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之軒何許人也？固然他的輕身功夫更體現在靈巧騰挪上面，但在提縱術的造詣亦是非凡。水上下棋，難就難在水上不易借力，若是輕功不到火候，那是萬難在水上站立的，更何況是滔滔江水？

當然了，這對於石之軒來說，固然有著不小的挑戰，卻也未必做不到。以他估計，如果只是單純的踏水不沉，堅持個大半個時辰的功夫還是可以的。然而更難的是不能將心思都放在水上，還得分出大部分心力在棋局上，分心他顧，難度高了何止一倍？以石之軒的驕傲，即便是知非道人鞋襪先溼，若是棋局輸了，那也算不得勝利。不過，自負才情的他，並不相信知非道人棋力能高得過他。自然是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知非道人的棋力當然不如石之軒不過，他卻是有心照搬忘年交無崖子的那局珍瓏，就不信坑不了石之軒。

當然了，知非道人提出這個比試方法，主要還是金雁功給他的自信。須知道先天高手便可以仗之虛空徒步三十七步，何況是成就了大宗師的他？事實上，在天龍世界，破碎虛空之前他便曾爲了體會“靜”的境界，憑藉著金雁功的妙用，安然站在湖面足足三個個時辰，現在的自己，比之當初天龍世界的自己，強了可不是一星半點。更何況，新得的長生訣讓他初步參悟陰陽五行之道，對水的力量的利用又有不少心得。雖然長江水浩浩湯湯，他也有自信不弱於人。

“那便走吧。”石之軒語氣淡漠道：“只是這棋稱怎麼解決？”

知非道人道：“這倒的確是個問題。不過，邪王前輩才智過人，咱們不妨玩個難度更高的，索性便下盲棋，邪王以爲如何？”

石之軒道：“很有意思，本座很喜歡。不過，只是這樣，未免不太好看。本座可不願站在江心供人觀賞。或許你有這愛好，本座卻是沒有。”

知非道人心裡暗罵，這邪王果然不是個好東西，這是拐著彎兒罵自己愛做猴子給人圍觀呢。不過想想，兩個人站在江心，口中下著盲棋，落在行人眼中，還真是兩個傻子站在江心發呆，的確是有些不合適。便問道：“邪王有何高見？”

石之軒道：“這第二題便是我先出了，索性合在一起。我這第二題也不欺負於你，便比比暗器如何？兩兩相合，添些難度，也更有趣，不是麼？”

知非道人何懼之有？只是這麼一來，先前說的下棋恐怕就很難進行下去了。不過石之軒卻又說道：“對了，咱們還要兼顧著下棋，索性也定個規矩，每一步務必相連，不得有半分思索。”

正說著，兩人已到了江邊。相視一眼，同時施展輕功。一個像一縷青煙，一個幻影重重，不過數息功夫，便已站在江心，相對而立。

身隨浪濤，時起時伏，妙在鞋面上竟是滴水不沾。石之軒淡然一笑，道：“小道士，請吧。”

知非道人微微一笑，點點頭，道：“第一子，天元！”

便在他話音方落的一霎，對面的石之軒微微拂袖，便有數滴水珠濺起，向著知非道人激射而來。口中則應道：“去位四五”

知非道人衣袖也是往江面一蕩，整個人便長虹貫日般地飛身直起。將將避過石之軒襲來的數滴水珠。緊接著身子落下，不偏不倚地落身在那揚起的浪花之上，便有如戲水海鳥般自在。載沉載浮，連連起落不已。口中則同時迴應道：“平位二七。邪王可是在手下留情？”說話中，兩枚銅錢自他袖口滑落，經他屈指一彈，便如兩道橙色流光劃過，襲向石之軒。

這一手暗器功夫，也是得傳自無崖子老頭，有個極好聽的名字，喚做“比翼齊飛”。隨著知非道人的出手，這兩枚銅錢宛若雙飛蝴蝶倏地自兩側作弧形，瞄著石之軒兩肋奔襲。

在知非道人說出“平位二七”四字的時候，石之軒又有了動作。像是迴應知非道人的挑釁，石之軒微微擡足，便有一道水箭，匹練般直向著知非道人臉上劈來。這一回卻是凌厲至極，眼不交睫的當兒，便已來到了知非道人面前。此時，知非道人的那一對銅錢纔將將出手。與此同時，石之軒清冷的聲音也傳了過來：“去位九四。”

知非道人自然不會接不下這一道水箭，他只是微微側首，便已避了開去，口中則回道：“上位二三。”與此同時，那兩隻銅錢已經到了石之軒兩肋。石之軒早已留心，他一個巧妙的移動，不過輕輕一偏，即偏閃開了知非道人看似奇險的一擊。然而這一雙銅錢一擊不中，便又有若流星般交叉而過，看起來簡直就是擦著石之軒的衣邊而過，險到了極點。

這還沒完，就在石之軒閃避的當兒，一滴水珠簡直像是越過了時間空間，在知非道人面前消失的瞬間便又到了石之軒胸前，這纔是知非道人真真一擊所在。好個石之軒！在這疾如電光火石的關頭，他全身一個後仰，便如魚躍龍門，金鯉穿波，反身縱出。避開了知非道人的這蓄謀已久的一擊。

饒是如此，石之軒也是使出了渾身解數，險些兒陰溝裡翻船。遺憾的是這一連串動作，讓他無暇去回答知非道人的棋局。顯然的，江心對弈這一局，雖然重點是在輕功上，但在棋局上的落敗，卻讓石之軒有了些挫敗感。驕傲如他，實在很難原諒自己被這樣一個小輩逼得無暇說話。雖然只在這一瞬間，對石之軒而言，也是絕無僅有的體驗。

然而知非道人一擊落空，卻並不肯放棄到手來的優勢，更不會知道石之軒內心的情緒波動。兩枚先前自石之軒身前錯身而過的銅錢再度出現，貼著水面，宛若兩點飛星，再一次向著石之軒正在下倒的身子擠了過來。

石之軒深吸口氣，收斂了負面情緒。他臨危不亂，一雙手掌在水面上一拍之力，平倒的身子再一次直挺躍起讓那一雙銅錢自背下擦身而過，真個是險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