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攢簇爲一，將繩索包裹起來。
金黃氣息蒸騰而起，瀰漫開來。
沒了龍氣依附，繩索瞬時虛化，五色毫光再現。
然而其中一線紅光逆行而上，快到極致，只是一閃，就已經順著繩索涌到了那根釣竿之上。
通體烏青的釣竿迅速轉爲半青半紅。
炙熱之意籠罩四方。
無論是黑裘青年髮絲還是他身下泛黃綠草，都因之彎曲起來。
“啊！”
畫面定格，時光先是停止流淌一般。
旋即，就是一聲淒厲嘶吼響起，黑裘青年面孔忽然扭曲起來，臉腮肌肉抽搐不停。
其臉上先前興奮還未消退，與當下痛苦表情糾結在一起，說不出的複雜怪異。
黑裘青年身子後仰，劇烈搖擺，身上氣勢一泄，再也維持不住那個太公垂釣的架勢，雙手鬆開，空門大張。
火光大盛，完全將釣竿覆蓋。
三指捏起，李繡深深呼吸一口氣，將那根一經入體便與皮肉筋骨化合爲一的直鉤從腕部拽出。
一寸一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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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點鮮血，從傷口滴落，精血相互排斥，並不匯聚成流，而是粒粒滾圓如珠，閃爍著細微金光，有一種特殊質感。
和李繡手上動作形成鮮明反差的，則是鯉魚精臉上表情。
鯉魚精李繡嘴角翹起，淺淺一笑。
看上去卻不覺安然閒適，只覺有一種說不出的殘忍血腥氣息。
“中看不中用的廢物！”
看著恍惚失神，翻起白眼的黑裘青年，歸來子狠狠罵上一句，反應卻是不慢。
大袖一揮，一道充沛氣機涌出，隔空落至黑裘男子身上時卻忽然收起，化爲一道巧勁兒將其推出數丈開外。
大袖一捲一收，順勢將那根頹然滑落的釣竿抄在手中。
手腕一抖，釣竿彎曲如弧月，以站立之姿用出半個“太公垂釣”。
手心如火炭灼燒。
感受著那份直入神魂的痛楚，歸來子面色一肅，鄭重看向李繡。
水火相剋。
水族生長於水，除去少數異種外，大多天然排斥火氣。
而且，根據他事先收集到的信息，這頭鯉魚精寥寥數次出手中也從未展露什麼火法神通，只是憑藉天生御水本能克敵而已。
這可大大超出他的意料之外。
而且，人道龍氣與激發了龍族血脈的妖怪養煉出來的龍氣真元畢竟有所不同，天然壓勝一應術法神通。
黑裘男子身上龍氣雖然低劣淺薄，但被歸來子以秘法臨時激發後卻也非同一般，對方火法既然能夠反過來將龍氣壓制驅除，顯然根底亦有不凡。
“這是天火？！”
細心品味著從手心傳來的那份燒灼神魂的崩毀苦痛，歸來子似是喃喃自語，又像是說與人聽。
“你竟然將當年跳龍門時的焚身天火截留了一絲，甚至反過來修煉成自家神通，倒是貧道小覷了你……”
冷哼一聲，李繡沒有回答，鬆開左手，以指抵額，右手反握住那根已經已經完全從身上拔出的直鉤。
一張羅網悄然浮現在鯉魚精體外半尺距離，卻再不能寸進分毫，只是孔眼越發收縮，細密如布。
法力激盪，腳下已經漸自彌合的水路再次裂開，羅布起伏跌宕。
呼嘯秋風中，金鼓之聲隱隱響起，水面泛起白霜，水波不興。
裴文德驀然閉上眼睛，神念放出。
無論是歸來子，還是那頭自稱李繡的鯉魚精，身周氣機早已沸騰翻涌如龍捲。
裴文德不敢真正深入其中，只是在外側淺嘗輒止，感應著其中法意勁力變化。
這與他之前與柳生但馬守等武道高手交手時完全不是一種路數。
也就當日東方不敗在黑木崖之巔接引天劫兵解自身時有些接近。
不過裴文德大致看得出來，雙方方一照面，略做試探後，就已使出壓箱底手段，直接將局勢拖到了僵持比拼消耗階段，幾乎沒什麼猶豫。
雙方隔空鬥法，同時分心在兩處戰場上。
無外乎是要看哪一處最先突破。
若是鯉魚精堅持不住，被歸來子那道羅網法術將身子禁錮住，自然難以掙脫。
然而如果換成歸來子技輸一籌，被李繡藉著釣竿魚線將天火之力傳遞過來侵入自家法力真元當中，即便他依舊隱藏了修爲，只怕也難以化解其中蘊含的崩毀之力，決計好受不了。
忽然之間，裴文德發現自家彷彿真成了觀戰的無關人等，只坐等兩人分出勝負。
場面一時陷入寂靜，唯有江風輕撫江面。
率先打破沉默局勢的，不是歸來子，也不是鯉魚精幻化的女子李繡，而是在一旁沉寂許久的灰衣老者。
沒有任何迫人氣勢，更沒有和初出茅廬的愣頭青一般，事先傻乎乎提高聲音提醒對手注意。
老人腳尖輕輕點地，身如青煙，一越十數丈，向著閉上眼睛的裴文德身後橫向掠去。
無聲無息。
一直到距離裴文德不過一臂距離時方纔落下身形，左腳踏地爲軸，蓄力如擰繩，右側身軀在空中一蕩，帶動小臂做出一個鞭打動作。
等到小臂與地平行時，拳勢渾然一變，幅度不大，由鞭錘轉爲直打，對著裴文德後心直直搗去。
這還不算。
提刀武將虛影再現。
然後衝著灰衣老者狠狠撲去。
合二爲一。
一連串黃豆爆裂聲接連響起，灰衣老者身上猛然爆發出磅礴氣勢，臉上被一股癲狂戾氣充斥，鬚髮張揚，眼眸化爲赤紅。
拳頭於不可能處再次加速，等到臨近裴文德心後位置時再次一變，五指張開，彈開寸許長淡金指甲，如刀似爪，狠狠向下切去。
說來瑣碎，其實只在電光火石間。
若有旁人觀之，也不過是看到灰衣老者拉出一道殘影，身上光芒一閃而已。
指掌拳爪之間轉化根本不會有絲毫察覺。
鏗然一聲。
裴文德如斷線風箏筆直向前飛出，從河岸摔下，向水中墜去。
河水沒過鞋面，人在空中。
雙腳一旋，裴文德掉轉身來，睜眼看向灰衣老者，順手一招。
龍紋長刀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帶鞘落入裴文德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