題，三次機會，你若是想的透徹，就當做我輸了。你看如何？”
“問題？”
“對呀，可是不行？”
“好??！你儘管出題，我的先生可是太傅，我纔不信有什麼問題會爲難到我呢！但是若你輸了，我也不要你的人頭，你只要隨我回益王府就好了，你長得這般好看，就做我的玩伴吧?！?
呵，原來是端義王不滿六歲的嫡子衛子初。青衣溫柔的頷首表示應許，這讓衛子初顯得異常的高興，全然忘記了剛纔所發生的不快。
“我且問你，一日早晨醒來，一個孩子莫名在牀上醒不來了，沒有傷疾，沒有毒殺，那麼他是因爲什麼而變成這樣呢？”
“...這是什麼問題？”衛子初瞪著雙眼顯然沒有想到問題會這麼奇怪。
“..是因爲得了??？”
“不對，我且說過，沒有傷疾?！鼻嘁挛u頭，讓他再答。
“他沒有死？只是睡著了？”
“我說過他醒不來了，不對，再答?！?
“你這算什麼問題??？什麼原因都被否定了，怎麼還可能還會有答案！”
“那你是打算放棄？”
“不要！”衛子初否決了這個提議，苦思想了半天，略顯遲疑的回答：“會不會是因爲他是中了****，不能被太醫給查出來？”
“還是不對?！?
“什麼都不對！那你倒是說說什麼纔是正確答案！”他很是氣惱的擡起小腦袋直視青衣，表示若回答不滿意的話就殺了她。
“我從開始就說過，沒有任何跡象表明他是怎麼死的，沒有毒、傷、疾也不是他殺，是因爲他平日裡太過於橫行霸道，所以被閻王帶走了就再也醒不來了。”
衛子初顯然沒有想到還可能會有這種答案，並且還會有這般臉皮之厚的人，因爲這算是什麼問題？算是什麼答案？
“你..我要...”顫抖著手指，指尖直直的指著青衣的臉，卻因爲氣惱而一時忘記了該說些什麼。
“怎麼？太感謝於我嗎？這倒是讓我不太好意思呢，我說過，你只要想透徹些，你就贏了，我從未說過我侷限了這個問題回答的範圍，只要你能脫離你被禁錮的思想，有時候最簡單的你反而想得太過於複雜，有些問題其實你換個角度就會有很多答案，我也必輸無疑，不過都是因爲你還太小所以纔會被騙啊。那麼，這包點心就當我的勝利品了,再會?！辈恢颤N時候，那包點心就已經落入了青衣的手中。
“你..侍衛！給我抓住她！”
“你忘了，你是偷跑出來的嗎？”
沒有侍衛孤身一人的衛子初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青衣朝著他揮了一下手說完這句話之後便絲毫不帶遲疑的轉身離開，他竟然被騙了，他擡起頭突然對著青衣的背影大聲吼了一句：“你等著！你欺瞞皇族，我...這就去告訴我的父親！讓他把你抓起來關進大牢！”
聽著那道聲音漸漸遠去，青衣便知道他是去找父母告狀去了，她眼尾帶著笑不甚在意的慢慢走遠。
在山上找了許久她都不曾見到曾經的老友，想來大概是出去遊玩去了。看來今日來得不是時候，沒找到人的青衣只能在山頂的涼亭裡坐了下來，稍作歇息。山頂的風有些大，將耳邊被吹亂的青絲捋順，她偏著頭單手支頤，顯得有些無聊，卻又突然輕聲嘆了一口氣，有些無奈的開口，
“你還要跟著我到什麼時候呢？”
“...”
沒有聲音的迴應，只是涼亭外卻快速的閃過一絲黑影，隨後又歸於平靜。
“怎麼一個兩個都以爲我看不見？都已經這樣了，還不相信這世上本就是如此光怪陸離嗎？”
這下她臉上的無奈更加的明顯了，青衣有些低聲的抱怨了一句，方又對著那明顯嚇壞了的小孩子柔了聲音續道：“我看得見你，你出來吧。你是剛纔那個孩子？你跟著我做什麼？”
隱在暗處的小孩子有些害怕的咬緊了嘴脣，在心裡思量了一番才慢慢的走了出來，他年約五六歲，徑直站在陽光下，小身板挺的直直的，可那身影卻是透明的，金黃色的光芒直直的透過他的身體照射在他面前的草地上，泛著淡淡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