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很快水落石出。
浙江這次來了兩個代表團。
都是官方的。
一個是杭州將軍成德派出的代表團，團長是杭州駐防八旗副都統(tǒng)馬爾達，因此稱“馬團”。
一個是浙江巡撫王亶望派出的代表團，團長是浙江按察使白維新，因此又稱“白團”。
“馬團”比“白團”提前三天出發(fā)，兩個代表團走的路線差不多，因此“馬團”到襄陽後過了兩天，“白團”才抵達。
規(guī)格上，“馬團”比“白團”要高。
因爲杭州將軍是從一品大員，浙江巡撫只是從二品官。
且駐防八旗將軍同總督會同奏事，以將軍領(lǐng)銜，實權(quán)雖不及總督，地位卻高於總督，更何況巡撫。
賈六決定先拖一下，看看王亶望派來的人怎麼說。
賈六的意思是由李世傑代表維新朝廷，同“馬團”簽訂雙方建立全面協(xié)作戰(zhàn)略合作伙伴關(guān)係條文。
沒想到，“白團”一到，領(lǐng)隊浙江按察使白維新就拿出一份同陝甘三省差不多的條約，希望和碩睿親王能夠簽署並承認。
期間自己曾進去奉茶，隱約見皇帝與自家公公眼中都有淚水，似說了什麼兄弟情深之類的話。
王亶望爲什麼要搞份假材料陷害乾隆，答案賈六心知肚明。
但是有個問題，那就是賈六並沒有給杭州將軍成德發(fā)去任何公文，關(guān)於百官宗室大會的相關(guān)文件都是直接發(fā)到浙江巡撫衙門的。
但他肯定不會告訴兩位會長這報告是假的，思索片刻讓李會長去同“馬團”談。
只要成德是以國家利益爲先，不提出過份要求，維新朝廷是歡迎杭州八旗軍民加入討伐乾隆的正義之師中的。
所以，馬團的到來屬於不請自來，事先沒有任何徵兆，這讓人不得不懷疑浙江那邊出了什麼重大變故。
案卷中陳邦彥說過這麼一句：“當時只以爲皇上念伯父在世時於朝廷有功，故優(yōu)眷老臣之後，這纔對我等格外憐愛，今日細細想來，卻有諸多不對。”
具體到兩個代表團的領(lǐng)隊，一個是正二品的副都統(tǒng)，一個是正三品的按察使，顯然也無法相提並論。
福建那邊沒有派來代表團，且正面臨楊遇春的軍事壓力，所以封成德爲閩浙總督並不是不可以。
“家爲家族之意，洛本爲洛水代指，源於陝西，流於河南。家洛二字正是表明乾隆乃陳家子，卻爲愛新覺羅子孫的意思。”
勒爾謹他們都跳出來反乾隆了，浙江再不有所表示，不管哪方勝出都沒他的好果子吃。
爲了搞清楚浙江發(fā)生了什麼事，於是，總理副大臣李世傑代表皇帝陛下與“馬團”進行閉門磋商會議。
此外陳氏族譜中也有一樁令人生疑之處，就是將陳元龍在康熙五十年所生但夭折的兒子也寫在了族譜上，且沒有按陳家班輩取名，而是取名叫家洛。
乾隆就是出生於康熙五十年。
畢竟，要是成德不承認維新大清，終歸是個麻煩。
再加上賈六這邊明顯佔優(yōu)，王亶望自是人情做到底了。
按“八旗領(lǐng)導大清”這一原則，馬團肯定比白團更重要。
案卷中其他陳氏族人的說法大體差不多，都說皇上對陳氏一族極爲優(yōu)待。
在對陳元龍之子陳邦直的兒子陳廷豔的審訊過程中，陳廷豔交待其父早年曾言祖父於康熙五十年任職吏部侍郎時，曾育有一子，後這個兒子不幸夭折，祖母爲此臥病在牀兩年有餘，此後對祖父極爲埋怨，自此鬱鬱寡歡，未及數(shù)年就病逝。
爲此，可以給予成德一定的優(yōu)待。
可浙江巡撫王亶望既派團來參加大會，說明他是支持維新的，這要是讓成德?lián)伍}浙總督，王亶望不服的話，那浙江一省的力量可就要分化了，萬一浙江那邊兩方勢力再打起來，對於維新朝廷肯定不是好事。
在雙方開誠佈公的會談中，大致將事情脈落梳理了出來。
另據(jù)陳元龍的侄子陳邦彥交待，乾隆四次住在陳家花園，四次均接見了陳家後人。
怎麼說，杭州滿城也有十幾萬八旗軍民。
老博卻提出另一個見解：“這個洛可能非洛水之意，也可能通絡(luò)。意讓乾隆與其本家多多聯(lián)絡(luò)，事實來看，乾隆六下江南，四次住在陳家，倒真是多多聯(lián)絡(luò)了。”
成德主動上門示好，他這維新皇帝可不能寒了人心。
原因是，“馬團”領(lǐng)隊副都統(tǒng)馬爾達希望和碩睿親王能夠封成德爲閩浙總督，成爲大清在福建、浙江的軍政一把手。
翻譯過來，就是浙江將軍成德將帶領(lǐng)浙江八旗官兵全面聽從維新皇帝指揮，共同討伐篡位謀權(quán)的竊國大盜陳家洛。
然而，經(jīng)過長時間的激烈爭論後，雙方並未能達成一致。
賈六沒吭聲，仔細看後面的案卷，包括羅列的種種證據(jù)，總感覺這份報告是爲了報告而報告，而不是爲了報告而報告。
老李已經(jīng)是深信不疑了。
報告也在第一時間送到了賈六手中。
說是報告，不如說是一份案卷。
而促使成德派出代表團的根本原因則是，他弄到了乾隆的親子鑑定報告。
就是，也是一份假材料。
陳邦直的兒媳魏氏則回憶說皇帝曾兩次與其公公在春暉堂密談，其時不讓下人於堂中伺候。
“馬團”的確是代表浙江將軍成德來襄陽的，卻是成德通過巡撫衙門的內(nèi)線知道了和碩睿親王召集各省出席百官宗室大會一事，爲此決定搶在浙江巡撫王亶望之前派出使團前來襄陽參會。
浙江巡撫王亶望對已故大學士陳元龍子侄、女兒、兒媳、陳氏族人的秘密審訊記錄。
每回乾隆走時，其公公都有難捨之意。
期間並無任何皇帝架子，反而如同親人般對陳家兄弟倍爲關(guān)懷，甚至對於陳家下一代諸孫都格外喜歡，分別賜予宮中貴重物品，如同長輩一般。
同時，王亶望這個老狐貍也提出了跟成德一樣的非份要求，這傢伙也想當閩浙總督。
白維新更是隱隱威脅，如果睿親王不肯簽約，那浙江軍民或許會在隨後的形勢發(fā)展中保持中立，且不排除會繼續(xù)承認京師乾隆政權(quán)的可能性。
“你們什麼意思，難道這天底下還能有兩個大清不成！”
代表賈六同“白團”磋商的老博立時拍了桌子，維護大清主權(quán)完整的意志，他是堅如磐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