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預備——起——”首尾比賽槍聲同時響起, 參賽人員齊齊出發。這場比賽一共有十二人蔘加，一開始還是比較擁擠的，王柯和徐樂起跑時是緊挨著並列的, 不過沒一會兒就掉了下去, 落在第三四名位置上。跑在前面的幾人腿長速度快, 沒幾十秒就甩了王柯和徐樂等人半圈。

一個個比賽人員漸漸超過倆人, 王柯和徐樂倒也沒有著急提速, 只是保持著勻速。七中操場的跑道一圈是四百米，三千米就有七圈半，何況三千米比的不是速度, 而是毅力，很多人一開始拿出短跑的速度, 但一般只能維持兩圈八百米樣子就沒了後勁, 後面還有整整五圈半又怎麼辦？

王柯等人都知道這個理兒, 不過就有人不願一開始落於人後而使出全力佔居前面位置，這樣跑很費精力, 除非你有實力，否者這並不是長跑的最佳選擇。

不緊不慢的速度，只要能維持下來，最終的成績肯定不會差的，可這也不容易, 隨著所跑圈數的越來越多, 每位運動員都感到了來自身體的疲憊和吃力。

手上的動作很有規律的一前一後起伏著, 每邁一步並沒計算過卻恰恰好, 不曾多一秒滯留, 似乎已成條件反射了。嘴脣緊緊地抿著，感覺空氣越來越稀薄, 每每呼吸一下都似心頭一陣緊縮，微微擡高了下巴，希望呼吸能借此輕鬆一點。眼前模糊混亂，感覺連睫毛似乎都染上了薄霜，唯有呼出的氣息帶著溫度和溼度。

咬著牙，機械地向前跑動，耳邊不時飄入跑道外面助威吶喊聲，徐樂感覺自己的雙腿已經酸的近乎麻木，一開始他還有心數著自己跑了幾圈，可逐漸下來早就忘記了，只知道自己要跑，不停的跑，不能停下，不能。

當初決定參加三千米比賽純粹圖的是和王柯一夥人玩鬧，像運動會這麼大的場事怎麼能沒他徐樂的身影呢？何況這還是他高中讀書的最後一年參加呢，至於說要得什麼獎，呵，怎麼說呢，既然咱都要去參加了，不拿個獎回來未免也太掃面兒了吧，得了獎，起碼在林小貝那丫頭面前也更有份兒了吧，再說，回去在老爸老媽面前炫一番，讓他二老樂呵樂呵也不錯。

任何事都是如此，只要你堅持下來就總會成功，或許一開始的成績並不如意，但只要你沒有灰心，沒有妥協，到最後什麼事都是有可能的。

徐樂和王柯現在就是如此，他們一直都維持著三尺上下的距離，連腳下步伐的頻率和大小都差不多，當然，徐樂較王柯矮了不少，那腿自然也短一些，不過他所邁的步子可不算小，瞧著模樣，也是竭盡全力了。就他二人這般不緊不慢的舉動，倒也逐漸追了上去。每超過一人，他二人不約而同目不斜視繼續朝前跑動，倒是被他們超過的人忍不住瞪眼，咬牙齒器。

周然一手拿著六班標誌紅旗，一邊和站在他身側的班長楊陽同學感慨：“看來我們班上這次選擇徐樂和王柯這兩位同學參加三千米是正確的選擇啊，虧我一開始還替他倆擔心呢。”

楊陽瞇眼看過去，但見他們老師口中的兩人再一次超過7號，已經超一圈了。

“嗯，老師擔心什麼？”

“這兩人可是你們當中最沒底兒的人了，王柯倒還知道些，平時就喜歡籃球，跳高，跑步什麼的，前天不是還得了個第一名麼，”周然說到這裡忍不住笑了一下，沒想到啊，他們班這次居然出了個跳高第一名，這是多大的榮耀啊，再轉眼一瞧另一位讓他憂慮的人，這纔是他真的擔心的對象啊，“你說那徐樂一天到晚只知道矇頭大睡的，他能跑出個啥啊，加上前兩天還給病了一個星期，你說老師我能不擔心麼？”想到這裡周然就是一陣嘆氣，那天他接到徐樂父母的電話，說是那孩子發燒還進了醫院，想給學校請一個星期的病假。他能說什麼，問了一下徐樂同學的情況他也只能答應。

原本擔心這位同學臨時給他掉鏈子，沒想到竟然能堅持到現在的成績，嗯，這對於他來說已經很滿意了。

“那老師你可是小看他了。徐樂同學……或許是個深藏不露的人……”

“什麼？”周圍的聲音挺大的，周然一時沒聽清楚楊陽的話，正要再次問道突然接連聽見來自終點處的預響槍聲，定睛一看，好樣的，竟然是他們班上的兩主將，不過情況並不是太好，因爲緊接著第三道第四道槍聲已經響起，這就預示著他們還有最後一圈就決定勝敗了？周然整個人隨即都緊繃了，顧不得老師的嚴肅得體也跟著扯著嗓子吶喊，“加油，徐樂，王柯，好樣的，加油！”

楊陽看了一眼前面跑動的身影，“沒什麼”三個字最終被他咽回喉嚨裡，淡淡地看了眼場地裡緊張激烈的賽事，默默轉身走了出去。全神貫注注視著場內比賽的周然自然沒注意到他身後的人去了哪裡。

不僅在外圍觀看的觀衆激動，那道槍聲對正在比賽的同學更是如同興奮劑一樣的作用，雙腳早就如同綁著鉛塊一樣沉重，麻木的分不清這究竟是不是自己的雙腿，肺部的空氣似乎只有出的沒有進，精神和身體早就分開了，可就是那道槍聲，讓他們各就其位。王柯和徐樂精神一震，不由扭頭彼此對視一眼，十多年的竹馬不是白當的，他們在各自眼中看見了來自對方鼓勵的堅定目光，再堅持一點點，一分鐘，半分鐘，十秒鐘，他們就成功了。

最後五十米是個重要地段，如果你前後有人和你不相上下，那最後五十米就是決勝的關鍵，就算你實在沒有力氣了，可衝刺似乎成爲了每位運動員心中的根深蒂固的存在。

徐樂今天的精神其實並不好，或許說是無法集中精力，總有種恍惚感，他去跑，他去爭，他去拼，感覺這些雖然並不是他的初衷卻冥冥中有一道緊迫感在催促著他去完成，像是過去答應的那些所有事一樣，不管有沒有道理可據，他都要去完成。這種近乎本能的虔誠聽命像一道命符一樣扎進了他的心，不曾想過有天會違背，可如今心底卻是空落落的，驟然襲來的空寂讓他猛的岔了口氣，肺部一陣難受，連眼淚瞬間都逼了出來。

僅僅是這樣徐樂最後咬牙還是能跑至終點的，讓人萬萬想不到的是就在徐樂眼前泛花，什麼也看不清楚的時候，他衝刺的腳步一滑，然後下一秒在場圍觀的所有人就眼睜睜地看著那單薄的身形猛地直接朝一側磕去，後邊的同學大概沒料到會突然發生這種事，身體疲憊不受大腦支配，已經想著要極力避開了，最後還是一腳生生踏上徐樂伸直的右掌上。

“啊！呃——”

運動員穿的都是跑鞋，更可怕的還是帶釘子的……那一下……跑道上只聞徐樂一聲短促慘叫聲，驚了所有的人。

首先反應過來的自然是王柯，他和徐樂差不多保持著相同的步伐，不過那時他在前面……後來王柯不止一次回想起這段，他想，如果那時他讓徐樂跑前面，或許就不會有種事發生了。

“徐樂——”猛的剎住腳步，回頭，只見徐樂的左手緊緊地握著右手腕，面容一片扭曲，王柯驚恐地瞪大了眼。人的某一部位一旦受傷，出於本能怕疼，只要他還有力氣，那他就會使出全力阻止這種疼痛的泛濫。疾步奔過去，王柯一把摻起徐樂的雙臂，彼此的胸口都還在劇烈喘息，王柯急急問道，“怎麼樣？手怎麼樣？痛得厲害嗎？你他媽倒是說啊！”

這時候的徐樂哪還有多餘的力氣去回答王柯的催命連環，不僅身體泄了氣，來自手掌的痛簡直十指連心啊，嘴脣哆嗦了兩下，徐樂才掙扎吐出：“跑……繼續去跑……嘶……老子不行了，你繼續跑……”他們不能就這麼白白浪費了機會。

“跑你媽個頭啊！”緊張萬分地翻開徐樂右手一看，發現手心竟然還裂開了，王柯看的眼都快裂了，“操*你媽的，眼睛長屁*眼上了啊，頂著當擺設啊！”見徐樂手心傷的那麼嚴重，王柯直接爆粗口了，讓他逮著那傷了徐樂的小子，看他媽不剝了他的皮。

徐樂疼的眼都花了，這會兒再聽王柯接連咒罵，不由一陣頭痛無力，使勁推了王柯幾下：“走啊，你他媽還在這裡有個屁用，趕緊去跑，找人來救老子，去跑啊——”

徐樂不知道王柯這時在想什麼，這種時候他怎麼能丟下徐樂一個人呢？他們明明說好要一起拿獎的。擡眼朝後看去，已經逐漸又有人快要追上來了，如果再耽擱下去怕是不妙，王柯皺眉，突然一把架起徐樂的胳膊，就要去揹他。徐樂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直覺拒絕：“不行，那個……”

“快點，我揹你跑過去。”

徐樂仍舊僵著，也火了：“背個毛啊，你以爲自己有多大的能耐啊，別管我，你一個人去……”

王柯眼都瞪紅了，朝徐樂低吼道：“我們當初說好一起的，你丫別給我丟臉！”

徐樂怔，眼底閃過一抹動容，終於妥協說道：“行……那你扶著我。”讓王柯揹他，他真的做不到。

王柯也不多說，一把架起徐樂的胳膊，兩人攙扶著繼續朝前疾步而去。

方纔王柯和徐樂的一番對話其實只用了幾秒鐘的時間，看在旁人眼中也不過眨眼間，剛纔見徐樂猛的摔在地上週然也是被生生嚇住了，此刻見王柯和徐樂兩人相扶而來，不由急急擠進終點去接兩人。

兩人最後同時到達終點，不過他們那時候也沒精力去注意比賽成績了，徐樂的右手受傷很嚴重，必須趕緊送校醫務室醫治，如果有必要，怕是還要到城裡的醫院去檢查纔是。