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新的局勢又開始危急起來,日軍侵佔南京後,想北渡長江,與華北的日軍自山東連成一線,攻佔華東的戰(zhàn)略要地徐州。然後沿隴海鐵(蘭州-連雲(yún)港)路西取鄭州,再沿著平漢鐵路(北平-漢口),準備奪取武漢。
李將軍調(diào)集了六十餘萬軍力,集中主力,在徐州以北地區(qū)抗擊北線日軍南犯。剩下一部兵力部署於津浦鐵路南段,阻止南線日軍北進,以確保徐州。
四月的時候,臺兒莊傳來大捷,殲滅一萬多日軍的消息,讓整個武漢陷入了一片歡騰之中。此次大捷,極大的鼓舞了全民的士氣,堅定了抗戰(zhàn)必勝的信心。
可是到了五月中旬,前方越來越慘烈的戰(zhàn)報不斷傳到武昌國府的案前,徐州突然面臨的嚴重危機,日軍的意圖是要圍殲徐州軍隊主力。若徐州那五十個精銳師被日軍吃掉,還抗什麼戰(zhàn)呢?日軍的企圖已經(jīng)暴露,再死守徐州已不現(xiàn)實,所以國府的領導人們主張,趕緊突圍,放棄徐州。
趙正南得知到了國府的決議後,立刻讓我們收拾東西,立刻往重慶撤離。雖然武漢目前還算安全,但是與日軍一戰(zhàn)在所難免,所以我也沒有任何異議。從上海帶來的東西,除了日常需要用的一些以外,都沒有怎麼拆開,所以收拾起來也倒是簡單。
決定了方向以後,趙正南和我就立刻著手安排西赴重慶的事情。
六月,已經(jīng)令武漢的形勢逼近臨戰(zhàn)氣氛之中,爲了阻止日軍西進,蔣總下令掘開花園口黃河大堤以阻擋日軍,造成黃河改道,形成大片的黃泛區(qū)。
而在武漢的國府機關,開始陸續(xù)西遷重慶。我們便跟隨著這羣大部隊開始往重慶出發(fā),而趙正南和毓薏,則是奉命留在了武漢,使得我們再一次分別。
不知道爲什麼,臨別之時,我格外的不捨,非常希望他們能跟我們一起走??墒俏抑溃娏铍y違,他們是不可能隨我們西撤的。
“大哥,正南,你們多加小心,遇到危險,記得保護自己?!蔽依w正南的手,鄭重地看著他和毓薏。
“嗯,知道了。”他緊捏了我的掌心,又用另一隻手攬住我的肩膀,將我摟緊,在我耳旁低聲說道:“你也照顧好自己,照顧好孩子們?!?
毓薏拍拍我的肩膀,“日軍馬上就要進攻武漢了,這邊我們多留一刻,你們就多一分的安全。放心吧,我會幫你照看正南的?!?
看著他鬢邊灰白的短髮,我感到有些心酸。大哥的性格內(nèi)斂,從小便護著我,照顧我。五十歲的人了,跟幾十年前一樣,一點兒都沒有變過,對我還是那麼的好。
“哥,你也要多小心。子彈不長眼睛,別硬頂著往前衝。”我眼中含著溼潤,第一次親暱地叫了他一聲哥。
毓薏笑著點了點頭,“快走吧?!?
趙正南也對趙睿交代著:“一路上要聽媽媽的話,不許胡鬧?!鳖D了頓,他又說:“爸爸將媽媽和妹妹就交給你了。好好照顧她們?!?
趙睿深深地看了趙正南一眼,鄭重地點了點頭,“爸爸,你放心吧,我會照顧好媽媽和妹妹的。”
“快走吧,時間不多了?!壁w正南神色嚴肅地對我說:“到了重慶後,不要與任何人有交集,有什麼事情,就交給小六子去處理。”
我知道他想說的是什麼,在武漢的時候,他能護住我,而到了重慶,很多事情,就由不得我了??墒?,目前我和孩子也只能前往重慶,只有牽制住了我們,他才能被信任,只有牽制住了我們,上面纔不怕他有任何異心,軍權才能放心交給他。
我牽著兩個孩子,疾行了幾步,又轉(zhuǎn)過頭去看了他們兩人一眼。
“舅舅,我在重慶等你啊。到時候請你吃火鍋!”趙歡回頭大聲喊著,對毓薏和趙正南使勁揮了揮手。
“好……”很遠了,我依舊能聽到毓薏的聲音。
就在我們剛剛抵達重慶的時候,武漢那邊就和日軍開戰(zhàn)了,這次國府部署了有一百餘萬兵力在武漢周圍。而日本方面也動用了能夠集結的最大兵力,估計大概有三十多萬人,他們在陸、海、空的裝備上有著絕對的優(yōu)勢。
到重慶後不久,我們跟外界的消息就只能通過電臺和報紙來了解了。小六子告訴我,這附近他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有人在暗中監(jiān)視著我們。
觀察了一陣子,發(fā)現(xiàn)對我們並無敵意,意在監(jiān)控,也就沒有再去理他們。
這一些都和趙正南預料到的一樣,他們不過也就是把我們?nèi)粘W隽诵┦颤N,和什麼人見面等消息回報上去罷了,並沒有和我們有什麼正面的接觸。
“那些‘軍統(tǒng)’的人,整天跟蒼蠅一樣,哪哪兒都有。”小六子煩躁地抱怨著,他早上去郵局給我取了從香港來的電報後,又發(fā)現(xiàn)了跟在他身後的‘尾巴’。
“好了好了,他們既然沒有出手,跟著就跟著唄,反正咱們也沒有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我拆開電報,是趙弘發(fā)來的。
電報上的內(nèi)容很簡單,我到了重慶以後,給他發(fā)過去的一封電報,上面寫著我們已經(jīng)到了重慶的事情,給了他新的地址,他回的這封電報是告訴我,他已經(jīng)收到了。
收好電報後,我去廚房看了看,楊嫂看我吃不得這邊的麻辣口味,所以親自在廚房給我做一些清淡的東西。不過趙歡這孩子倒是挺喜歡,的趙睿和我一樣,喜歡比較清淡的菜,請來的人,都是重慶當?shù)氐?,所以做的風味比較適合大家的口味,我和趙睿就只能吃楊嫂子做的飯菜了。
“今天吃什麼???好香??!”我一進廚房,大家都停了下來,看著我有些拘謹。都已經(jīng)好幾個月了,可是大家見到我,依舊很緊張。
“爐上燉著黃芪母雞湯,已經(jīng)燉了一個上午了,夫人要不要盛一碗?”楊嫂忙放下手裡摘著的菜,舀了一瓢水洗了洗手,將手在圍裙上擦了幾下。揭開燉著母雞的砂鍋蓋子,放了一勺鹽進去,又給我拿了一隻碗,盛了勺雞湯。
我接過熱乎乎的雞湯,舀了一勺吹了吹,“楊嫂的手藝又精進了不少,味兒不錯?!?
“謝謝夫人誇獎,要不是這廚房啥材料都齊全,我就是再能幹,也做不出來不是?”說著,她笑了笑,接過我遞過去的空碗。
“趙歡說中午要吃水蛋,你就中午給她和趙睿都加一個水蒸蛋吧。”交代完事情,我正要離開,楊嫂子喊住了我。
“怎麼了?”
“夫人?!彼f話的時候,有些不好意思。
猶豫了片刻,她還是跟著我出了廚房?!胺蛉?,小梅打聽到了我的消息,現(xiàn)在也來重慶了……”
我略一蹙眉,想起了陸鳴川的信,“小梅離開上海的時候,跟你聯(lián)繫過嗎?”
“我……我請人帶信告訴過她,要跟著夫人離開上海的?!?
“知道了。”想了想,我又問:“那她現(xiàn)在的意思是想如何呢?”
“是……小梅想過來幫忙,夫人,您看……”她有些怯怯地看著我。
聽到楊嫂的話,我皺起了眉,“她是怎麼跟你說的?你們什麼時候見的面?”
“前三四天的時候,我去買菜,她在路上見到我的。說這裡守衛(wèi)森嚴,她沒有辦法進來,只有在路上等著我。”楊嫂倒是沒有保留的把怎麼遇見小梅的事情都告訴了我。
我低頭沉思了片刻,淡淡地說道:“你先拿些錢給她,讓她找個地方住下,再慢慢找點兒事情做吧。”
“夫人……”楊嫂顯然對我的安排有些意外,她試圖再說些什麼,可是我卻沒有給她這個機會,只讓人拿了錢給她。
不知道爲什麼,我對小梅這個女孩子,總是有著一絲不放心的成分在裡面。從她失蹤的那段時間,到被送到陸鳴川那裡的時候,我總覺得,她似乎變了不少,不再是以前那個單純直爽的姑娘了。而她能夠一個人獨自來到重慶,就更讓人心生疑惑了。尤其現(xiàn)在又是非常時期,我不想再節(jié)外生枝,所以只能狠心拒絕楊嫂的請求。
小梅收到了楊嫂送去的錢,倒是找了個地方安頓了下來,找了一戶人家?guī)推鹆藗颉B犝f完這些後,我也安心了不少,至少她現(xiàn)在還能自力更生,找到了一條自己養(yǎng)活自己的路子。
武漢會戰(zhàn)以後,本來就感兵力不足的日軍,隨著戰(zhàn)線的延長,兵力越發(fā)感到不足,無力再組織像淞滬、徐州和武漢會戰(zhàn)這樣大規(guī)模的、以攻城略地爲目標的戰(zhàn)略進攻,而被迫轉(zhuǎn)爲戰(zhàn)略防守。
而趙正南發(fā)來電報,告訴我他不日就將啓程赴重慶,看到手裡的電報,我的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媽媽,是爸爸要過來了嗎?”趙歡聽到消息後,飛快地從樓上跑了下來。
我把手裡的電報舉了起來,她夠著我的胳膊跳躍起來,“媽媽,給我看看,給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